第21章 Chapter 21三合一
当然不对!
歇洛克与福尔摩斯分开, 算不上独一无二的名字。
欧美大陆上重名千千万, 但是两者连在一起, 歇洛克·福尔摩斯曾名动一世。
上辈子, 《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盛名如雷贯耳。可惜凯尔西一直没有闲暇品读, 又不愿匆匆扫阅。
这也成了她死前的小遗憾——原计划卧底任务结束后, 去英国城堡度个长假,安静拜读一整套福尔摩斯集。
书页未动, 已是隔世。
“没什么不对, 这个名字起得不错。”
凯尔西转瞬收起惊讶,掩去眼底的一抹兴味。有福尔摩斯的世界, 一定少不了乐趣——案件的乐趣。
“哎……”
巴尔克轻唤一声, 眼睁睁看着凯尔西夸赞完就走, 完全没回答他的问题。这两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有必要三缄其口吗?
到了『乱』葬岗,依旧问不出的答案。
巴尔克却已无闲情追问,望着杂草丛生的『乱』葬岗, 这两人将他召唤来,到底想给多少尸体做检验。
“你们没开玩笑?这么大一片『乱』坟,起码埋着上千口棺材吧?全都验一遍,先不说要多久, 哪里有足够大的停尸间。”
凯尔西给出了具体数字,“一千八百四十六支十字架,目前确定的入棺材安葬数。”
“但不是全部。”歇洛克补充:“慈善公墓停办后,运来的尸体都是草草入土,连棺材都没装就地掩埋。粗步估算, 总数字起码两千五百具尸体。”
巴尔克深吸一口气,“所以呢?我们三个人,搞定两千五具尸体。”
歇洛克嘴角微勾,“一段时间不见,巴尔克,你更有自信了。”
别以为他听不出这是反讽!
巴尔克很想不顾形象地翻白眼。这时,土路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远远看到奥莱德带着一队人走来。
“很好,看来你们找了帮手,是一群连躯干骨与四肢骨也分不清的人。”
“巴尔克医生,作为医生,你难道不懂知足常乐?”
凯尔西以循循善诱的口吻,“知足吧。这些人足够听话,而两千英镑几乎能让你在『乱』葬岗为所欲为。
别误会,我指的是让他们搭建临时验尸安置点,也包括了后续重新埋葬等一系列事宜。难道还不值得高兴?证明我们都是负责的人,不是查了案,留下一地狼藉地离开。”
说罢,凯尔西对巴尔克行了一个脱帽礼,向奥莱德一众走去。
不能指望歇洛克,她必须指导这一队没经验的人,如何正确而高效地进行挖坟开棺抬尸。
巴尔克原地静默了一分钟。
再朝前看,歇洛克早就旁若无人地钻入死树树洞。
再朝后看,凯尔西让一众村民就地列队组合,开始具体分配工作。
“你们会失去我的。”
巴尔克愤愤念着,又重新挂起微笑。等他离去,还会有下一个倒霉的医生。他会耐心地等着,数一数会有多少人被两只魔鬼气到。
挖掘与搭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七天后。
最终整理出2302具尸骸。
这一数字,比歇洛克预估的2500,少了近两百具尸体。
巴尔克神『色』凝重,留存下的尸体也并不完整。撇除死前伤,已确定一百五十二具尸体受到死后伤。
他们不是运送过程中的碰撞伤害,也不是因盗墓贼求财开棺而被损坏。
——是被人故意从土里挖出,然后对其进行的分尸。
这不是最终数字。
毕竟巴尔克没有三头六臂,在短时间内,仅能先判断有明显伤痕的尸体。
凯尔西听了巴尔克的尸检报告,“的确,『乱』葬岗的情况很糟糕。先不提公墓荒废后,直接用布裹着入葬的尸体。
就公墓的1846口棺材而言,入葬后未被撬动过的,现在仅有89副。”
凯尔西说着腾空一张大长桌,将绘制的『乱』葬岗埋尸图平铺其上。
绿『色』墨水表示未被盗墓者光顾的棺材,它们夹在一片红『色』、紫『色』中,显得非常稀少。
慈善公墓共葬1846副棺材, 1757副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其中59副的尸体失踪,余下1697副内1250副是为求财破棺,尸身未受明显故意伤害。还有447副棺材内的尸体都有损伤。
至于没有装入棺材就入葬的尸体,清理出了516具,这比预估的650具,少了近一百具。
而这并非预估的错误,现场残存的埋葬痕迹,证明了歇洛克预估数大致无偏差,而那些尸体是被盗走了。
至此,可知失踪尸体数近两百,而留下的尸骸被分尸的已发现一百五十多具。
歇洛克看着铺平的埋尸图,双眼发亮,他喜欢条理分明的标识绘图。
