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南海十四子
“束儿……”他滋味重重,“你终于肯醒过来了。”
他很想拥抱她,却胆怯地伫立着。他奚仑是何等人物,南海麒麟族响当当的十四皇子,麒帝最宝贝的小儿子。
东海之人都晓得,南海十四皇子恋慕淡束宗姬,可宗姬爱的是一个名唤柳岸的凡人。说来这奚仑也是奇葩,喜欢淡束却也不怎么说出口,要是有女人向他表露爱意,他会装作很凶的样子宣告自己心有所属。
唯有在淡束面前,他是另一番模样,红脸,呆滞的身体,嘴硬着绝不说自己怎样爱着她。
她了然奚仑的心意,东海皇室也商量过与南海的联姻,若是没有与凡人柳岸的情事,也许此刻她不是被囚在东海孤岛的宗姬,而是南海十四皇子妃。
当年,她随着龙后一同去南海赤胥宫给麒帝贺寿。
离宴席还有些时辰,她坐不住,便四处转转。不知哪里冒出一个拿着木剑的小皇子,华彩出众,年纪极浅就被赐予佩戴麒麟镜。她在东海的书册中,见过这镜子,知晓其乃南海圣物,可使人显出真身,是辟邪护身的宝贝,五界只此一掌。
小皇子这般年纪,便能把镜子挂在脖颈间,无不向来客宣示自己是贵胄帝子的高傲身份。
他忽地乱跑,后面跟着的一群宫人,怎样都寻不到,急得快要两眼一黑。她见此,忍俊不禁,揪出海珊瑚后面的小皇子。
她问道,你可是十四皇子?
他拿着木剑,奶声奶气,我就是南海十四皇子。
她夺过他的木剑,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就不玩这木头做的东西了。
你还给我!竟然有敢抢他东西的人,还是个小女人,他气冲冲地取下麒麟镜,举过头顶,向她大声说道,你欺负我,小心我用这镜子,让你显出原形,疼死你。
好啊,你小小年纪就仗着自己有一掌宝贝镜子,肆意妄为,长大了谁也不会喜欢你。
他放下手来,嘟嘴道,现在就没人喜欢我。
为何?
大家不愿和我玩,都怕伤着我,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惩戒,我听宫人说,和我玩就是把一条命悬在头上。
她摸他绒绒的脑袋,你有了别人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就会尝到这耀眼背后的哀伤。他们说的没错,和你玩确实是在玩命,但你可以好好待他们,终会有一天,他们不再惧怕是不是玩命,而是在意你的欢愉。
她为他重新戴好那掌镜子,轻声说,你可知这镜子不仅是你南海的宝物,也是天上一个神仙的杰作。
很久
很久以前,有个神仙,生得很丑,心底却很善良。他觉得在天庭不自在,就远居在某座天外仙山。一日,他取水洁面,见水中的鱼聚在一起,向他游去,一点都不嫌弃他。他非常感动,就时常在水边吹奏尺八。
后来呢?小皇子听得很入神,在这南海他从未听过故事。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人喜欢他,然后他就郁郁而终了。
我以为他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因为你说他虽然丑陋,却很善良。他不满地跺脚。
她噗嗤一笑,骗你的啦,你这镜子原来的名字叫返真镜,就是那个神仙造出来的,他造这样的镜子本意是让人接纳真实的自己。
至于为何那镜子会流转到南海,成为圣物,我就不知道了。
着急寻来的宫人见到十四皇子安好,长舒一口气,嘴里说着,命保住了,保住了。
他小小的手拉着她,向赤胥宫走去。
寿宴上,十四皇子竟然跪倒在麒帝面前,指着淡束宗姬说道,父帝,以后长大了,孩儿要娶她作皇子妃。
“奚仑,这些年,你可还好?”她看着他,心中隐隐作痛,她从来都只把他看作弟弟,而不是能话风月的男子。
“你觉得我会好吗……”他缓缓伸出手,欲触摸她的脸颊,想知道她的身体是否还是冰冷僵硬,“我等你那么久。”
她那年被囚在这孤岛的时候,他就想救走她,可是,那时的她眼神里满是对那凡人的浓烈爱意。
他知自己不该勉强,不该作坏人。所以他唯有等,等她忘记,等她醒来……等她明白他不是胆小害羞的小跟班,而是南海的尊贵皇子,曾在麒帝面前,求娶她的男人。
她微微别过脸,也许……没有柳岸,她会顺理成章地嫁到南海,成为他的妻。
可是这世间没有也许啊,她爱过一个人之后,已然对情爱绝望,她无法用残破不全甚至是早已溃烂的心去爱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他的手错愕地伸着,“如果你决定同我在一起,我会带你去南海,你忘记一切,我们重新开始。”这些话,他终于说出口了,或许为时已晚,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既然愿意醒来,必会有新的选择,何不鼓足勇气,将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喜欢说与她听。
“奚仑,我们不是凡人,喝一杯忘川水就能重新来过。”
“忘川水是我给他的。”他不愿再隐瞒了,不管是人还是事,真切多好,何必虚假。
淡束笑道,“当年是我昏了头,相信了初初对我说的话,却不相信他
。”
她笑得那般苦涩,如她曾骗他吃下的一枚青杏般。
“你怪我吗?”
“当年之事,我希望你如实道来。”她摇头,放不下的,不是柳岸喝了忘川水,而是相爱一场,会不会都是伪装。
靠着巨石,忍着疼痛,在沉沉夜色中静坐的之烬,看着故事里的东海宗姬,与自己曾在西海昆仑宫见过的南海十四皇子,此刻正因往事,欲语还休。
她抱着双膝,埋着脸,默默哭泣,往事啊,往事,往事里的星君与祖云,你们可还好?
“我曾问我宫里的侍女,若是真相会令人痛苦,还会不会将真相讲出来……她说真相就是真相,人不能无视真实存在的事实,谁愿意活在欺瞒之中呢。”
奚仑轻轻握住她的手,良久后,说出一句,“他喜欢过你,只是喜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