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部下?
宁随远仰起头,他发现季珩的眉宇间肉眼可见的缭绕着一抹淡淡的忧郁和哀伤,深棕色的瞳孔明暗不定,透着一股浑浊,一如在火场时。那种哀伤像是会传染一样,宁随远的心随之乱跳了几下,只觉得瑟缩感如冷泉般浸透肺腑,季珩明明还一个字都没有说,他竟然也开始感同身受那种无可奈何和愧疚。
“可能也是因为事情多了,我的脑子变得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我也是突然才想起来的。”季珩抬捏了捏山根:“我竟然现在才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可以遗忘那么久”
“究竟是什么?”宁随远抱着他,alpha的身体炙热,可他却没来由的感觉到冷。
“阿唐的全名叫唐有为,大概是年前,对,就是年前,那时杨潇在进修训练,由他跟着我。”季珩说:“阿唐跟我去到帝国西部执行一个任务,他运气很不好,子弹挨在腿上,出了很多血,止不住,说要保命就必须得截肢。”
截肢就意味着这个人作为士兵已经变得毫无用处,宁随远怔了怔,低声道:“然后呢?”
“当时情况紧急,我们的人本就不够,他很被动,迟迟没有同意截肢的提议。”季珩说,他疲倦的闭上了眼,眉头紧皱:“后来央派来的直升临时降落,从上面下来了一个人,那个人”他咬了一下腮肉,像是在努力的搜刮着记忆的碎片,斑驳的光影在脑海里震荡着,变成了迷幻的万花筒:“那个人那个人是科研所的,他说他们研制出了特效的活力药剂,可以让人的细胞重新进入生长的状态,进而促进伤口愈合,已经经过了动物实验的阶段,只差人体试验一步了。”
“我当时没同意。”季珩的唇色发白:“我说没有进行人体试验的药物副作用不明确,万一有生命危险后果不堪设想,截肢至少能保命,而且央的直升恰好也就近停泊,我想让他们把阿唐带回去我明令禁止他们对阿唐使用那个东西!”
“后,后来呢?”宁随远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后来,后来”季珩嗓音低微:“我知道阿唐不想成为我们的累赘和负担,那种情况下如果能重返战场一定是尽一切可能回去他和那个该死的白大褂背着我达成了共识。”他倏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后仰,重重的依靠在床头:“阿唐好了,腿部的伤口几个小时就结痂了,能下地能拿枪,比原来还要精神,他甚至兴高采烈的杀了几个人就在大家都以为他成为了临床试验上的成功案例时,他失控了。”
“失控?”
“对。”季珩狠狠的咬牙,可以听到他的牙关因为碰撞而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像是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一味的往前冲,当时的热武器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精确,以焰枪为主,他就直挺挺的扑到火海里去了,我怎么喊都没有用,也没有拦住”他悲恸至极,他反而苦涩的笑了一声:“我就应该直接让医务官截掉他半条腿,让他回老家去,至少能保住一条命我就应该再强硬一些!”
“不是你的错”宁随远低声说:“不是你的错季珩,是那个是那个白大褂的错。”
“是啊。”季珩的神色略显空洞:“我们就应该离科研所的那些白大褂远远的”
“那个白大褂是谁?”宁随远倏地一睁眼,颦眉道。
季珩:“那个白大褂”
在他的记忆里,除去那一袭挺整洁到近乎冷酷的白色,其余的都是诡异的色块,他记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只知道他恨极了那个人带来的东西,就像是带来了一个噩梦。
“我不记得了。”他低声说:“如果有生之年再见到他,我一定一定会开枪。”
宁随远再次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胸腔里的那种寒意一点点的渗透到四肢百骸。
“你怎么在发抖?你冷吗?”季珩低眸道,将宁随远往怀里用力的搂了搂,将被子盖过他的肩。
“我不冷,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年前这种病原体就已经存在了,是科研所的那个家伙发明出来的。”宁随远道:“这些事跟你们央科研所会不会有关系?”
季珩:“”
他没有立刻回答。
宁随远也知道这只是无凭无据的推论,如若真的跟央扯上关系,那将完全超出季珩所能控制的范围。
“我阴谋论了吧。”宁随远轻声说:“反正那个白大褂也再没出现过了对不对?”
