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NO.096:阿尉的身世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那双并不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眼底的冰清点点,是他本身的至寒阴气。他低声道:“过来。”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脖子。飞天夜叉是不吸血的,但是……
下一瞬,我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稍稍挣了一下,手臂上就一痛,已经见血,又迅速被冻住。
他按住我的头,低声道:“待会儿,义兄会来接你。吾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陪义兄三个月。吾的精血,你可以让人先送走。”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神马?!要我去陪那个流氓金龙?!还三个月?!
福年低声道:“宓儿……”
半个小时之后,我被送出了这地下宫殿。不是甘愿的。但是我全身都已经被冻住了。换句话说,被送出去的,就是一块冰雕……
我还有意识,但是似乎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所以并不痛。眼睁睁地看着远处一个黑发张扬的男子走过来,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和福年说了两句话,然后偏过头来看我。伸手,敲了敲冰面,顿时梆梆响。
虽然气得半死,可是我无可奈何。
厉苍把我一卷,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处山涧。他轻松地拎着我往里走,直走上一处直耸入云霄的玉阶。就这气势,是他那兄弟福年根本不能比的。
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竟是慢慢走了上去。
我感觉到身上的冰,被这至阳的金气给慢慢融化了,从手指开始,慢慢恢复了知觉。不过还是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道:“好了?”
我愤愤地哼了一声。
他也不在意,笑道:“你把我儿子弄到哪儿去了?”
我道:“就你这人品,还生得出儿子来?就算生出来了,那也没菊花。”
他显然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不在意。只是又呵呵笑了两声,倒像是心情很好。
过了一会儿,我耐不住了,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那冰夷夜尸的精血?”
他哈哈大笑:“金赤练,是我的手下。”
“……”靠!竟然是连环计!这一下我就灰头土脸,心里又懊恼又生气。可又只能认栽,别无他法。
最终我道:“你最好快点放我回去。不然……”
好歹我身边还有一头千年应龙吧,我寻思着,他总不敢太乱来。
他笑得张狂,捏捏我犹在僵硬的脸,道:“女人,不要总是威胁男人,不然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我被他带入那个几乎耸立在半空中的宫殿,远远的就有身穿纱衣的女人迎了出来。我看了一眼,各种品种都有,甚至还有凡人。见了他,似乎都面带喜色。但是看到我,又都一愣,面色就不怎么和善了。
“尊主……”为首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虽非十分美艳,却很是可爱,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厉苍笑道:“她叫雨朵儿,是附近这一代的云精。你看看,她是不是,跟你有点像?”
我瞪了那女人一会儿,然后哼了一声:“不像。”
那雨朵儿的脸色就变了,眼中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阴狠之色。
厉苍道:“行了,都下去吧。今天不用伺候了。”
这一阵动静就引起了哗然,那些女人一个个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那雨朵儿还算镇静,道:“尊主,这位妹妹是新来的吧?要不要雨朵儿来伺候她洗浴,顺便教导?”
厉苍嘴角一直有一丝笑意,只道:“不用,吾亲自动手。”
我背上的寒毛顿时立了起来。
最终,那群女人都出去了。
厉苍把我抱到内殿,一个巨大的水池就出现在我面前,上面还飘着厚厚一层瑰丽的花瓣。
我的手脚还不灵便,但是手已经紧紧揪住了我自己的衣领,道:“你要干什么?”
他哈哈大笑,龇了龇牙,突然把我抛了出去,我惊呼一声,滚入旁边的一个池子里。里面却没有水,只是铺了满池子的花瓣。我手忙脚乱地想要爬出来。
“干什么?临幸你!”
“!!!!!”
我气苦,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从这花池里爬出去,可是刚爬到一半,就被他一把拉住脚踝,拖了回去。缤纷绚烂的花瓣就涌了过来,甜蜜的香气将我整个掩盖,也阻隔了视线。
我的心一凉,拼命用手抹开脸上的花瓣,终于视线清晰了。那厉苍却只是握着我的脚踝,低着头看我,一脸捉弄似的笑容,也没有急着再做什么,只是这么看着我,好像想看看我能玩什么花样。
“如果你要咬舌自尽,不如自断心脉。不过,你死了,那精血可就没有了。”
我咬了咬牙。当然,要我这么去死,我才不甘愿。现在和当初又不一样,我又没有心灰意冷自知死到临头。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声音很低沉。
我的眼前一黑,庞大的身影,带着缤纷碎落的花瓣,俯下身来。我一看不对劲,就想溜,结果没来得及,还是被他利落地压住,连下巴都被钳住。
“跑哪儿去?”
