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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囿于离殇之妖其柒万千光辉倏地从海

五月整个人都呆住了。

很不争气地, 呆住了。

拿信的手,疯狂颤抖。大脑神经也在颤抖。

如果手与脑的震动频率相同, 那么是不是就会出现物理课上学到共振现象了?

……咦, 不对。

共振的原理到底是不是震动频率相同来着?好像不是吧?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明明物理是她很拿手的科目才对啊!

现在显然不是应当考虑物理或是共振原理的时候——而是这封信才对啊!

呼……呼……

五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总算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了。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义勇寄来的信上。

虽然在看到信中内容的那一刻, 她的心里下意识地飞出了“这真的很像是一封来自恋人的信”的念头, 但下一秒她就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么可能会是这样呢——肯定是她看错了信的内容才会对嘛!

什么“恋人的信的既视感”,这种想法都是不存在的——不存在不存在!

没错没错, 一定是她眼瘸了,把信的内容看岔了,所以才会一不小心产生了这种失礼的念头。况且义勇怎么可能会要特地见她呀……真是的, 她的脑补能力未免也过于夸张了一点吧。

没错没错, 只要像这样,把信摊开来, 把每个字都看过去,就肯定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了……

——今晚我在后门的木梯处等你。

……为什么还是这几个字, 一点都没有变化啊!

当然不可能有变化,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看岔呀。

然而五月不信邪。她始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些什么, 或者是漏看了几句话——尽管这封信里拢共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而已。

惴惴不安,颤颤巍巍。

五月颤抖着拆开糖纸,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吃点什么来让自己冷静一下。她把糖丢进嘴里,还不等尝出什么味道来,她就已经急不可耐似的咬碎了, 完全不在意这糖的硬度强得过分,也没有把牙痛放在心上。

她心里念想着的,可不是糖的事情。

信被她翻来覆去好几遍,她又盯着信中的字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总算是能够确定了。

是的,她没有看错。

但“恋人的信的既视感”真的是错觉,这一点没有错。

以及她今晚真的能见到义勇了,这一点也没错。

尽管心里已经想得透彻了——比明镜还要透彻——可她依旧是『迷』『迷』糊糊的,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一般。

她盯着信纸的边角看了好久。先前她一不小心把信的边缘给弄折了,于是留下了一道不怎么好看的印子。她努力地试图抚平,但怎么也去不掉痕迹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办法了吧。

她丧气般地垂下肩,把信纸沿着边线折好,重新放回进了信封里,然后再把信封收进衣袖中。学着先前小岛真那样,她也试探『性』地把脚探出了栏杆的边缘。生怕掉下去,她胆战心惊地抱着栏杆。

保持了一会儿这样的僵硬姿势,她渐渐的好像习惯了,甚至还觉得有些惬意。

身心一舒坦,五月就又忍不住开始思索义勇的信了。

如果信上没有哪里写错,她也没有哪里看错的话,就意味着,义勇今晚真的会来找她。

五月不知道他会和自己说些什么。左不过是和离人阁和盘踞其中的鬼有关的事情吧,她想。

但就算是这样也可以。

伏在栏杆上,她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其实她一直都很高兴——从看到信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已经暗藏着喜悦了。至于先前的不安与怀疑与猜测,这些情绪全都是兴奋所带来的副产品罢了。

正是因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她才下意识地心生怀疑,总觉得不够真实

五月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尽管现在才只是正午时分而已,距离天黑还有好久好久呢。

……不对呀,到了晚上,她不就要开始工作了吗?

这么一来,她哪里还能有时间溜到后门那里见义勇啊!

一阵懊恼感猝不及防地扑了过来。五月被完全压倒了。

果然不该这么早高兴的。看吧,得意过头了吧。

她恼得不想说话,也不想再在『露』台上多待了。她撑着栏杆,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也就是在同时,她突然想起来,今晚好像是轮到她和冬花休息。

离人阁的休息制度实在是相当复杂,且这还是五月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休息日。

什么懊恼什么沮丧瞬间一扫而空,五月活了。

可以见到义勇先生咯!

在这期待的加持之下,五月的脚步顿时变得轻快。她蹦跶着回到房间里,像先前那样把信收好。这次她倒是没有吵醒冬花——因为她已经醒了。

冬花仰面躺着,睁大了眼,也不知究竟是在望着什么。五月蹑手蹑脚地从她身边绕开了。她总觉得今天的冬花看起来心情很差似的。

五月走到窗边,和小岛真坐在了一起。小岛真分给了她半块番薯,说是很甜,但五月尝过后却觉得寡淡无味,她想大概是因为嘴里还余着糖的味道的缘故吧。

小岛真也给冬花分了一块,但却被冬花冷冷拒绝了。

今天的冬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严冬。

分明今日她就能休息了,趁此机会回到杏原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五月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过五月也不急于理清冬花的想法。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一般——确切的说,冬花和大家之间的关系很一般。

这种时候,反倒是什么都不问,才像是对冬花的亲昵吧。

狭小的房间里交织着一人的压抑与一人的期待,直到傍晚的降临都没有消失。

冬花在夕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五月倒是等到了天『色』彻底暗下,载着贵客的船聚集在离人阁的周围时,她提着油灯走下楼梯,朝着后门而去。

狭促的楼梯间中倒是没有那种被时刻注视着的感觉了。五月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义勇听。

尽管脚下一片昏暗,但五月还是走得很轻快,仿佛这一段长长的楼梯是一下子跃下来似的。

楼梯的尽头即是后门,五月轻轻推开。她看到了水与天,漂泊在海上的小船载了一人。

正是义勇。

五月起初还没认出他来,因为他只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粗麻布衣而已,还戴着草编帽子,和平常大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份陌生感的趋势,在目光相交时,他们竟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而已。如果不不是因为『潮』汐将小船推远,他们或许会一直这样注视着吧。

义勇急忙把小船驶回到远处,五月也慌『乱』的理了理头发。

“抱歉。您等很久了吗?”