紧接着俯身执笔,在图上补充标记。简明扼要速记着观察所得,以而推定这片『乱』葬岗遭遇过几波盗墓贼。
不同的盗墓贼,对于尸体、棺材的破坏程度不同。
他们要找的,是在怪声频现十年内,出现的那一位分尸者。
初步来看,棺材被挖,呈由内到外的趋势。
盗墓贼们先开挖中心地带,渐渐朝外延伸,这也与躲避明多拉村值夜队有关。
“以求财为目的的盗墓者,主要分为两个时间段出现。目前来看,1858年前,以及1869年后。”
歇洛克一边执笔标记,一边对盗墓人作业后留下的杂物进行分类。
就见凯尔西拿起一把破损的斧头,如与歇洛克同时向左侧头,就将它放入画着三角符号的架子。
随即,她又拿起一只断根的皮鞋,若与歇洛克同时向右侧头,就将它放入画着圆圈符号的架子上。
当两人同时向下点头,那此物就被放在正中架子上。而两人意见不一致,物品则被放在了另一张大桌上待定。
凯尔西快速地取物品又放下,“中间的十一年空白期。巴尔克医生,你的尸检所得的152具尸体,大多是在这十年间被重挖分尸的吧?”
这虽然是疑问句,但用了肯定口吻。
巴尔克却没能立即应答。
请原谅他的一时走神,面前两人几乎天/衣无缝的高速配合,让他的眼睛似乎看出了残影。
以往歇洛克独自在实验室做研究,他就是一具冰冷无表情的机器。
万万没有想到,当两台冰冷机器一起协作,现场居然像一场四手联弹的钢琴演奏会。
“巴尔克医生?”
凯尔西提高了声音,不明白他为何走神,难道真的被压榨到极限了?
巴尔克连忙狠狠甩头,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幻觉甩出去。“对,152具尸体,四分之三都出现在1858年至1869年之间,能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就是从十六年前起,是『乱』葬岗怪声出现的那一年,也是安琪儿失踪的前一年。
直到五年前,『乱』葬岗怪声消失。这十一年之间,出现了一位开棺分尸者。
分尸者,会与安琪儿是失踪有关吗?
虽然巴尔克没问出凯尔西与歇洛克具体怎么认识,但两人已将来此的前因都叙述得十分清晰,是因为一条背后刻有a字的项链。
不,准确的说是两条款式相同的圆形金吊坠项链。
威尔逊也一直在追查女儿安琪儿的下落。
与再也不见的妻子罗宾森女士相似,六十二岁的他身体每况愈下,也快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当收到消息,特伦特河畔斯托克附近卖出一批墓地旧物。
其中有十五年前的a字旧项链,威尔逊即刻辗转各渠道,将那一条项链买了回去。
这款项链是平价大众款,大到伦敦,小到乡村,都有类似款式出现。
一便士大小的金吊坠,正面刻着一朵简单玫瑰花,背面可提供刻字服务。
那一年,夫妻两人刚刚经商,手里没多少流动资金。选了一条并不贵重的礼物,庆贺女儿的十四岁生日。
安琪儿一直将它戴着,直到她十六岁失踪,项链也就一起不见了。
不得不提的是,威尔逊先生与罗宾森女士买回的两条项链,尽管款式一致,但细节并不相同。
背后的a字都是花体,但起笔落笔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正面的玫瑰花大致相似,但在花瓣的片数有差别。
换句话说,十几年过去,有的记忆已经不准确了。
夫妻两人各自认定,寻到了当年给安琪儿买的项链。
实事上,他们无法完全复原一些细节。哪怕是日日夜夜都在追悔,很想再见一面女儿,但过去已经开始渐渐模糊。
一款上到伦敦下到乡村都常见的项链,原就难以它去确定安琪儿行踪。如今,再加上无法确定项链细节,让以此为凭成了大海捞针式的追踪。
巴尔克想到一堆堆尚未确验的尸体,叹了一口气,这次的案子可不就是在尸骸堆里找难以询查的线索。
三人已经将现存尸体的脸都看了一遍,除去白骨化与高度腐烂的,没有发现与安琪儿相近的长相。至于白骨化或腐烂者的尸体,他们从年岁或『性』别上,都与安琪儿并不吻合。
“给,治愈你的叹气。”
凯尔西将最后一件证物归类,脱下手套洗净双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自制硬糖果,放到巴尔克的手边。
「一个男人,居然随身带糖!」
巴尔克的眼神足够复杂,很想说不如给他一根烟,但还是好奇地剥开一颗。浅绿『色』半透明的硬糖球,闻着有一丝甜味。“哦,作为医生,我该说嗜甜不好。”
这一句引得歇洛克赞同点头。
做完了最后一处标记,他分给巴尔克一分注意力,但把凯尔西随身带糖的事暗暗记下。有点奇怪,没看到发糖的人自己吃。
“嗷!”
