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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囿于离殇之妖其拾捌黑暗中亮起了光

五月仰面躺在冰冷的床铺里。她无法入眠。

现在她已经『摸』清了藏在离人阁里的真相, 也知道了与她共处一室的女孩们的心里都在想着的是什么。

五月多希望现在就冲到离人阁的顶端,先刺破那只每个夜晚都注视着她们的恶心眼球, 然后再把真时子斩首, 最后杀死水底下的鬼——如此一来,一切都能结束了。

但显然这样不行。石川睦也说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 并且等待水柱和其他两位队员与她们汇合。

“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 今夜一定会赶过来了。现在……暂时,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继续埋伏着吧。”石川睦安抚似的同她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先休息一下好了, 如果今夜就行动的话, 我们必须要保存足够的体力才行。”

“我知道……”

尽管她的心里确实是什么都清楚,可她真的不喜欢现在这种什么都不做, 宛若坐以待毙般的行为。

想要做些什么——任何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继续像个无能的家伙一样躺在这里就行。

她在被窝里『摸』索着, 很快就『摸』到了自己的日轮刀。她试探『性』地把刀推出刀鞘,轻轻拂过尖锐的刀刃。

没错, 这还是她的日轮刀。

她略微放心了些,又把日轮刀放回到了原处。

说实话, 她真的很想把日轮刀随身带着,但这样实在太危险了。她不能这么做。

深呼吸——深呼吸——

现在就算是没有日轮刀也没关系。她在心里做着自我安慰。

她从床铺里爬了出来,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被子, 也不管它是否依旧还是皱巴巴的,就径直走向了摆在角落处的五斗橱。

这个老旧的五斗橱里放着大家所有人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她的。

有她来时穿的衣服、义勇先生寄给她的信、还有……

五月将抽屉拉出一条小缝。这番动作没有制造出任何声响。她将手探出小缝,指尖最先碰触到的是衣服,掀开几层衣服后,便能『摸』到光滑的信纸。

与信纸摆放在一处的,是一个透明玻璃瓶,不过半根手指长,细细小小的,里面装着银藤的汁『液』。

这可是蝴蝶忍给她的。

在这种时候,应该能够称之为出其不意的致胜法宝吧。

啊……能不能“致胜”,好像现在还不能确定。五月心想。

不过,能有这东西在身边,多少让她稍微多一点安全感了。至少聊胜于无。

她把小瓶子塞在腰带里。幸好她在来时把银藤汁『液』分装在了这样的一个小瓶子里,否则这会儿都不知道应该藏在什么地方才好了。

不过,这么点量的银藤毒,能不能牵绊住鬼的脚步呢?

五月阖上抽屉,苦恼地思索着这个问题,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砰——

门被踹开了。

五月停在半路,熟睡的女孩们也被惊醒了。她们纷纷看向门口,吓得忙从被窝中爬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好。五月不着痕迹地退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是真时子来了。

在今日之前,她几乎从来没有亲自来过这里。

难道是因为今天是个阴天,不必恐惧于日光的威胁,所以能够大摇大摆地到这里来了吗?五月暗自这么想着。

其实五月就只是在胡『乱』地猜测罢了。她没觉得自己能说对一些什么,况且真时子也不言语,只是睁大了眼瞪着她们而已。从她紧绷得都裂开了几道裂纹的嘴角,五月也没办法揣摩出她的心思。

这份与威严感一同降下的沉默弥漫了好一会儿,让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开口了。

“我发现,有人在偷偷送信到外头去。”

仿佛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五月整个人都晕了。

她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下一秒,她看到真时子抬起了手——她的手里抓着的是不成模样的鸽子和染血的信纸。

灰扑扑的羽『毛』。那是五月和石川睦放飞的鸽子。

是事实,她不得不去相信真时子的话了。

随后,便听到真时子说。

“我相信,你们知道,我是不允许离人阁里头的人同外面的人通讯的。”

她把死鸽子丢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一字一顿的,她慢慢说着:“胆敢触犯我定下的规则,那么当然要接受惩罚。说吧,是谁寄了信?不说的话,你们就一起从外面跳下去吧。”

所有人都吓得一颤。

“从这高度掉下去,能不能活我不确定。反正我也不缺你们这点人。快说吧。”真时子尖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是你吗,临原?还是你,夏子?”

石川睦抖得不行。她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被真时子念到。

该承认吗?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

五月站了出来。她把头压得很低很低。

“我写了信……”

真时子看着她凌『乱』的挡住了面容的发丝,表情不变,依旧是带着凶恶的神情。

斜斜瞟了眼信,真时子一翻手,将信纸折进手心中。

“跟我过来。”

直觉叫嚣着此刻应当拒绝这个要求,但五月没办法照做。

因为真时子的话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况且,不这么做的话,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吧。

几乎像是被生拖硬拽着似的,五月被拉到了真时子的房间,又被她狠狠丢在了地毯上。

地毯的正中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仍有些湿漉漉。五月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块地方,却听到了真时子的质问声。

“你的信里写了什么东西,又是寄给谁的?”

