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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囿于离殇之妖其伍来自恋人的信

在前往离人阁之前, 五月无数次地想象过这里的夜晚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一定是奢侈而华丽的吧。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

而现在成为了离人阁打杂工的五月也依旧这么想的。

不过,现在倒是要再多加上几个形容词了。

该加点什么词才比较贴切呢……?

“一叶, 把酒拿过去!”

哦对, 她忘了,现在的她才没有“为离人阁寻找贴切的形容词”这样的闲空。

她赶紧小跑过去, 接过摆满酒盅的托盘。酒装得有些太满了, 几乎与酒盅的边缘齐平, 五月不敢走得太快,生怕把酒给洒了。

来自顶端的目光好像倏地变得狠厉了, 五月觉得那目光确确实实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注视着她的脚步。

呼——

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保持着谨慎的步调, 努力不让自己去在意那道目光。

今晚这道目光已经俯瞰了整个离人阁许久, 她应该要对此感到习惯才是。

一曲终了,那些有钱的客人会把金银珠宝丢向舞台, 坐在上层阁间的贵宾也会差使仆从丢下财宝,显然是不想要落俗。

这样的行为有点难以理解。五月用她贫乏的思维认真地想了想, 觉得这些人大抵是想展现自己家财丰厚,且对歌姬阔气得很。又或者是钱多得没处可用, 再或者是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不上博得歌姬的一笑。

不管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五月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带着一种冲动的幼稚。

呵,不过如此罢了——她也就只是略微有一点酸而已。

撇开或幼稚或无聊的动机,这些有钱人的投掷技术似乎不怎么好。不少的金块和珠宝压根就没有被丢到舞台上, 而是掉在了边缘的地方。

掉落在地上的钱财,身为普通打杂工的女孩们自然是捡不得的。于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钱便也就失去了价值,变成了毫无用处只会添『乱』的负担。五月不仅要避开那群到处『乱』走的客人,还必须要时时注意脚下。

要是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摔倒了,她大概会受罚吧。今夜真时子已经骂过她了,尽管那时她根本就没有犯错。

穿梭在酒桌之间,整个夜晚五月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她不是没有产生困意,只是每当困意来临之时,就会被工作压住。而这离人阁,毕竟是个烟花之所,流连其中的人们也并不会是什么清白的人。

五月不记得这一晚她送了多少歌姬走进上层的阁间中,而坐在阁间中的偏又都是脑满肥肠的家伙。五月不知道她们的陪酒工作会是怎样的艰难,但她只能这么做——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

与忙碌的工作一起扑面而来的是无言的委屈。喝得神志不清的客人不小心把酒撒在了她的衣服上,还莫名地因此发了脾气,阿武帮衬着客人把她痛骂了一顿,简直像是在报仇。

按说在这种情状下,有理由发火的那一方,明明应当是五月才对。不过五月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想要发火的心思了。她满心就只有庆幸而已——应该谢谢他没有吐在自己身上。

忙碌了一整晚,五月根本没有机会看冬花的独舞。她只知道当冬花站在舞台上时,欢闹声与空气中的酒精味抵达了这一晚的巅峰。

离人阁的夜晚于日出之前就会结束。或烂醉或饱足的贵客踏着水上的步道坐回到船里,与『潮』汐一起回到岸上。

而后关上大门,听真时子恶狠狠地训斥几句,然后继续收拾离人阁里的残局。

直到日头渐高,她们才能回到狭窄的小小房间,爬进大通铺里,与日光一起安眠。

五月蜷缩在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脑袋,不让日光影响到睡眠。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清醒状态让她的头疼得几乎快要炸裂,就连眼球都涩涩酸痛。神经叫嚣着让她快些入眠,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不免让她更加痛苦了。

她确实知道自己是个打杂的——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工作这么杂啊!

满脑子都是夜晚的喧嚣,几乎都快要让她晕过去了。

而且……而且她还没有给义勇写回信呢。

要是一直等不到信的话,他是不是会着急啊?会不会担心自己出事了呢?