就听巴尔克一声轻呼。
他把糖果放到嘴里,咬了一下,谁想甜味很快散去,强烈的薄荷味猛地刺激了味蕾。
一股到让人头发竖起的清亮滋味,来势汹汹地充斥了口腔。
“还不错吧?”凯尔西笑得温和,“薄荷糖与和尸体打交道的人很配。它不仅遮掩腐臭味,而且提神醒脑。我懂,你需要它。”
“我,我……”
巴尔克被凉得说不出什么话,手边就出现了一杯茶。居然是歇洛克主动递来茶杯,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巴尔克连忙接过,匆匆喝下,紧接着更加倒抽一口凉气。
他怎么就忘了,咬碎咽下薄荷糖后立即喝水,那种清凉刺激效果会成倍数增长。
歇洛克绅士摇头,“不用谢,提神就好。”
巴尔克再没能再保持风度,瞪大眼睛喊到:
“两位也不看看时间,这都晚上十点半了!你们都收工了,我现在需要清醒吗!”
歇洛克却理所当然地说:“由你驾车回旅店,你不需要清醒?”
巴尔克双肩一垮,胳膊累到都快握不起手术刀了,哪还继续握紧缰绳。他不能继续承包这个艰巨的任务,必须找一个人代替。
“哦,班纳特先生,请别『露』出愿意代劳的表情。”
巴尔克率先否定了找凯尔西,“我明白您的好心,但恕我冒犯,人总有不擅长的事物。您放弃练习驾驶马车吧,再练下去早晚能直接送人上天堂。”
凯尔西没有被冒犯到,反而一脸虚心接受。
完全不承认能当街阻断马车相撞的人是她,那是马甲号络腮胡安迪做的。
巴尔克看向歇洛克,“亲爱的歇洛克,是该你伸出援手的时候了。不要吝啬表现你的车技,它与你的推理能力一样出众。
看我真诚的眼神,是在诚挚地请你送我们回旅店。我也大方地不计较刚刚的那一杯茶。”
有人端茶还不满意,真不知足。
歇洛克瞥了巴尔克一眼,拎起资料箱,一言不发地率先出了帐篷。
这是什么意思?
巴尔克一头雾水,即便与歇洛克在实验室呆了一年,很多时候还是跟不上歇洛克的思路。
“走吧。”凯尔西卷起埋尸图放入画筒,招呼巴尔克别愣着。“你请求的殿堂级马车服务就绪了。”
巴尔克有些狐疑,这七天是他坚持要驾车往返,而歇洛克曾经表示步行更能锻炼身体。
因此,一直都是他在驾车。现在不用死磕一番,居然就能换一位车夫吗?
离开帐篷。
奥莱德带领巡夜者们,非常尽忠职守地在巡逻。
不远处,马车车沿上已坐在一个人。
巴尔克看到准备驾车的歇洛克,感动地以咏叹调赞美,“哦,我的汤姆!你真是太贴心了。是我误会了,你才不是臭脾气的坏朋友。”
谁让你叫汤姆的?还说他臭脾气?
