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哪家儿郎堪为良配?
【第二十章】
见到长子之前, 乔氏做了许久心准备,然而真当那高大俊美的儿郎站在眼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的儿啊——”眸中噙着泪水, 快步走了去。
“母亲, 儿子来了。”谢伯缙恭敬朝乔氏一拜。
“来就好, 来就好,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乔氏将他扶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为娘每日都挂念着你, 盼着你早些来,可算把你盼来了。这次你来, 一定在家多待些时日。”
“母亲放心, 儿子已向陛下请示, 他特许我在家中陪伴双亲两月再去长安述职。”
乔氏觉得两个月还是少了, 但既是皇帝的意思, 也不好置喙, 只拉着儿子的手, 连连点头, “好, 那你就在家好好歇两月。”
上座的晋国公清了清嗓子,“夫, 先让阿缙坐下歇歇吧, 进门这么久,他连杯茶水都没喝上。”
乔氏扶额道,“是是是, 我是欢喜了头。阿缙,你先坐着歇歇,喝口茶,吃些糕点。等歇好了,咱们再一道去你祖母院子里请安,太太也一直盼着你呢。”
谢伯缙走到右手侧的黄花梨太师椅坐下,快丫鬟捧来茶盏与点心。
他品着茶,晋国公和乔氏你一言我一语的怀着。
云黛他们几个都是陪客,只安安静静坐着听,偶尔也搭两句话。
这会儿在归德院如此,晚些到了谢夫的慈和堂里,亦是如此景象。
谢夫满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着石青『色』鹤鹿同春长褂,下着藤黄泥裙,一派公府夫的庄严,但面上却满是慈爱,一双眼盯着下座的长孙,眼角的每条皱纹仿佛都溢着满意。
温情脉脉的聊了足半个时辰,一大家子在慈和堂用一顿午膳。
晋国公公务要忙,用罢午膳便先离去。
乔氏见状,对谢仲宣几个小的说,“二郎,你们也都先退下罢,我和太太再与阿缙说说话。”
谢叔南手中揣得一把南瓜子还没吃完,听到此话,歪着脑袋,“你们聊呗,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在这坐着也一样。”
乔氏,“……”
谢仲宣“啪”一下收起扇子,起身敲了下谢叔南的额头,“母亲既叫我们退下,我们退下便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哎哟,二哥,你要我把脑袋敲坏了,我秋闱考不一准就赖你了!”谢叔南叫道。
谢仲宣笑了笑,没搭他,径直越他的位置,走到云黛前道,“云妹妹,我们先去吧。”
云黛“嗯”了一声,起身朝谢夫和乔氏福了福身子,随着谢仲宣一起往外走。
谢叔南一见,连忙追上去,“欸,你们等等我啊——”
午后蝉鸣不断,绿荫浓郁翠亮,了院子,顶着午后热辣的日头走了一段路,直走到抄手廊下稍感凉爽,步子也放缓些许。
谢仲宣摇着洒金扇子,对谢叔南道,“你个不识趣的,可知母亲为叫我们先退下?”
“我哪知道。”谢叔南将手中的南瓜子尽数塞给云黛,懒声道,“从前咱们年纪小,些话避着咱们倒情可原,可现在咱们都是大了,也不知不能听的。”
云黛望向谢仲宣,“二哥哥,你知道?”
谢仲宣眉梢微扬,“若我没猜错,母亲应当是要给大哥说亲了。”
谢叔南和云黛皆是一愣,“说亲?”
谢仲宣颔首,“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这好不容易来了,母亲肯定想趁机将他的亲定下,好放他北庭。”
“怪不得呢。说亲啊——”
谢叔南恍然,眼角余光下意识偷瞥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见一副懵懂的模样,不由道,“云妹妹,你时常陪在母亲身边,母亲可跟你提咱们的新嫂子是哪家闺秀?”
“母亲从未与我说。”云黛摇摇头,又弯眸朝他笑道,“不论是哪家闺秀,咱们嫂子了,就是件喜。”
这一笑,生生的脸颊映着淡淡的红,眼波流转间,直叫谢叔南看直了眼,心头砰砰直跳,仿佛什么东西要跳来一般。
倏然,云黛脸『色』一变,掩唇惊呼,“哥哥,你、你流鼻血了!”
