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乖弟弟。
他望来的眼神认真又坦率。
现在这段道边没那许枯树丛与灌木了, 视野变得阔,稀疏云层间微弱星的光照亮脚下小路,闻礼的面容也隐约看清几分。
被他这专注地盯着, 文斯心跳莫漏了一拍,“这、这也没什可抱歉的。”
“我不习惯与人说太,但我会注意, ”闻礼道,“如果你想知道什,也可直接问我。”
文斯:……
明明是直说直话, 听着却比那些花言巧语叫人觉得感动。
就仿佛在许诺,你是我姐姐,是特殊的,我什都会告诉你。
可文斯不知怎, 心里又点泛酸,还空落落的, 脑里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他,他这是占了原主的宜,若非姐姐这重身份,闻礼待他就会和待其他人一, 客气疏远,惜字如金。
而如果不是姐姐,他还会愿意让他拉着他的衣服吗?
想到这儿,文斯自嘲笑了, 他什时候也成会纠结这情的人了?原主都舍弃离,想这些也毫无意义了不是吗?人生总得往前看的。
但文斯还是松手,说,“能看清路了。”
他没再继续抓着闻礼的衣服, 反而向前一步,与他从前变成了并排,离那个高大的庇护圈,将两手揣在兜里,同闻礼默默地走着。
没树的遮拦,山风也愈发紧了,点点冰凉扑面,文斯抬头看夜空里,什都没,可手掌摊再收紧,仿佛就能握住一把冰润湿滑的水沫。
“下雪了?”他奇怪地问。
“没,是雪山那边吹来的风。”
闻礼解释,抬手一指某个方向,“今天是月末,要是满月的时候来,那边雪山会很好看。”
满月下的雪山吗?感觉好浪漫啊……
文斯禁不住想象,也顺着他所指望去,可惜没看见雪山的影,前边忽两道电筒光左右上下晃动,伴随人声和脚步声朝这边越来越近。
彭方汉和另外两个村民远远望见闻礼和文斯,立时挥手呼喊,大概是比预计回得晚,不放心就沿路来接了。
雪山的话题暂时中断,一行人回到学校。
深山的冬夜是真冷,文斯把两个热水袋放进被里,试过里面温度还是觉得冷,想等等再脱衣服,现在外面还灯光,他们都还没歇下,文斯不敢早早卸妆,带的卸妆棉就放在旁边的凳上,凳下面脸盆和暖水瓶。
屋里冷,文斯边跺脚边搓手,这时门被轻轻敲响。
“睡了吗?是我。”是富小薇。
文斯忙过去给她门,富小薇生怕冻着他,从门缝塞进个暖水袋,也没进来,就催他赶紧关门。
“怎又给我一个?你自己呢?”
富小薇在门外说,“这是你弟弟的,他不用,让我帮拿给你,说你低血糖容易怕冷。”
门窗被风带得轻轻晃动了一下,富小薇已经走了。
“……”文斯捧着热烘烘的暖水袋,比起原先那两个,这是新灌的热水,温度很高。
他没留神抱了那两秒,感觉手掌的皮肤都热得发红了,飞快塞进被窝里。
外面几间屋的灯光终都次第熄灭,文斯简单收拾好自己,也躺到床上。
脚下搁着两个暖水袋,身前再放一个,太烫了手指只能轻轻搭在上面,周围一圈被单就全都是暖的。
文斯隐隐觉得额头出汗,刚闭上眼,又睁,『摸』出手机编辑条信息:[谢谢,乖弟弟。]
大约十秒收到回信:[快睡吧,晚安。]
**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孩们上午没过来,中午和家里的大人们一起聚集到学校。
厨房那边灰『色』炊烟与白『色』雾气腾腾袅袅,乡里最能干的嫂们从早晨就始准备下午四点的集体年夜饭,自从越来越青壮年走出去,鸽雪岭许久过年都没这热闹了。
而学校小『操』场上,剧组已经搭好『露』天舞台,就在高清大幕的旁边。
季明景他们在紧张筹备,虽说只是个简单的义演,但这排场却是一点都没省略。
闻礼被彭方汉叫去调试大幕,乡里网络信号一般,为了保证春晚常播放,达到超高清的视觉效果,还需要再做点信号放大处理。
富小薇则是在帮老人们照看那些年纪稍小的孩,他们跑着跳着你追我赶的,时不时就得摔个跟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叫这气氛好不热闹。
那孩里,只大林独自在『操』场的牙边坐着,在同伴们窜来窜去的身影中,不住换角度看叔叔们支起舞台,神情洋溢着新鲜。
文斯走过去时,他朝某方向咧嘴直笑,原来那边一群男孩玩踢足球,好像是谁『射』了个乌龙球,大家都在嘲笑他。
文斯也在旁边坐下了,大林转头看见他,高兴地喊了声“闻老师!”