歇洛克面无表情:“我只是不愿为无聊的事浪费时间。”
巴尔克又糊涂了,什么是无聊的事。
“先上车。”
凯尔西朝巴尔克招招手,“上来再细想,是争辩谁驾车很无聊,还是替你驾车一事本就无关紧要,随意顺手就做了。”
‘嗤!’
巴尔克仿佛听到了腹部中刀的声音,凯尔西为什么要解释说明。这哪是说明,分明是补刀,扎得他好痛。
一路上,巴尔克维持着忧伤表情。
全程一副无心说话的模样,仿佛在祭奠他逝去的天真与友情。
等一进入旅店,他忽的又来了精神,“仁慈的s教授,请给我一杯鸡尾酒,抚慰我受伤的心吧。”
因要开展『乱』坟岗的土地全面考察重大工程,明多拉村已暂不接待其他外来者,村里唯一的旅店被三人包下。
虽然已临近午夜,但还有案情上的事要说。
此时犒劳巴尔克,给他调一杯酒,暂时缓一缓也好。
凯尔西答应了下来,转而看向歇洛克。
歇洛克轻轻摇头,遂取出了烟斗与烟丝盒,拒绝了一起喝一杯。
凯尔西乐得少调一杯,不多时,将浅蓝『色』调的鸡尾酒送到巴尔克手边。
“你盼望的「今夜好梦」。”
凯尔西放下酒杯,转身给自己温了一杯热羊『奶』。她端着杯子坐到了软椅上,稍稍放松了身体。
客厅,一时无话。
只听壁炉的火柴噼啪作响。
歇洛克划亮一根火柴,火焰在烟草表层来回打圈。配合着点火,缓慢轻吸,直至烟草充分点燃。
他甩灭火柴,扔入一侧的烟灰缸。轻含烟嘴,悠然地享受起烟草的滋味。
烟雾朦胧。
歇洛克似乎无意地扫视一眼凯尔西。一位调酒圣手,在放松时刻并不选择饮酒,而特意去热杯羊『奶』。
如非身体抱恙,就是将谨慎刻进了骨子,或者足够表里不一。他竟无法断定到底是哪一种原因。
凯尔西抬眸,对歇洛克举杯浅笑。
有时,伪装与真实没有明确边界,面具戴久了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两人静默相视三秒,又同时移开视线。
气氛似乎融洽,又似乎格外安静。
直到巴尔克饮尽杯中酒,心满意足地长叹,打破了这一气氛。
“哎!我从美梦里回来了。两位,以后请别给我薄荷糖配茶,给我一杯酒才是正确的提神方式。
好了,说说之后的安排,要我留下把所有尸体都细致勘察一遍吗?保守估计要一个月半左右。”
巴尔克认为没有这样做的必要,“说实话,尸体上留下的线索不多。已经细查的152具,尸体腐烂程度很高。分尸者粗暴地割下那些尸体的某一部位,从头到脚,每具尸体各不相同。
现在无法预判他的偏好,他的选择范围包涵了男女老少。
还有被盗走的两百具尸体,能对上八成身份信息,也没有显示出年龄或『性』别偏向。”
通过甄别『乱』葬岗的凌『乱』不清痕迹,五十九口空棺,至少有七批不同的人盗尸作案。
歇洛克从棺材的撬痕与遗留物加以排除,六批是盗墓人所为,而另外三十四副棺材的破坏方式,源自那位分尸者——男女老少,他对哪一种都没放过。
“他不只对人下手,死树里猫骸骨的伤痕,表明行凶手法如出一辙。”
客厅一侧的长桌,不知何时换了装饰。
原本放置的花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大块白布。上面固定着十具小型猫科动物白骨残骸,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不是缺头骨,就是缺腿骨,亦或是躯干骨,诸如细小的尾骨部分就更残缺。
它们是歇洛克从死树洞里取出的骸骨。
在还原拼接后,可以从骨头的伤痕看出,那些猫被粗暴地直接砍杀。
“这些猫,也死在怪声出没的十一年。”
歇洛克眼神渐亮,“傻大个领队说的那种怪声,似是猫惨叫又或婴儿哭,并不是人声模拟的障眼法。”
真有意思。
『乱』葬岗是最好的保护『色』,此地早有盗墓贼光顾,坟堆的凌『乱』不堪成了常态。
分尸者随后介入,他布局得当,先散播恐慌流言,再顺利盗走尸体。