谢叔南一怔,抬手一抹鼻子,指尖果真沾了血。
霎时间,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没……我没。”
云黛赶紧拿帕子递给他,担忧道,“你别仰头,拿帕子捏住鼻翼,先把血止住。”
谢叔南红着脸接,那方素丝帕捂着鼻子,还能闻到淡淡的茉莉香,他生硬地别脑袋,解释道,“都怪这鬼天气太热了,热得肝火旺。”
“近是开始热起来了,晚些我让厨房给你熬一碗凉茶,你喝些消消火。”云黛说着,又看向谢仲宣,认真道,“二哥哥也要喝一碗祛暑。”
“多谢妹妹挂念。”
谢仲宣轻笑应下,又从扇间觑了自家弟弟一眼,长睫微垂,若所思。
***
慈和堂里,乔氏笑得一朵花似的,抿唇笑道,“阿缙,我这些日子仔细瞧了,几家是不错。近一点的是长远侯赵家,他家嫡幼女正待字闺中,是个贞静秀气的好女子,放眼陇西府,就他家这位与你是般配。另外了陇西府,还家我觉着不错,一家是定西大将军李恩的长女,一家是洛阳崔氏,也就是你舅公家小的那个孙女,你小时也见的,闺名唤作晴娘的。”
停下,一脸期待的看向长子。
谢伯缙,“……没印象。”
乔氏似些失望,却不气馁,呷了一口茶水,笑道,“不记得也正常,那时你也就七八岁,隔了这些年,我都不太记得那孩子的模样。不后一家,你肯定是知道的,便是你大姑母家的嫣儿,你大姑母那边也意呢……”
表妹裴临嫣,端王嫡次女,陛下亲封的嘉宁郡主。
谢伯缙抬眸,目光在乔氏与谢夫之间流转一番,心头明了,看来家里属意的便是裴临嫣。
裴家女,谢家郎,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桩亲都是极好的。
只是……
谢伯缙修长的手指轻抚芙蓉瓷杯薄薄的壁身,长睫微垂,他对那位表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高傲圆脸小女童时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印象。
乔氏那边还在夸着裴临嫣如如,谢夫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缓缓睁开眼,“阿柔,先别说了。”
乔氏一怔,抬眼对上谢夫的目光后,也静了下来,“是,母亲。”
谢夫转脸看向谢伯缙,神『色』肃穆又和蔼,“阿缙,等你到了长安,便去你大姑母府上住着,见见你嫣儿表妹。若这桩亲能成,那自是好的。若你对不中意,或是对你无意,咱也不强求。不你要记着谢家祖宗留下的规矩,儿郎娶妻后,非特殊情况,不纳二『色』。”
抬起眼皮看了长孙一眼,见他并无不满,继续道,“对男而言,尤其是对咱们这种权势的公侯贵族,这规矩似乎些强所难。所以祖宗说了,谢家儿郎娶妻,除了门当户对,要紧的一条便是彼此中意……日后就算情淡了,想想媳『妇』是自个儿心甘情愿娶进门的,多少念些旧情。当年你父亲要娶你母亲,也是他亲自求到我与你祖父面前,信誓旦旦说认定了你母亲,我们这去你外祖家提亲……我说这些,你可明了?”