吸星大法没有作用了!
这会子我也说不清我心里是什么情绪,忽悲忽喜。直到舌尖一痛,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要晚节不保了!登时大怒,手脚并用地开始推他。
我也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
直到我感觉到肋骨也因为空气不足的挤压而开始疼痛的时候,他才放开了我。我回过神,只听到自己和他的喘息融在一处,他还半伏在我身上,手里紧紧地抱着我。些许鲜红的花瓣从他黑色的衣料里被挤压出来,艳丽得有些触目惊心。
伟岸的身躯紧绷着,有些颤抖,他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他……竟真的将龙魂给了你!”
我不吭声。心里寻思,那吸星大法突然没用了,是因为……龙魂?
可是,我更关心的却是,那天,在桃花涧的大雨里,抱我的那个人……究竟是真,还是假?既然吸星大法失效不是我的幻觉,那么,有没有可能……
这个想法,让我的心尖,都开始有点颤抖。
连他偏过头轻轻吻我的脸颊,都感觉不到了。
依稀之中,似乎听到,他在低声道:“果然是因果相报,若是用你来偿还那场孽债,倒也不无不可。”
后来,我就被这流氓加变态从这花池子里抱了出来,他吩咐我自己去洗澡,自己出去了。我心想,我才没这么傻,洗什么澡?在这种地方,我恨不得再把我自己裹上三层才安心。
赤脚小心地不在这个大殿里发出动静,蹑手蹑脚的像做贼似的,出了这个偏殿。神识一探,附近都没有人。
我左右看了看,又猫回偏殿。这一刻,我紧张得手都在发抖。摸出一枚纸鹤,刚刚烧掉,腰身突然一紧。
“!!!!”我吓得差点神魂出窍,一回头,看到一张笑得很邪肆的脸,心登时凉了半截。
已经来不及了,空气中,已经慢慢浮现出了胖胖的脸。他似是早就看到了我身后的厉苍,面色很凝重。
我用力想掰开这流氓的手,却无可奈何,只好对着那影像,颓然道:“胖胖。”
胖胖看了我一会儿,道:“等着。”
“……”
我还来不及说话,厉苍已经伸手一抹,将那影相抹了去。
不过片刻,门口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声,和巨大的冲击声。此时我还被这厉苍搂在怀里,完全动弹不得。他的心情很好,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来得真快。”
说着,就把我放下了。我举步想冲出去,可是脚下突然一重,来不及惊讶,一顶牢笼突然从天而降,将我兜头罩个正着!
我大惊,挣了两下,怎么都挣不开。巨大的威压已经灭顶而来,一时之间将我震得不能动弹。
厉苍已然长啸了一声,化作巨大的金龙,咆哮而出,几乎要撑坏这座宫殿!
不,不是几乎。这座宫殿已经开始崩塌,稀稀拉拉的石头也开始砸下来。神识辨得外面有三道巨大的力量,已经斗在一处。有两个是熟悉的,是胖胖和福年。
还有一道,乍一探,只觉得弱一些,那威压也小一些。可是其强悍精纯的攻击力,却令人吃惊!甚至隐隐压下了身边的千年应龙!
我的心口狂跳。这种重攻不重防的作风,倒是很像……
可是那股灵力,明明是陌生的。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有这么精纯如白刃的火灵力!
一激动,我手里的雷刃暴涨,劈了十来下,沉重的牢笼终于被我劈开。
我伸手扒开缺口,钻了出去。
“轰”的一声整座空中宫殿都崩塌殆尽。我扒拉出去的时候,只感觉到头顶一阵乌云蔽日。抬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龙。
一金一黑,两头不同属性的千年应龙,便也罢了。偏偏,还有一头,几乎遮天蔽日,与天地同息。张着巨大的羽翼,浑身浴火,连炽热的太阳,在她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低低的兽鸣声传来,饱含着挑衅的意味。我低头一看,正是对上福年的睚眦。
最上空那一头,是已经飞升天际,位列上神的,朱弋原祖神龙,炎姬。
厉苍的身形比那炎姬小许多,一看就是差距颇大的。但是他竟然浑然不惧,还哈哈大笑了几声,尽是甘畅淋漓:“炎姬!你总算肯出来见吾!”