为了坐实恐怖流言,杀猫是其中一环。遗憾的是只剩白骨,无法具体还原被害场景。
凯尔西却没妄下结论,“如今尚且无法肯定分尸人杀猫的动机。只是为了制造诅咒传言,还是主观上也想虐猫。
他是从杀猫进化成分尸,或是一边杀猫一边分尸?不同的犯罪升级原因,反应的是不同的作案心理。”
歇洛克微微挑眉放下烟斗,从资料箱里取出一个纸袋。
“现在,与去追溯犯罪心理,不如找实际证据所谓的诅咒。让值夜人触碰倒地的十字架后重病,实则是分尸人的另一步安排。”
一块连枝的植物树干,被放到了茶几上。
“分尸人用了点智慧,用它制造了腹泻等病症。比千篇一律的遗产粉,要高明不少。”歇洛克如此说着,却目『露』嘲讽,再聪明的罪犯都会『露』出马脚。
分尸人没有选用毒『性』剧烈的砒/霜,而用了另一种『药』物。
但成也是这块树脂,败也是这块树脂。它卡在了破损棺材的夹缝中,有幸躲过了风雨侵蚀没有腐烂。
歇洛克又拿起烟斗,“看,它指明了一个方向。离开明多拉后,下一步,我该去哪里找分尸人。”
这是藤黄。
巴尔克认出了此种植物,为藤黄科藤黄属植物藤黄的树脂。
藤黄被用作『药』剂,有消肿攻毒、祛腐敛疮、止血杀虫等功效。
然而用『药』要谨慎,因为一旦用量过度,就会引发头昏呕吐、腹痛泄泻等副作用,甚至容易致死。
不必奇怪十六年前明多拉村的值夜人是怎么中毒的。
往前数十六年,人们的卫生常识还非常匮乏。就像霍『乱』隔三差五席肆虐英国,直到19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伦敦才下重金改造了排水系统。
比之伦敦,乡镇的反应速度更慢了一些。
『乱』葬岗值夜人接触了倒地十字架,他们回家后多半没有认真做清洁工作。
以明多拉村的经济条件来看,当时能买得起肥皂的人也不多,那些没做好手部口鼻清洁的都中招了。
不过,巴尔克仍旧不明白,“藤黄怎么就指明了分尸人的去处?另外,歇洛克,你确定没用错主语?什么叫‘我该去哪里找分尸人’,难道你要抛下我们?”
歇洛克没有应答,只是挑眉直视凯尔西。
现在他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凯尔西还有什么话想说?
默认的是合作,不是竞赛呢?这说翻就翻的友谊。
凯尔西无奈摇头,有些不舍地离开舒服的软椅。
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只见里面躺着几片碎瓷。“它指明了,我们的目的地一致。”
巴尔克凑近去看,这是五片烧有暗纹的白『色』瓷片。
他茫然地看向两人,为什么瓷片能表明两人的目的地一致?
歇洛克却目光灼灼,不由微勾嘴角。“有趣,它不只让我们目的地一致,还缩小了范围。”
“咳!咳!”
巴尔克强行打断了两人的魔鬼式交流,“两位能抽空说些人话吗?我没学过魔鬼语,听不懂你们种族的特别语言。如果不想失去验尸的好帮手,请给个提示可以吗?”
歇洛克斜睨一眼巴尔克,“巴尔克医生,我早劝告过你,作为一名以法医权威为目标的医生,应该懂得多一些。”
巴尔克沉住气,他早就与自我取得妥协,不会像歇洛克那样疯狂。比如为了验证某个植物的毒『性』,亲自尝一尝。
“您没有发现吗?我正在等您赐教。哦,有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在身边,让我放心地偷了懒。”
别以为恭维有用。
歇洛克轻哼一声,“提示,早就给过你了。”
巴尔克要抓狂了,居然一点都想不起听过提示,他的脑子被什么篡改记忆了吗?
只能看向继续悠闲羊『奶』的凯尔西,“不如您也给一个提示?”
凯尔西没有为难巴尔克,腾出一只手,以食指凭空写了一个字母‘e’。
e?
巴尔克眼珠一转,双手击掌,“是东方!”
“然后呢?”