季珩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知不觉的,空气那缕薄荷的甜香消散了,季珩使劲的深呼吸了几次,一无所获,他有点儿奇怪,垂眸,发现宁随远抱着他又一次睡着了。
季珩的眉峰聚拢。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宁随远细腻的后脖颈。
青年的黑发在这几个月内长长了一些,将后颈雪白的皮肤遮了个八八,腺体几乎隐藏不见。
季珩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后觉得有点儿荒唐。
他之前明里暗里已经确认过很多次了,不是他想的那样,但是那个疑影儿仿佛挥之不去一般,又一次升腾了起来。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将宁随远的黑发拨开了些许,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白嫩的腺体暴露出来。
这种行为近似于性骚扰,放在平时季珩铁定不齿,但是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疑虑。他撑住枕头将上身挪了挪,一不小心就牵动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出了一头的冷汗。
宁随远被他的动作惊动,却下意识的抱他抱的更紧,甚至往上爬了爬,将柔软的脸颊贴在季珩的颈窝里。
此刻的小宁同志防备心简直低的惊人,这个姿势给季珩省了大力气,他用不着主动弯腰了,病房里没别人,季珩稍稍放下心来,低头朝着宁随远后颈的腺体凑过去。
嗅了嗅,好像没有味道。季珩有点儿迷惑,刚才他明明闻到了类似于信息素一样的薄荷味儿,还挺浓郁,没道理啊。他又用力嗅了嗅,几乎把鼻尖儿都贴上那块软肉去了,依稀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点令他愉悦的芬芳——
就在这关键时刻,病房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枫玉斗站在门口,里端着个托盘,里面盛放着两碗自热汤,原本平淡如水的脸上慢慢的浮上了一层薄红,表情复杂至极,抖的那两碗汤都溅出来了。
季珩呆了两秒,满脑子只剩下八个字——风评受害,晚节不保。
还真挺希望自己现在立刻重伤晕过去算了
宁随远睡得好好的被枫玉斗揪了起来扔下床,他迷迷糊糊还没完全清醒,嘴里被塞了颗糖丸然后就被枫玉斗连推带搡的赶出了病房门。
枫老板拖了张凳子过来,正襟危坐在床边,用审视的眼光死死的盯着季处长的脸。
“你真的什么也没做吗?”他非常严肃的问了第八遍这个问题。
“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季珩无奈,眸光在自己那缠满了绷带的胸前扫过,伤的实在不是地方:“你看我这样子能做什么?我翻个身都能疼出一身的汗!”
“你是不能翻身,但是你的嘴能标记人啊。”枫玉斗幽幽的说:“轻伤不下火线啊季处长,我真是小看你了。”
季珩:“”
十几分钟前,在枫玉斗的眼,他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场景,小小的一张病床上,衣衫不整的战损alpha正抱着失去意识的他们枫酒居曾经的牌面儿宁随远——一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分化了还以为自己是个beta的傻白甜oega,脸都凑到人家的腺体上了,那满脸急色,俨然是个色饿鬼!
“枫老板你不能这样。”季珩感觉自己活像个关上门试图进行婚前性行为但是被岳父岳母现场抓包的憨批alpha,一个头两个大:“我跟阿远已经确认过关系——”
“确认过关系又怎么样?扯证了吗?帝国给你们的婚姻做过担保了吗?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干这事儿的时候吗?”枫玉斗劈头盖脸的数落道:“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打算及时行乐啊?那也不行,我告诉你,我知道守寡有多难受,我绝不会让小宁给你守寡一辈子的——”
“beta哪儿能守一辈子寡啊,又不能被永久标记,他要真嫖了我就跑,我都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季珩嘀咕了一句:“哎等等,跑题了,我真的没打算做什么啊喂!”
枫玉斗冷冷的瞪着他,威严至极,同时嗅了嗅空气的味道——兴许是因为季珩伤的重,alpha信息素的味道很淡,同时也没有宁随远身上的薄荷味儿。
“我姑且相信你。”枫玉斗一指床头已然凉掉的蔬菜汤:“把汤喝了,快点!”
季珩:“”
见鬼的,他是alpha哎!他为什么要怵枫玉斗啊!
但是枫玉斗身上就始终带着一股奇特的威严感,季珩撇撇嘴,老老实实的把汤喝了,这几天他全靠补液为生,嘴里淡的很,喝这汤就像喝水,没什么滋味儿。
枫玉斗道:“你大病初愈,先吃点清淡的,物资虽然紧缺,但是该给伤员的营养还是会给足的。”
“你来这儿应该不是专门来给我送饭的吧?”季珩说。
枫玉斗犹豫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道:“城防所的弹药以及纳洛堡支援队伍带来的弹药储备都已经见底了,你知道吗?”
季珩怔了怔,眸色微凝,他倒没有太惊讶。
“我猜到了。”他说。
“你有什么打算?”枫玉斗问。
“打算”季珩想了想:“这次得拿到纳洛堡的全部兵力,不能这么拖着了。”
“所以你打算去纳洛堡吗?”枫玉斗急声道。
“嗯,至少要见一面纳洛堡的裴校长。”季珩说:“怎么?”
“如果要去纳洛堡的话,我也要同行。”枫玉斗一字一句的坚定道:“拜托了,季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