谢伯缙一脸正『色』,掀袍起身,朝夫一拜,“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谢夫欣慰地颔首,抬手示意他坐下,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神『色』懒怠,“你的婚你自个儿也上些心,此次去长安,多留意些。长安乃天子脚下,高门遍地,贵女如云,你选择的机会也多。待你挑中个喜欢的,尽可告知我与你母亲,便是你看中公主,祖母我也尽力给你求来。”
这话音刚落,门外就小厮来,弯腰恭谨道,“世子爷,国公爷那边请您去相商。”
谢夫摆摆手,“你父亲既叫你,你就先去吧。”
谢伯缙朝谢夫和乔氏拱了下手,转身与那小厮一道离开。
直到长子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乔氏依依不舍收目光,“阿缙他……唉,我这个当母亲的都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他的情绪比之五年前,越发不形于『色』。母子之间好似也生疏了些。
谢夫能解这种感觉,宽慰道,“咱们做母亲的总不能管一辈子,将他们养大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都是他们自个儿的选择。况你个儿子里,阿缙自小便是主意的那个,你啊,就别『操』心他了……”
乔氏轻轻叹了口气,“儿媳知道了。”
……
阳光透花格窗户投影在墙之上,光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换着。
前院的书房门紧闭着,十米处站着两位看守的侍卫。
古朴雅致的书房内,晋国公父子俩对坐在窗下,当中摆着一局棋,黑棋子纵横交错,互为掣肘。
“皇子在北庭一切可还好?”晋国公气定神闲落下一子,旋即抬起眼,等着长子的应。
皇子,便是年前被盛安帝废掉的太子,裴青玄。
“刚到北庭时难免沮丧,后来慢慢也习惯了,殿下是个明……”谢伯缙骨节明的手指拾起一枚黑棋,稍作思索,落下棋子,淡淡补了一句,“也是个至情至『性』之。”
晋国公沉『吟』道,“至情至『性』之,若是个富贵闲倒潇洒快意,可惜他偏偏托生在皇家,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罢罢罢,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或许他被贬去北庭,于他也是一场解脱。”
谢伯缙把玩着棋子,嗤了一声,“解脱?”
晋国公看向他。
谢伯缙黑眸沉静,宛若深潭,“若是真叫五殿下即位,以他那多疑的『性』子,可能容得下殿下?且许皇后和镇北侯府都在长安,殿下岂能弃母族不顾,偏安北庭?”
晋国公盯着长子半晌,直到谢伯缙提醒道,“父亲,该你下了。”
“看来你对殿下了解。”晋国公漫不经心地放下一枚玉棋子。
谢伯缙没答,只道,“父亲,若是五殿下坐上那个位置,我们晋国公府可还今日的地位?”
晋国公沉默了。
良久,谢伯缙落下一子,收了手,平淡道,“父亲,这盘棋下完了。”
金漆兽面雕花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一缕夕阳从木格花窗洒进来,晋国公堪堪神,垂眸扫那笼罩在暖光下的棋盘,心算了一遍,果真是下完了——黑棋胜,棋败。
“好,这棋下得好。”他看向长子,成熟的面容『露』一抹笑来,“真是青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我这棋艺是不如你了。”
谢伯缙扫晋国公鬓边夹杂的几根银发,黑眸微动,半晌低声道,“父亲,这些年辛苦了。”
晋国公笑意更甚,起身走到谢伯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嗯,这膀子又宽又结,是能扛起家里的担子了。阿缙,我的好儿子,你是真的长大了,为父甚是欣慰。”
***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高而辽阔的天边红霞似火,又似铺了一地的金子,金灿灿地染遍庭院前的繁茂花树,夜风习习,将日的燥热也吹散几。
前院正厅里灯火通明,红木如意八仙桌摆满珍馐美味,祖孙代围坐一堂,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为了给谢伯缙接风洗尘,国公爷还拿一坛珍藏多年的西凉春,酒盖一揭开,那清冽醇香的酒香直往鼻子里钻。
众举杯欢庆,就连云黛也小酌了一杯。
这顿饭吃得是欢畅,直至夜深,晋国公还意犹未尽地拉着谢伯缙饮酒,后还是乔氏言相劝,晋国公放长子去歇息。
寂静的夜里传来两声清脆的虫鸣,晚风徐徐,将昏昏酒意也吹散几。
穿长长的后廊往北苑去时,会经后花园,正值鲜花繁盛,草木葳蕤之际,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谢伯缙按了按眉心,漫不经心扫了眼家中阔别已久的庭园。
长随谭信见状,恭谨问道,“世子爷,您是要逛园子?可这会子也晚了,您又奔波了一日,今夜还是先歇息吧,等睡个饱觉养精蓄锐了,明儿个再慢慢逛?”
谢伯缙慢慢的“嗯”了一声。
谭信笑着欸了声,殷勤地走前照着灯笼,“世子爷您当心些脚下。”
主仆俩刚往前走了两步,忽而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妹妹……这边,这边……”
“……哥哥,现在可以了吗?”
