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水道
祁飞抬起刀, 刀尖悬在袍子眼睛的三寸之上。
血顺着刀刃留下来,砸在袍子的眼皮子上,袍子整个嘴唇都在抖。
祁飞低沉着声音。
“说。”
在祁飞的刀落下之前, 袍子立刻把所有事都交待了。
黄豆和老三在一旁听着慢慢睁大眼睛。
祁飞站起来,抹干净脸上的血,眼睛里只剩下冰凉。
手腕上还有被溅到的血,但是她没有再擦, 转过身直接走出化工厂。
手上的碎啤酒瓶被她“啪”得砸在墙上,她走得丝毫没有犹豫。
黄豆和老三在身后愣是没敢追上去。
马路上刮着风, 毛毛细雨越来越大。
祁飞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直接坐到后排, 声音带着股冰凉气。
“去江水道。”
江水道是江仁的家。
那一片依山傍水,只有寥寥几个别墅。
曾经有两年,那里是祁飞每天都会出入的地方。
也是她所谓的‘家’。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不断地瞥着祁飞。
“那个...小姑娘, 你确定这会儿是回家而不是去医院吗?”
祁飞没应声, 眼神一直盯在窗外, 半个音都无法从嗓子眼儿发出来。
她知道许盈盈和江晴天不是什么好人, 但没想到她们这么无聊。
就像三年前她们对她做的那样,她们现在想用相同的手段对付夏正行。
刚刚袍子的话历历在耳。
“给我钱的是一个姓许的小姐, 就是我们市里面做酒店的那个...江仁的老婆, 特别有钱的那个...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女儿和几个城南的痞子,说是自己有个叫胖子的兄弟被夏正行弄进医院,想要报仇。”
“他们让我去找夏正行,假装和他发生斗殴, 但是最后要营造出自己被打得很惨的现状,伪装证据...再把这些证据送到学校,让他因为这些污点事迹再也上不了大学。”
“我也不知道那个有钱的女人为什么要帮那些痞子,反正他们就是不想让夏正行好过。”
不让夏正行好过,就是不让她好过。
祁飞的手依然在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沾上了鲜血。
当祁飞真切地站在了江宅的门外,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再次主动地踏入这片地,甚至有一种想要和这片地同归于尽的感觉。
门口的保安显然认出了祁飞。
祁飞在他惊疑的目光下直接走了进去,而且越走越快,在保安察觉到异常之前祁飞已经跑进了屋子。
一声“祁飞”歪歪扭扭地消**后。
保姆在门口打扫卫生,她看到祁飞跑进来后,惊讶地抬起头,她显然也认出了祁飞。
“小姐啊...”
祁飞听到这称呼,莫名得感到生理不适,眼光第一眼就落到了一楼角落的那间小房间。
那是狗的窝,也是她曾经的窝。
那条拉布拉多应该早就死了,而她也早就不再属于这里。
“您是来找江小姐的吗,她这会儿在房间里面练琴。”
“许盈盈和江仁在吗?”
祁飞压低声问道,声音里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今天只有小姐一个人在家。”
保姆用手指了指祁飞身上和手上的血迹。
“那个,你这...”
这时保安也跟着走进来,看见祁飞在和保姆聊天,显然松了口气。
“没什么,都是些墨水。”
祁飞抬起手,擦干净脖子上的血,结果血迹蔓延成一道更长的痕迹。
“你们别跟上来,我去找我那个姐姐...好好聊聊。”
祁飞说这句话的时候咧开了嘴,但是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她一边说一边迈着这辈子最轻柔的脚步登上楼梯。
钢琴声越来越近,这个台阶祁飞走得十分熟悉,或许可以说是太熟悉了。
越是往上走越是有一股冷笑要从她的心中迸发出来。
三年前,江晴天就是借由着台阶把祁飞赶出这个家的。
在这个家里江仁是做决定的主人,那时候虽然许盈盈母女俩非常讨厌她,但是因为江仁要祁飞留下,她们就不可能在明面儿上把祁飞赶走。
于是这俩人上演了一场黄金八点档。
江晴天当着祁飞的面儿自己绊倒自己,从楼梯上假装摔下来,其实总共也就摔了三个台阶,身上半点儿伤没有。
但是许盈盈为了赶走祁飞真是费尽心思,在江晴天假装摔下楼梯就让人把她脑袋磕出了看上去很严重的伤,和着真真假假的颜料。
那天祁飞看到了江晴天和许盈盈这辈子最精湛的演出。
她们应该去角逐奥斯卡的。
祁飞一直这么觉得。
江晴天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说自己怎么怎么被祁飞欺负,祁飞怎么怎么阴狠,甚至要把她杀死。
这种家庭伦理狗血宕的剧情竟然让祁飞碰到了,那时祁飞十分惊奇,撑着下巴看戏,甚至有一种看热闹的错觉。
以至于江仁让人把祁飞赶出家,把行李扔出家门的时候,祁飞甚至还觉得好笑。
但是今天...一想到这种事儿有可能会夏正行身上,祁飞突然笑不起来了。
祁飞觉得浑身都在颤抖,有一把刀在她的心上不断的搅动。
大脑一片寂静的疼痛。
祁飞走进那间飘着钢琴的屋子,直接踹开了门。
钢琴声戛然而止。
江晴天转过头,惊讶地看向祁飞。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祁飞不想陪她演戏,也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夏正行那事儿是不是你们找人做的?”