“怎一个人在这里?小林来了吗?”
文斯还记得大林刚见他,就提过他妹妹小林,今天过节,基都是一家来学校,大林应该也不止自己。
“姥姥带着呢,在那边。”
大林冲着文斯右侧那方向招招手,“小林,快过来!”
“哥哥!”就见一个小姑娘,三四岁年纪,养得胖胖圆圆的,像校门口贴着的那两张大年画里的女娃娃,身上大红的棉袄,红扑扑肉嘟嘟的脸蛋儿,喜气洋洋惹人喜爱。
小姑娘又唤了一声“哥哥”,往这边颠颠地跑来,她穿着厚厚的棉裤和棉鞋,小短腿迈不,还个老人跟在头,一口一个“跑慢些”。
等到近了,大林张手,小姑娘就故意扑进哥哥怀里,像是摔倒一,还要抱抱撒娇。
哥哥一贴脸,就咯咯直笑,满足得不行。
“小林,这是哥哥的美术老师,闻老师。”
“闻~老~师~好~”
小姑娘『奶』声『奶』气拖长调喊,喊完又歪头,疑『惑』地问,“美术~是什呀?”
“就是画画啦。”大林解释。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手指凑在嘴边,“小林也可、画画吗?”
“你没画过……”大林想着要怎说小丫头不会失望,文斯却道,“可的,小林等等,老师去拿个东西来。”
文斯飞快跑回自己房间,他为了这次支教,还特地带了两个携画板,充电就可画画上『色』,和在电脑上出来的效果差不。
“就在画板上画吧,想重新画按这个擦掉。”
文斯给大林和小林一人一个画板,教他们怎在上面画出线条。
小林纯粹是就是瞎玩,但大林却画的很认真。
昨天在教室文斯就发现了,大林似乎很喜欢画画,他画板报的时候,他就看得特别认真,而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他在同学堆里时些内向,当别人都围在他身边问长问短,只大林坐在最前面那排,安静地观察他画画。
“你画的是谁?”文斯看出大林是想画一个人物。
“我妈妈。”大林笃定地回答,但他其实画得并不好,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
文斯要再说什,大林姥姥突然轻轻拉了拉他袖,文斯转头,见老人对他抿下嘴,饱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文斯忽然就些懂了。
这时大林问他,“老师,翅膀怎画的呀?”
“翅膀?”
“嗯,我要给妈妈画一对翅膀,书上说天都是翅膀的。”
“……”文斯默默地握紧大林拿笔的那只手,“我带着你画一边,你再学着画另一边,好不好?”
“好!”大林愉快地点点头。
掌下机械手的金属触感无比生硬,文斯小心翼翼,带领它缓慢描摹出一边翅膀。
另一边由大林独立完成,两边翅膀因此不太对称,一只大一只小。
小林在自己的画板上胡『乱』涂鸦,这时看见哥哥的画板,指着画,一字一字『奶』声说,“这只是大林,这只是小林~小林和哥哥,都在妈妈背上~
“飞哦飞哦!”
小姑娘的羊角辫一翘一翘的,她还小,显然不懂得天堂和天表什,但大林却是早到了明白的年纪。
他『摸』『摸』妹妹的头,脸上带着哥哥对妹妹疼宠的笑容,过会儿又低头看向膝盖上的画板。
“闻老师,我昨晚梦见我妈妈了。”
画板上的小人儿歪歪扭扭,生嫩的简笔线条,只一块红『色』梯形能看出是条裙。
他的机械食指轻抚着那条红裙,“妈妈祝我新年快乐,说我又长大一岁,是个小男汉了,要照顾好妹妹,还姥姥。”
文斯看着他,“那你是怎回答的呢?”