“快了,你不准偷看……”
听这声音,男女。
谭信心头一咯噔,哎唷,莫不是哪对不开眼的野鸳鸯在假山后私会?哪儿不好去,怎么偏偏在这,还被世子爷撞个正着!听那边情哥哥情妹妹叫得亲热,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小厮!
他这般想着,悄悄抬眼打量着一旁的世子爷,见他严肃冷冽的面容,心底不由打了个颤,压低声音道,“世子爷,奴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世子爷大步朝假山后走去。
谭信不敢多言,连忙跟上。
等走近了,那假山后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听着那熟悉的笑谈声,谭信一愣,这声音好像是爷和云姑娘?呼,不是那起子污糟野鸳鸯就好,没得脏了世子爷的眼!
不这大黑天的,爷和云姑娘在花园里做什么?
谢伯缙也听这两个声音来,眉心轻皱,默不作声往那假山后看去。
只见那假山后掩着一片开满荷叶的池塘,月光洒在池面上,折『射』粼粼波光,池边水榭中,丫鬟小厮们提着灯笼守在一侧,而那池塘间的之字栈桥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并排站着,仰头望着他们面前那四处飞散、星星点点的万千流萤。
谭信后一步跟上来,见着这一幕如梦似幻般的美景,也不由惊叹,“天爷呐,哪里来的这么多萤火虫!”
谢伯缙眯起黑眸,直直望向水榭宫灯之下的俩。
晚风轻轻,流萤飞舞,月下的少年与少女衣袂飘飘,眉眼间笑意盈盈,一派天真烂漫。
“世子爷?”谭信见他始终一言不发,谨慎地问询,“您可要去瞧瞧?”
谢伯缙薄唇微抿,一句“不用”还没说口,便听水榭那边奴仆惊呼,“是世子爷。”
谢伯缙抬眼,正好对上谢叔南和云黛俩扭头看来的惊讶脸庞。
这下倒也不好走了。
他稍敛神『色』,单手背在身后,抬步朝水榭走去。
奴仆们纷纷朝他礼。
谢叔南此时也神来,与谢伯缙打着招呼,“大哥,你和父亲喝好了?”
“嗯,差不多。”谢伯缙淡淡应了声,掀起眼皮睨了自家弟弟一眼,又看向一旁的云黛。
幢幢灯影间,紫裙小姑娘娇怯怯朝他福了福身子,一双清亮眸子透着几紧张,低低的唤了声“大哥哥”。
谢伯缙嗯了一声,神『色』淡然的看向那夜『色』中莹莹发光的小飞虫,直接点名,“郎,这么些萤火虫哪弄来的?”
“这个嘛。”谢叔南的面上一热,好在是夜里倒瞧不他脸红,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我派去郊外抓来的。”
谢伯缙看了眼放在地上罩着薄纱的篓子,眉梢微挑,语气却没多少起伏,“你还是样子,在玩乐上,总是一大把主意。”
谢叔南讪讪笑了下,热情相邀,“大哥你来的正巧,跟我们一起看嘛,这多美啊!你在北庭应当没见这么多萤火虫吧?”
看着幼弟讨好的笑,谢伯缙扯了下嘴角,“你弄这样的阵仗,作不把二郎叫上?这般诗情画意的景致,他应当也喜欢的。”
“呃,二哥、二哥他晚上多喝了两杯,对,我看他好像醉了,就没叫他。”
“哦,这样。”谢伯缙意味深长的朝谢叔南投去一眼。
谢叔南只觉得五年不见,大哥的目光越发的犀利,仿佛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一般。
眼瞧着大哥似乎又要开口,他咽了下口水,忙伸手指向前头的大片莲叶,“咦,那边好像长了莲蓬?大哥,云妹妹,我先去看看,若真是莲蓬,摘下来咱们尝尝鲜。陈贵,你还愣着作甚,赶紧跟上,给小爷打灯笼!”