江晴天的身体直接僵在了钢琴凳子上,惊讶地盯向祁飞。
“你从谁哪儿听说的...”
其实祁飞根本不需要江晴天的回答,祁飞一步一步地往钢琴处走,江晴天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江晴天惊疑不定地从钢琴椅子上走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张开嘴,好像要呼救。
但在她发出声音之前,祁飞直接摁着她的后脑勺直接往下一拍——
“啪”得一声,江晴天的脸被砸在了钢琴上,钢琴里传来一阵杂音。
祁飞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动-他?”
一共七个字,祁飞便砸了江晴天七次,每一次都毫无保留地用了狠劲儿,于是钢琴也一声一声地发出尖锐嘈杂的声音。
有血从江晴天的鼻子里流出来,顺着白色的钢琴键流入缝隙中。
“祁飞...”
江晴天一边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边硬撑着笑起来。
“你可终于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看来我妈说得没错,你果然很在乎你新的家人,在乎夏正行...”
从江晴天嘴里听到夏正行这三个字,成功地让祁飞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开。
脑子里被糊得并不结实的记忆被硬生生给拽出来,血肉模糊。
祁飞抬起腿,踢翻江晴天的凳子,她拽着江晴天的的衣领子把她摔在墙角。
祁飞这次有用刀,直接提起拳头砸在江晴天的脸上。
一想到如果今天黄豆没有找她,或许夏正行已经失去了他的前程,祁飞的眼眶发红,完全失去了控制。
拳头砸在江晴天的脸上,祁飞甚至能听到她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过这有可能是她手骨的声音,祁飞力气用得太狠,自己的手也“咯噔”一声好像断开。
但她半点疼痛都感受不到,眼中只有麻木。
祁飞力用得有多狠,江晴天就被打得有多惨,她的脸上几乎已经血肉糊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江晴天逐渐的没了反坑的力气,开始求饶。
“不要再打了,我求你了,别打了...”
大概持续了10分钟之后,祁飞松开了江晴天的衣领子。
看着江晴天这幅样子,她却笑不出声。
“为什么...”
祁飞盯着江晴天。
“为什么你们母女要这样?”
“是你先惹上我们的...”
江晴天的血黏在墙上。
“我们过得有多不幸,你就要过得有多不幸...那群痞子正好找上我们,而我们正好又...”
江晴天的眼里闪过憎恨。
“厌恶你。”
“厌恶我?”
祁飞再次拎着江晴天站起来。
“你们再怎么厌恶我都行,为什么要碰夏正行?”
“我不敢了,我以后绝对不惹他了行吧...”
江晴天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泪水和着血一起往下流。
“谁知道你这么在意他...”
江晴天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因为咳嗽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鼻骨裂了,一碰就疼。
“祁飞...”
江晴天哭起来。
“你竟然这么对我...”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趁着祁飞不注意跑到门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处处都装着摄像头,你这会儿打我的视频已经完完全全被录下了,到时候我家人看到了会直接把你告上法庭,让你永不翻身!”
江晴天说完这些话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觉得自己已经跑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她扯着嘴角笑起来。
“到时候你就会进监狱,永远出不来!你跟你爸妈都一样!骨子里全都是坏人!都是最肮脏的人!”
祁飞的眼光隔空看向江晴天,冰冷至极。
她慢慢地站直身,但是江晴天仿佛因为她的愤怒而更加高兴,开始呐喊。
“我真替你觉得可惜,你那贩毒的爸妈十几年前跳楼的那一天,怎么没把你一起带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