歇洛克对巴尔克的兴奋不置可否,十分确定他只是在瞎蒙。
巴尔克哑然,为什么要追问,当面戳穿他『乱』蒙的实事。
“幸好,我从没指望过多。”
歇洛克拿起藤黄,指了指树脂边的枝丫,“这一株来自东方,看它的枝丫与树皮的纹路,是东南亚的品种。”
巴尔克恍然,恕他眼拙,真没看出各个品种间有多大差别。
复又看向凯尔西,“我懂了,几块瓷片也来自东方。瓷器从东方来,那很正常。”
凯尔西却摇头否认,指向左边四块,“左侧四块是英国仿造,只有右侧这块是宋瓷。也算不上珍品,但没碎之前能值点钱。”
巴尔克僵硬地点头,如果辨识藤黄品种勉强与他专业相关,对甄别瓷器就真的无能为力。
偏偏他还习惯『性』地问,“这要练多久才能看出来?我感觉它们差不多,比两条a字项链要难分辨多了。”
班纳特略微沉『吟』,诚恳回答,“别感觉了,有的本领是天赋。人总有不擅长的事物,你等不到练成的那天,把时间花在别的地方吧。”
‘嗤!’
巴尔克腹部再次无形中刀。
这熟悉论调,凯尔西真的没有对他打击报复?
报复他一个小时的说的实话——有的人别练驾车了,否则迟早送人上天堂。
巴尔克放弃跟上魔鬼思路,只求听一个通俗易懂的版本。“好了,我认输。求输得明白,藤黄与白瓷能指明什么方向?”
「我怎么和不敢挑战自我的人共处了一年。」
歇洛克如此腹诽,还是勉勉强强地开口,“『乱』葬岗之前的公墓由赫尔曼出资建成。那是一位做着与东方有关的远洋贸易。
能够出入『乱』葬岗运走尸体与残肢,并将明多拉村的情况利用得透彻,分尸人必定事先了解此地。如今在他出没的棺材边,发现了东方特有之物,前后联系一下,你该明白了吧?”
为什么有「仲夏夜的东方亡灵」诅咒出现?
分尸人必需先了解,才能制造出相应的恐怖之局。
他的背景已有明显指向,接触过远洋生意,且有一定的财力,以而获得藤黄与白瓷。此外,他还略通毒理,利用明多拉村人的生活习惯下毒。
巴尔克豁然贯通的前因后果,“我懂了,分尸人能连续十年制造怪声恐怖,他还能运走尸体,也能说明当时他年富力强吧?”
“不错,这个联系很棒。”
凯尔西毫不吝啬表扬,但也指出其中漏洞,“目前没有证据坐实分尸人是单独作案,还是团体作案。成年男人不借助外力,独自运送一具整尸,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怪声恐怖出现的十一年间,虽然明多拉村人被吓得夜不出户,但他们还是能分辨出是否有车辆驶过『乱』葬岗。
当时,村民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为痕迹,即包括没有马车或推车的车痕,才会越发相信怪声是诅咒。
如果分尸人单独作案,仅靠人力搬运尸体,体力消耗很大。
假设他借助外力又毁去车痕,做案时长势必增加,同样会耗费很多体力。
“三种情况:第一种单独作案,分尸人正直壮年,从他的下刀力度也可作证;第二种团伙作案,以分尸人为主力,还有另外的辅助。第三种团伙作案,分尸人出谋划策,而还有力量型的帮手。”
凯尔西想要明确犯罪心理,就是想推论出哪一种作案模式。她还补充一点,“作案时间也很关键,为什么选择仲夏夜?”