五月在心中构想着各种不安的可能『性』,但却又笑了出来。眼皮沉重,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久违的睡意随之涌上来了。

五月蜷缩起身子,把脑袋埋得更深。

等睡醒了再回信吧。五月想。

然而她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傍晚,还是小岛真把她叫醒的。

日夜颠倒的作息方式让她很没精神。她觉得自己完全是靠决心起床的。

但凡她的决心再少那么一丝,她就要赖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下午的时候,水柱寄来了信。”石川睦凑在她耳边小声说。

五月噌一下站起身来。

她精神了。

顺便再度想起了没有回信的事情。

她顿时有点慌张,但还是很努力地抑制住了这份过于强烈的情绪,冷静地问道:“义勇先生说什么了?”

“他们调查了那位承认杀人的歌姬,发现她在认罪的当天就被执行了死刑。而这件事,被杏原的警署隐藏起来了。”

“当天就执行死刑……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五月对大正时代时兴的法律和审判方式还不怎么了解,但她总觉得在“判处死刑”和“执行死刑”之间,存在着一定时限的缓冲期。

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周……但不可能是几个小时,甚至几十分钟吧?

而且,不是还要给死刑犯享用最后一顿晚餐的吗……

“没错,就是这一点很奇怪。”石川睦小声透『露』说,“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警署的署长常来离人阁。”

五月瞬间就脑补出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但可能『性』终究只是可能『性』而已,孤立于一处,是怎么也无法同其他因素联系在一起的。在得到其他有价值的消息之前,她还是要继续蛰伏。

换句话说,就是继续当她的996可压榨昼伏夜出劳动力。

这种完全违背人类生理需求的日夜颠倒作息方式快把五月折磨透了。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习惯白天的睡眠,但她更希望能够及早摆脱这样的日子——而并非是习惯。

在某一天的正午,义勇的信又来了,还是由她的鎹鸦叼在嘴里亲自送来的。

既然来的是她的鎹鸦,那么送信方式绝对不可能是温柔的。

鎹鸦精准地从一排大通铺里找到了从被褥间漏出的金『色』发梢。它飞到床铺边,暂且放下了信,把脑袋探进被子里——并且毫不犹豫地狠啄了五月一下。

这天降的疼痛让五月想不醒也难。

她惊醒着爬出床铺,期间因为不小心踩到了冬花的脚而被她骂了几句梦话。而鎹鸦始终一声不吭。

正当五月疑心着今日的鎹鸦为什么会这么安静时,才发现它的嘴里叼着一封信。

难怪会叫不出声了呢!

信封依旧是四角尖尖,没有被海风吹得弯折。看来鎹鸦有在认真地完成它的任务。

五月接过信,向鎹鸦道了声谢。这会儿石川睦依旧睡着,她就只好再像先前那样,避开熟睡的女孩们,躲到『露』台上,独自看起了信。

不过这一次她的行动似乎略微有点太过着急了一些,没有注意到『露』台上不只是有她一个人而已。所以当她摊开信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响声差点把她吓到说不出话来。

“小……小真姐,你怎么在这里啊。不再多睡会儿吗?”五月故作轻松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把信藏进袖子里。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不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僵硬了,但在现下的情况之下,她的姿态看起来总还是免不了有几分不自然。

小岛真坐到她身边,把腿伸出木栏杆外,一下一下地晃『荡』着。

“我昨天休息呀,你忘记了?”她说,“你呢?你为什么醒得这么早吗?”

五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尴尬地一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习惯这样的生活作息吧。”

没有习惯也不想习惯。但今天会这么早醒,主要还是她的那只不温柔鎹鸦毫不留情地把她啄醒了的缘故。

小岛真把脑袋倚靠在栏杆的边缘,歪头看着五月,随口念叨着:“是这样啊……”

“不……不过我很快就会适应的!真的!”

五月信誓旦旦的保证把小岛真逗笑了。她摆了摆手,说:“不用对我说这种话啦,我又不是真时子大人。对了,是谁写信给你了呀?”

她看到五月手中的信了。

“家里人吗?”她好奇地猜着,“朋友?还是恋人……哈!你迟疑了!是恋人没错吧!”

五月一时语塞。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迟疑,所以也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小岛真能够这么确信地将“恋人”选项作为正解。

“快说嘛快说嘛。悄悄地告诉我一点也没关系哦,我不会告诉真时子大人的!”

面对着小岛真的八卦热情,五月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要否认,舌头却像打了结,又生怕解释得太多会引起小岛真的怀疑,五月只好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这种听上去很靠谱实则完全不对的说法。

对不起了,义勇先生。她绝对不是有心要编造出这种失礼又大胆的谎言,请千万千万不要介意这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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