我顿时震惊。心中快速思量。这厉苍是老龙一头,在被封印在复城之前,就已经是千年应龙。而他被封印在复城,倒也已经千年。我未曾打听过阿尉娘亲的年纪,难道,他们倒是相识的?或者说,厉苍当时若未逢此大变,也该已经飞升了?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对我有兴趣。而是直指我身后的阿尉……甚至朱弋原祖神龙?!
这一下,我才真正感觉到,我们,果然是中了人家的连环计……
可是,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厉苍就算把神龙引来了,又如何?怎么看,他都没有胜算。
然而下一刻,他就为我解开了迷惑。
三龙不断盘旋的天空中,突然暗了下来,好似这巨大的力量,要折服整个天地。
一丝看似微弱,却极其骇人的东西,从厉苍手中涨了出来。
那股熟悉的能量,简直具备摧枯拉朽的强悍能力!
“那是……天劫!”
我先便寻思那厉苍也早到了该飞升的时候,滞留人间大约还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可不曾想他却是果然已经有过飞升的经验,还把那强悍的天劫,给保留了下来!
胖胖大叫:“阿语!!”
原祖神龙发出一声苍凉的嘶鸣:“尉儿——”
下一瞬,巨大的力量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以我的实力,本绝无可能逃过。可是这一刻,头顶突然张开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我尚未从那种惊惧中回过神,突然腰身一紧,我被按住头死死地按在一个怀抱里。
一个对于我来说如魔似魅的声音在我耳边道:“别怕,稳住心神,你便什么也不必想!”
“!!!!”
不想?怎么可能?
挣扎之间,我脱开了他的手,一抬头,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下一瞬,眼前被太过刺眼的电闪刺伤,再也看不见。
他立刻又死死把我搂在怀里。而这一次,即使眼睛依然刺痛,我也无比安心。
耳中听得那朱弋炎姬在和厉苍对峙。
“我儿已有半神之体,只待闭关养好元神,就可飞升。这在三界,都是人尽皆知之事!你如今召唤出天劫来阻挠,是想逆天而行么?!”
厉苍大笑:“吾厉苍,当日岂也不是飞升在即。是他百炼,利用吾渡劫的机会,将吾镇压在复城下,蹉跎千年!如今更是元气大伤!如今用他百炼唯一的儿子来一消吾心头之恨,难道不应该吗?!”
我低低地叫:“阿尉……眼睛疼。”
搂着我的那双手就一紧,摸摸我的头发,低声道:“先忍一忍。”
朱弋炎姬怒道:“吾与那百炼,早已决裂。你与他的旧怨,自找他去报!我儿,你却碰不得!”
厉苍有些狠厉地道:“这可由不得你。炎姬,你已位列上神,羁绊红尘,可会招来心魔。你这个孽子,吾是非杀不可。到时候,不怕那百炼不来见我!”
说着,一阵强大的威压紧逼而来。我缩在他怀里,却暗自心惊。只道,这天劫恐怕不简单,隐隐比当日阿尉所渡的那魔劫,威力还要大一些。
我却不知道,原来这天劫,竟是经过压缩的。即使是炎姬这种上神,甚至九天玄女自己,也难以抵挡。
但眼下我不怕。横竖有他在,他总会保我周全。就算不能,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听朱弋炎姬道:“尉儿带桃花暂避!”
搂着我的人应了一声,把我抱了起来。片刻之后我便感觉到身体在急剧下坠。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端,这里是盘古洞天。
眼睛还是看不见。一落地,我便茫然失措地伸手去抓。
他握住我的手指,低声道:“你被天劫伤了眼睛,莫怕,养个几天,就好了。”
我惶惶不安,紧紧抓住那手指。摸索了半天,摸到他左手小拇指的一个熟悉的小疤,还是不敢相信,抓着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阿语。”
我便开始发抖。他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我只不肯放手。
他耐心地道:“阿语,我不走。”
我摇摇头,手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往上摸索。
他是不是我的阿尉?