她重新摊开信纸。一部分的纸张被海水濡湿了,墨迹变得模糊不清,真时子只念出了上面清晰可见的那些字句。

“‘诗昨夜终于猎到了一只乌鸦,虽然前夜她拥有的只是失败的经历而已。我并不知道猎杀乌鸦是否是她的本愿,或许是来自长辈的嘱托,但她依旧是这么做了。在往后的夜晚中,她也会继续这样的行动吧’。你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是了。真时子当然会觉得这是“鬼东西”。

因为五月就是故意写成这样的啊!

前往离人阁之前,同行的另两位队员随口提出了可以采用暗号的形式进行沟通。当时因着看到了满天的乌鸦的缘故,所以乌鸦便就成为了暗号之一。

所以五月也并不慌张。虽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确实是挺糟糕的——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已经想好回答了。

“是我写的诗。”停顿了一下,五月补充道,“是写给我爱慕的作者的诗……”

每一句话各占一行,这其实只是巧合而已,纯粹只是因为那张信纸太窄了一点。

不过,倒是能成为像模像样的借口呢。

五月很冷静地继续胡扯着:“我坦白……我向您坦白,请您别怪罪我……这其实不是我第一次写信寄到外头去了。信上的内容是我的诗的第二部分,是关于猎杀乌鸦的。虽然我还没想好该接下来的内容应当怎么写,但在后几节的诗歌中。还会出现诗与乌鸦的……”

“闭嘴!”

真时子怒吼一声,把信丢在她的脸上。五月吓得缩了缩脖子,想躲开信纸的攻击,但这样的动作却激怒了真时子。她伏低身子,一把抓住五月的头发,直把她的脑袋往后拎。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五月觉得仿佛自己的整个头皮都快要撕裂了,连脖颈也变得僵硬。她只能顺着真时子的拉扯方向,努力想要缓解这种糟糕的不适感,但真时子却一点也不想停下。

“当诗人?给爱慕的家伙写信?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真时子在她耳边吼着,尖锐的声音几乎快要震碎她的耳膜。

“这么说来,你还想出去,当你的大诗人吗?做你的梦去吧!”

真时子用力一扯,把五月摔在了地上。不等她站起来,就又粗暴地捏住她的手臂,将她强行拽进一间狭小漆黑的房间里。五月不是没有试图反抗,但真时子的力气实在是过于强大,别说挣脱了,五月甚至都没有办法减缓拖拽的速度。

“你就给我在这儿待着吧!要不是因为你还有其他用途,我早把你扔进海里了!”

丢下这句话,房门就被关上了。

留给五月的就只有狭促与黑暗。

“什么?等等!真时子大人,我知道错了!请不要……”

歇斯底里地捶着门,五月惊恐地大喊着。

话语是虚情假意,惊恐感却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小黑屋啊!

而且,真时子说的“其他用处”,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要被吃了吗?还是别的她根本想象不到的处理方式?

啧……会变成这样,倒是有点过于出乎意料了。

五月喊得嗓子疼。想到真时子也不会听她的鬼哭狼嚎,她索『性』不再嚷嚷了。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适应这里的稀薄氧气。

待身体稍微舒坦些了,五月动手把四周『摸』了个遍。

这里实在小得惊人,抬起手踮起脚尖就能触碰到天花板,窄得只能让她伸直一侧的手臂。她能『摸』到门缝,如果用力撞几下,说不定能把门给撞开来,可是小黑屋提供给她足够的助跑长度。单以她那可怜巴巴的力气,说不定把肩膀撞破了也出不去。

比起身在小黑屋里的自己,五月更担心的是外头的情况。

石川睦怎么样了?她能想到办法把信息重新传递给义勇他们吗?

真时子是不是会怀疑到石川睦身上?毕竟刚才她就念出了石川睦的名字啊。五月想,如果不是因为刚才自己先一步承认了信是自己写的,石川睦怕不是会替她顶上吧。

呼……幸好自己及时站出来了,否则此刻身处这般困窘状态的人,就变成了她吧。

五月缓缓坐下来。这里太狭窄了,她都没有办法伸直双腿,就只好曲着腿休息一会儿了。

对于她来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从这里离开。

身处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速度似乎开始变得扭曲了。五月感觉不到时间,她在心里按秒记数,数着数着却忍不住担心起自己是不是数得太快,又或者数得太慢。

这地方让她觉得很难受,难受得让她忘记了自己究竟数到了什么地方。

好像已经数到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可惜现在就只能从零开始。

零……一……二……

黑暗中亮起了光——从狭小的门缝里,钻入一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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