“没有。”

分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回答而已,但单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已经让五月想哭了。她慌忙『揉』了『揉』鼻子,不让自己显『露』出什么端倪。

不过,就算她当真『露』出了端倪,义勇也不一定会发现吧?

“过来吧。”义勇向她招了招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五月点点头,根本不问义勇要去哪儿,就相当放心地同意了。

毕竟对方是义勇嘛,她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只是……

看着站在木梯上紧紧抱着栏杆,怎么也不愿意迈出第一步的五月,义勇有些奇怪,直问道:“你为什么不过来?”

总不可能是因为不乐意吧。他想。

“那个……”五月低垂着头,指了指船的边缘,小声咕哝道,“您能把船划过来一点吗?”

木梯与船之间有一段小小的空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沟壑,只需要迈一脚就能过去了。

但五月偏偏就是没有迈出这一脚的勇气。

一听这话,义勇便明白了。他点点头,小幅度拨弄着船桨,将船成功与木梯的最后一级无缝对接。

这样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义勇向她伸出手:“过来吧,我抓着你。”顿了顿,他不忘补充道,“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哦……好!”

五月慢慢松开栏杆,义勇顺势拉住了她的手。为了不让自己分心,她把视线从水面转移到了义勇的手上。

只是一步的距离而已,真的不必为此而感到害怕。

“呼……没掉进水里,运气可真好。不对,应该谢谢义勇先生您才是!”

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船上的五月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义勇笑了笑,心说有他在根本就不必担心这样的事,就算再不济真掉进海里了,他也能把她救起来的。

但为了避免给五月平添多余的忧虑,他把这话留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心有余悸的感觉已经消失,五月总算能把心意放在其他事情上了。

比如,像是义勇的衣服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对了,义勇先生,您为什么是这幅打扮呀?”她指了指帽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义勇依旧是撑着船,向着远处划去。

“我现在姑且算是当了一个船夫。”

更正一下,是警署署长的临时船夫。和五月的工作『性』质差不多,也是个卧底。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但他意外地倒是探听到了不少内容。

打个比方,某天晚上他听到那个脑满肥肠的家伙说,离人阁新来的打杂小姑娘很漂亮,还有着一头好看的金发,想要和老板娘商量一下,将那小姑娘讨到自己身边之类云云。

真的,听到这话的时候,义勇差点没把手上的桨捅到那家伙的脑袋上。

居然敢肖想他的继子吗?!

幸好他的冷静自持及时发挥了效果,否则那一晚警署署长真就要泡在海水里了。

这事义勇可没想和五月说——包括想要用船桨捅署长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没必要用这种事影响五月的心情。

毕竟这件事真的是很影响他的心情。

但要多亏了这份略显糟糕的卧底工作,义勇的划船技术得到了飞跃般的进步。才过了不多久而已,轻舟就已驶远。

晚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轻轻拂过他们的耳旁。海面上倒映着今夜的满月,若非是波涛粼粼,五月当真会以为是空中的月坠入水里了。

缓缓的,船停下了。五月抬头看着义勇,有几分诧异。

她原以为义勇会带她去岸上的——即便是当小船一点点飘向离海岸渐远的地方时,她也还是固执地这么认为。

但现在她好像没办法再无比确信地坚持这个念头了。

这里不还是在海上吗,甚至连杏原都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啊!

四周都是海水,以及海水。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五月总难免有点心悸。如果只有她独自一人坐在船上,她大概都已经慌张得不知所措了吧。

呼……幸好有义勇先生在……

她偷瞄了义勇一眼,见他正望着海面,似是有几分失神似的。五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能看到的却只有平静的海面而已,除此之外便就没有变得什么了。

五月心里的疑『惑』瞬间翻了个倍。她轻轻地戳了下义勇的肩膀,小声问道:“您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对。”

“唔……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就只有海而已。”

以及稍远一些的离人阁。

不过由于五月并不怎么想要回忆起离人阁这个压榨劳动力的血汗工厂,所以直接把它从可视范围中撇除了。

“你忘记了吗?”义勇摘下那顶难看的草帽,随手挂在了船舷上,站起身来,“海面上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水下却浸没着一座无人的小岛。”

是了,眼前的不仅只是海水而已。

在前往离人阁时,船夫说过的,平安时代的离人阁,建立在……

“……离岛!”

在他们的船下,沉没着腐朽的焦炭与来不及从离人阁中逃出的骸骨——这些一切全部都是过往离人阁中的一部分。

漆黑的水底之下亮起了一簇火光,暗暗涌动着。仿佛听到了召唤似的,更多的火光出现了。

万千光辉倏地从海中跃起,将明亮的夜染上温暖的光泽,海上倒映的月影,亦变成了橘『色』的月。

仿佛听到了遥远的乐声——来自平安时代的遥远乐声。

在那明灭的火光之中,传说中的大妖怪不知火,踏着水波,缓步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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