我不确定。
但即使看不到,我也能判断。当日我怀疑的时候,他告诉我,我认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疤……还有他的气味,他的温度,他抱我的方式,肌肤相触的感觉。
即使已经分别那么久,我依然都记得,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好像从来没有走远。
手下是衣服下壁垒分明的胸膛,我挨上去,用手找到地方,把脸贴在上面,听他的心跳。
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
突然被人一把掐住腰身,抱了起来,然后背后轻轻贴到地面。我眼前看不见,只能茫然地躺着。手指被人抓住,一阵温热,竟然是指尖被一一吻过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可以感觉到,浑身的肌肤已经因为这个熟悉并认可的人的接近,而变得绯红。果然听到他惊艳的叹息。
然后便是翻天覆地的热焰蒸腾。盘古洞天里并没有鸟雀,因此耳边只有悉悉索索的风声,和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
他不温柔,我却还嫌不够。甚至想要他就这么把我揉碎了才好。我立刻抓住他的手:“为何?”
他似乎在苦笑:“我如今是半神之体,你会受不了的。”
“何谓半神之体?”
半神之体,就是仙婴已经破体,可是却迟迟没有洗髓换骨飞升的人。这样的人,迟早要飞升的。但是会走到这一步,就是一个劫。也许片刻就悟透,得以飞升。也许,却还是要经历千万年。
这样的体质,却是最不稳定最危险的。天地人三道,除了上神天道,几乎坐稳了地人二道霸主的地位。因为其体质带有强烈的不稳定性,所以破坏力,是十分惊人并且不可控制的。
无论妖魔人神,都讲究攻守得宜,犹如阴阳调和。阿尉天生就是重攻不重防之人,他会有今天,却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他平伏了呼吸,怀抱着我,低声道:“我阿娘不惜大损仙婴替我催化出我体内的仙婴,如今我仙婴破体,却因为元神伤于那魔雷劫中,不能再经历洗髓换骨之痛,如是便耽搁了下来……阿语,你莫急。”
我的老脸一红,连忙打断道:“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他摸摸我的脸,声音就变得很柔和:“我的体质很不稳定,需封印起来,不然容易闯下祸端。我阿娘的意思,是等我飞升再说,也盼着没有我在身边扰你,你能加紧修行。在我身边,你能长到元婴已是极限,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来走。我也觉得甚有道理。”
我的泪珠儿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揪着他的手指的手也开始发白:“那你就不要我了?你也不想我?”
他安抚似的,亲亲我的脸颊,轻声道:“傻阿语,怎么不想?只是……我们不能只图眼前痛快的。我也怕伤了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委屈地道:“总之你都有道理。那你今日何必来?”
他认输似的叹气:“哎,阿语。”
我低着头。好啦是我没脑子,被人骗到这里来做诱饵。他肯定有他的打算,可是他也只能被迫现身。连已经飞升的朱弋炎姬娘娘都被扯了进来。
眼睛刺痛的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瞎下去。他捧着我的脸,耐心地吹我的眼睛。温热的气息拂过浓密的睫毛,让我有些微颤栗,畏缩了一下。
还是看不见。但是我伸出手,摸索着抱住他熟悉的,强劲结实的腰身,把脸贴上去。不管怎么样,让我抱个够总是要的。
情绪稍稍平息下来,我犹有些哽咽:“你什么时候走?”
他低声道:“不怕,至少等你的眼睛好起来。我阿娘挡住那天劫,自会传信到地脉。”
我忍不住又要哭了:“为什么一定要走呢?说怕伤了我什么的,我才不要听……阿尉,起码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在西山对不对?那我可以住在你山下……一定不打扰到你。”
他不说话。
我真是欲哭无泪。原以为我一向不是这样的女人,会懦弱成这个样子,我也从来不觉得我是没有了男人活不下去的女人。
可,他是阿尉啊。如父,如师,如兄,如夫又如友。相对的时候我只认他是我的丈夫,外出的时候只有他是我最可靠的伙伴。我的整个人生,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
如果我的爱人不是他,我必定不会这样的。
明明是他告诉我的,入魔也没有什么。那时候我以为在他心里就只有我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必须离开我。
“阿语。”
我摇摇头,不说话。
他苦笑:“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见你?我怕,见了你你就要哭,然后,我便走不了了。”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走?
“……阿语。”
我们没有在盘古洞天呆多久。一共不过三四天,在外面,大约也就是眨眼之间罢。那天劫的力量如电光火石一般,瞬息若是挡不住,便会漫延。
眼看他收到信,就要走,我心中顿时又钝又痛,做下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之一。
那天,我的眼睛才刚刚好起来,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可是我尚看不清他的脸,他就要走了。
他低声道:“阿语,你的眼睛不方便,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让炎龙带你回去。”
我立刻抓住他的袖子,所有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终于抛下了一切矜持开始撒泼哭闹:“不准走!”