歇洛克直指关键,“海运时间差。货船往来两个大陆,夏季停靠英国。其他时间分尸人都不在英国,而我更好奇为什么他五年前停止作案。”
如此触目惊心的分尸与盗尸数目,虽无法确定分尸人弄走尸体后具体做了什么,但此类凶手极少会主动终至犯案。
必有外力阻止了他的行为,可能是死亡或重伤失去了犯罪能力,也可能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
目前继续检验尸体,得到新线索的概率不大。
不过,巴尔克还是暂时留在了明多拉村,处理所谓的土地勘察后续。
凯尔西与歇洛克则前往附近的特伦特河畔斯托克。
18世纪后期,英国从遥远的东方进口了精美的瓷器,皇亲贵族以拥有东方瓷器来彰显地位身份。
瓷器渐渐变得供不应求,而海上贸易的周期长且有太多不确定『性』,促成了英国本土的制瓷业发展。
特伦特河畔斯托克,被称为英国的瓷都。
早在17世纪,因占据了地理优势,拥有丰富煤炭和陶土资源,促成了这一区域的陶器制造发展。
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此地的陶瓷产业越做越大。
先是从利物浦港运来的东方瓷,各工坊通过仿造或创新再制造本地瓷,从此瓷器也渐入英国寻常人家。
这次前往瓷都,主要查探慈善公墓的创建者赫尔曼。弄清分尸人选择这块废弃墓地,是否与赫尔曼有关。
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比如赫尔曼曾经营的东方远洋贸易,是否对分尸人造成过什么影响。
踏入瓷都,天上满布浓雾。
一望而去此处密密麻麻地分布着高耸烟囱,黑灰雾气源源不断从陶瓷窑高耸的排气口中排放出来。
若不是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瓷厂工人不时出没,都有种来到某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且说委托人威尔逊回购项链后,对特伦特河畔斯托克做了一番粗略调查。
虽然他给的资料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但联络上的当地百事通肯特仅消息还算灵通。
在给出『药』材与瓷器两个关键点后,肯特花了几天查到早就消失在商界名单上的赫尔曼。
赫尔曼三十多岁来到瓷都,一开始并没本钱做瓷器生意。只趁着远洋贸易兴起,和搞瓷器的人合作,他贩运一些东方的『药』材。
搞了十几年后积累了一些资金,也改投贩运瓷器,一度收入颇丰。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一批专供贵族的瓷器,遭遇了海上风暴。这批贵货的血本无归,导致资金链断裂,让赫尔曼深陷财政危机。
那时,赫尔曼也曾试图转型,想走低成本地自建瓷窑烧瓷,但遗憾的是未能研发出新品赚钱,他就走到生命尽头。
赫尔曼没有子嗣,死前已经破产,最后名下仅存一家废弃的小瓷窑作坊。
而想通过他找到与分尸者的关系,只能碰一碰运气,看看废作坊留下了些什么。
“是这里。”
歇洛克推开了生锈的大门。
往里走,一路蛛网成堆,积灰表明很久没有人来过,就连作坊的烟囱也塌了一半。
二十年前,赫尔曼因肺病死亡。
讽刺的是曾出资做慈善公墓的人,死后一周无人收尸。直到远方朋友来探望,才发现僵化的尸体,将其入葬。
当地『政府』曾计划将无主的小作坊土地回收,但后来断绝了这一念头,主要原因是传闻它闹鬼。
闹鬼的理由很充分,赫尔曼心怀不甘而死,死后又一度无人收尸。他的亡灵不时在四周出没,诅咒来到此地的人都会和他一样凄惨。
诅咒,又见诅咒。
别管它怎么出现的,效果奇佳。其他作坊都早已陆续搬走,让此地成了城市边缘的无人区。
“这还真像惊悚故事的开头。”
凯尔西环视了一圈,天灰蒙蒙的,破作坊四周荒无人烟。“两人来到老作坊寻找线索,一脚踏入,背后的大门砰地关上了。”
‘砰!’
一阵对流风刮过,真的把生锈的大门给关上了。
正午时分,室内却很昏暗,仅从几扇破窗透入一些亮光。
歇洛克不由侧头,“的确,我们都知道诅咒是无稽之谈,更有可能是分尸人所为。
但,杰瑞你能暂缓一下编写故事的天赋吗?在现场请保持安静,别一开口就编造什么头顶传来咚咚声。”
‘咚!咚!’
又一阵风吹过,钻入破洞的屋顶,正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凯尔西原本还有些尴尬,她没想点亮预言家血统,而此时又泰然自若地回视歇洛克。“不愧是汤姆,你的编故事能力也一样的出『色』。”
歇洛克旁若无事地侧头,但可能要开始相信世上有气场不合的存在。他单独办案时,从没遇到过诸如死树倒塌、村民围攻、言语灵验等怪事。
‘咚!咚!’
天花板与屋檐间隔内,再一次发出了敲击声。
两人面『色』一肃,皆是抬头望去——上面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