“我说我一定会的,我还告诉妈妈,我的右手和右腿都好了,和其他同学一,她可高兴了!”
大林抬起自己的右手,“要是妈妈也能看见就好了,这个手臂这酷,像超级战士。”
“那我们就画一个超级战士,在你妈妈身边保护她,怎?”文斯提议。
“小林也要~”小姑娘挤进来,文斯差点被她推倒,他笑着将小胖丫半搂在怀里。
“行,还画一个小林变身的超级战士,和哥哥一起保护妈妈,就叫‘大林号’和‘小林号’。”
画板上,又了两个小人儿。
在大林的要求下,机械手和机械脚也被画出来了,画里的他牵着妈妈的左手,小妹妹牵着妈妈的右手,两个娃娃嘴巴都笑成了月牙。
文斯用画板自带的即时输出功能,将这张画打印出来,大林宝贝地看了又看,舍不得将它折起。
半晌,他轻声说,“闻老师,我想妈妈了……”
**
闻礼调试好大幕,绕过舞台遇上剧组的摄影组长,寒暄时个年轻摄影师跑过来,“组长,我刚抓到一段很好的素材,您看看?”
闻礼欠了欠身打算离,却听见摄影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天上你和小林是妈妈的翅膀,在这里妈妈就是你的手臂和腿,她会一直支持你,直到你长成真顶天立地的男汉。”
“小林也想当哥哥的手和腿~”
小女孩甜甜的嗓音无限天真。
闻礼不由地停住步,朝摄影机里看去,摄影组长一看拍到的人,也主动将画面朝闻礼偏了偏。
大林抱着妹妹,对文斯笑得腼腆,“这小丫头,总爱这说。”
小姑娘抓住哥哥的机械手,肉肉的小手好奇地攥紧那根大拇指。
文斯微笑道,“那这只手,就叫小林好不好?”
“好呀!”小女孩兴奋地拍拍手,“小林变成哥哥的手了,小林会画画,还会写字!”
“那哥哥的腿是谁呢?”文斯问。
“是妈妈!”小林快乐地说,“妈妈回来了,哥哥又能走路啦!是妈妈!”
两个孩笑得特别心,文斯也跟着笑出了声。
闻礼听见那难得爽朗的笑,而那双眼睛在镜头下是隐隐发亮,好像是泪,却又肯定没。
文斯的声音平和又安稳,“那我们再画一个大林哥哥,刚刚是在天上,现在在地球上,手是小林,腿是妈妈,好不好?”
“好哇~”
三个人欢欢喜喜又低头画画。
视频在这里停顿住,年轻摄影师说,“师傅,怎是不是挺不错的?”
摄影组长『摸』着下巴,琢磨。
这次剧组来除了拍戏,也想做一部纪实向小片的考虑,主要想展现偏远山区留守儿童的生活学习状态,现在就是随时随地收集素材。
刚刚和闻礼讨论的也是这件。
“您看这段……”那年轻摄影师兴致勃勃将视频倒回去,“就是笑得太了,这情况下,还是感伤点儿煽情吧?唔……要不我去和闻小姐商量下重拍一段?”
摄影组长征询地看向闻礼。
闻礼未置可否,这是文斯自己的,他不会替他说好或不好。
年轻摄影师就托着摄影机穿过人流,闻礼看见他和文斯说了什,然右手比了个类似环抱的动作,文斯来带笑的神情淡了,对摄影师摇了摇头。
来又交谈两句,摄影师终一脸失望地回来,见闻礼还在,没好意思说什,等他走了,对着师傅抱怨。
“他不想摆拍,说太假,哎,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配合一下都不肯。”
摄影组长哈哈直乐,“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其实我倒觉得这笑着好。”
师徒俩讨论起来,闻礼没听见摄影师的抱怨,但他见他那副失望的,就猜到肯定吃了瘪,不过却不知道是怎被拒绝的。
他再度望向那边的文斯,他将小林抱起来放到腿上,同时揽住大林的肩膀。
大林在低头画画,时而抬头求助,文斯就腾出只手来教他,一大两小似自成一团,又似融入周遭新年的喜气里,看起来亲密又快乐。
和煽情的确毫不沾边,遑论感伤了。
但闻礼却禁不住看了两眼,只觉得那画面很好看,比身的雪山与蓝天还要好看,还要……令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