说罢,他头也不地往前头走去,伸长了灯笼照向荷花。
云黛提醒着,“哥哥,你小心点呀,仔细别摔进水里了。”
一把嗓子天生又甜又软,便是这副认真口吻,也像是撒娇般,听得耳尖都发酥。
谢叔南那边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他一门心思去摘莲蓬了,倒留下云黛和谢伯缙俩站在栈桥上。
两声蛙叫响起,俩之间的沉默越发尴尬。
云黛心头懊恼,早知道要跟大哥哥单独相处,相对无言,就跟哥哥一同摘莲蓬去了。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就在不知所措时,身旁的总算声打破了这份沉寂,“看来这些年,你与郎相处得不错。”
云黛呆了下,巴交道,“哥哥好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我一起。”
想了想,又补充,“二哥哥也好,书铺里什么新书,墨轩阁新上了什么风雅的好物,他也会顺便给带一份。”
“他们俩能为兄长的样子,好。”谢伯缙这般说着,停顿片刻,话锋突然一转,“去年生辰送你的那匹马,你骑着还好?”
云黛愣了一瞬,神后忙答道,“石榴好,一开始送来的时候还些水土不服,后来王二家的慢慢伺候着,也将它养好了。我在后院骑两,上郡学举办马球赛时,还骑着它去看了比赛。”
谢伯缙尾音微扬,“石榴?”
云黛些不好意思,“是我给它取的名,它『毛』『色』通红,这名字吉利又喜庆。”
谢伯缙默了一瞬,“它是匹公马。”
云黛,“……”
空气突然又变得安静。
良久,谢伯缙道,“石榴也挺好的,你叫着顺口就。”
云黛干巴巴笑了两下,缓了缓心神,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他,“说起来大哥哥每年生辰都送我那么贵的礼物,我一直想着当面与你道声谢……多谢大哥哥,那些生辰礼我都喜欢。”
谢伯缙垂下眼,扫深栗『色』髻间那枚熠熠生辉的簪子,视线再往下,落在娇艳的小脸上。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那皙的肌肤映在灯火下,宛若荷花瓣上晕开一抹秾丽的胭脂。
这一刻,谢伯缙清晰地意识到,当年那个爱哭的黄『毛』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沉『吟』片刻,他声道,“再小半年,你也要及笄了。”
云黛啊了一声,对上他沉静的目光,虽些不解怎么突然提到这,但还是点头应道,“是的,十一月,是快及笄了。”
“可什么想要的及笄礼?”
“这倒没想,毕竟还早着……”云黛悻悻道,又仰着小脑袋问他,“十一月的时候,大哥哥还在陇西么?”
“不在了。”谢伯缙摩挲着掌心的厚茧,不紧不慢道,“这次来在府里留上两月,完中秋便往长安去了。”
说到这个,云黛打开话匣子般,语气是掩不住的敬仰,“大哥哥,你真厉害,这么年轻就当了大将军,我听玉珠姐姐说,本朝开国以来,二十岁就拜品官的,掰着指头算都不超十个。你真的……好好!”
听着这一通好话,谢伯缙微诧,以为是说好话讨好他,然而等他对上那双眼睛——
那双弯弯月牙般的黑眸写满了崇拜与敬佩,在银月光下泛着水光,亮晶晶的,一片赤诚,毫不作伪。
谢伯缙眼里闪一丝暗『色』。
云黛那边还兀自夸着他,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这些年你虽没来,但外头经常能听到你的迹,百姓一说起你,都竖起大拇哥儿,说国公爷和夫养了个顶顶好的儿郎。”
是真心敬佩谢伯缙,偶尔也忍不住去想,若真要是国公府的姑娘那多好,自家哥哥这么息,也与荣焉。又或者,战争没夺去亲哥哥沈元韶的生命,相信以自己亲哥哥的能耐,虽没世子爷这般英勇无匹一下子就做到品大官,但当个小郎将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做大官,以后可以慢慢再努力……
可惜,世上之从来没假设。
“我常听说长安乃这世间繁华富庶之地,高达九层的玲珑宝塔,恢弘富丽的宫殿城墙,还贩卖各类商品的东西两市……若机会,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谢伯缙瞥满是憧憬的灼艳眉眼,沉『吟』道,“会机会的……”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前头谢叔南滋儿哇地『乱』叫道,“大哥,云妹妹,我摘到莲蓬了!”
看着不远处那道抓着几枚莲蓬用力挥手的黑影,云黛“哇”了一声,拎起裙摆就好奇地跑了去。
望着那道纤细灵动的背影,谢伯缙忽的思考起来,若日后要许家,哪家儿郎堪为良配?
其他先不论,但一条,那须得承诺会带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