“……阿语。”
我摇摇头,抱住他的手掌,跪起身子把泪湿的脸贴上去:“你不是说,入魔也不要紧吗?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走?我错了,我以往都错了!我愿意留在盘古洞天,我愿意永世在这里闭关直到飞升!我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我一向知道他是经不得我哭的,虽然自己也觉得无耻,可是,我是真心希望我能够留下他……起码,让我看清楚,看清楚他的样子。
不要就这样错过啊……连面容都看不见,又要我陷入无止境的等待里。我不过,也就是一个一直被你庇护的小女孩子,我,受不了这些啊……
他果然犹豫,只握着我的手,有些艰涩地道:“阿语,我……不走不行……”
我未料到他这样狠心,顿时心中就寒了下来。他要抱我,我也不让了,挥手用力打他:“不,我未料到你会有不要我的一天!好,你走,你走!今后你也不要来见我!”
“阿语!”
我且哭且笑,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没有你也好……没有你更好!那我谁也不用等,四海之内任我逍遥!你走你走你走!以后不要再回来!”
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
盘古洞天的上空突然风起云涌,朱弋炎姬的声音冷淡地响起:“竟然这样不识大体,如何能窥得天道?更无论成为我儿的道侣。尉儿,为娘答应你的事情,俱已经做到。现在,随为娘回山吧。”
我的一只手,还拉着他的一根手指。此时便一僵,最终还是被他一根一根掰开。
他有些艰涩地道:“阿语……你要听话。等我,回来。”
我跪倒在地上,双手掩面。即使看不见,也无法,直面他就这样抛下我的情景。
心里愈发,冷如死灰。
只能苦笑不已,他,是否也觉得我是个不识大体,没有出息的女人?
其实,他若肯为我留一留,我也不会不放他走。
原以为他一定会为我而留。只要听到我想听的话,我马上就会改变主意主动要他走。可……这算不算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抛下我走了,所幸我自己的孩子还算有良心。胖胖来把我捡了出去。他遭遇雷劫,受了点伤,但并不重,反而有部分能量被他吸收,修为更进一层。
我魂不守舍地被他拎着出了盘古洞天,没想到炎姬和阿尉却还在。
反正我眼前看不清,我便低下了头。
朱弋炎姬似乎在生儿子的气:“尉儿,你当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是十年历练,你当真以为你能护着她一辈子!且莫看现下,你难道不是自身难保!”
一直没有听到他说话。但是似乎还在抵抗。
我低声问胖胖:“怎么了?”
胖胖无奈地道:“这是朱弋炎姬,还有阿尉的父亲和厉苍的一桩旧怨。多年前厉苍飞升时被阿尉的父亲,百炼所害,现在他就是要用天雷劫劈了阿尉。他手里有天雷劫,朱弋炎姬也拿他没有办法。刚刚你们躲进盘古洞天,便是我们殊死一斗。最终他又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什么主意?”
胖胖低声道:“他说,你曾许诺在这里呆三个月,以换冰夷夜尸之血。他便要你再在这里呆上十年,算是替阿尉偿了他的那笔孽债。从此他可以不再纠缠阿尉。”
我道:“哦。”
胖胖道:“当然了,怎么可能让你去……阿尉也不会答应的。”
我道:“我去。”
“……”
我怆然一笑,道:“我去。”
刚刚就听见他与他母亲在争执,虽然他现在倔着不肯松口。可是我实在是怕,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把握,只怕他最终被说服,还是要伤我的心。那还不如,让我自己做主。
厉苍哈哈大笑:“阿语,来。”
我转向视线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你现在是一方之王,你说的话,都是要作数的。”
厉苍傲然道:“自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出那百炼匹夫,将他碎尸万段!”
我道:“这我不管,我要冰夷夜尸之血。你要我呆在北方十年零三个月,可以。但是我只留下人而已。你不是我的主子,如果我不愿意,你不能对我做任何事。”
未料,他沉吟了一回,还是道:“可以。”随即冷笑:“吾本该是历经飞升之龙,如今别的好处没有,寿元倒是不尽的。耗你一个小姑娘,你当吾耗不过么?”
言下之意,他认为,总有我甘愿的一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样。
遂挣开胖胖的手,脚下小心地踩着云,慢慢地飘向那个模糊的影子。
路过某一处,听到一声:“阿语……”
极低,好似极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在旁人面前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