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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内东廊素琇惊受袭 坤宁殿颢蓁断新案

徐内侍想了想,忽忆起曾替尚馥芝送过一箱柚花给杨婠,遂告知素琇,却又道:“只是说了也是白说,你怎可能去向杨美人讨要。”

“那敢情,不如徐内侍能借我个胆子。”素琇笑答。她在心中掂量,若是那小厮要不到柚花,只怕蔷薇油的香味不足,赵祯纵嘴上不提,保不齐暗暗记上一笔就糟了。这种事没法存侥幸,她计较一番后,仍是得找素琴去借,于是告别徐内侍,朝尚寝局走去。

往北拐出内东廊,素琇行至一条潮氤夹道。她走了几步,隐隐觉得周围十分安静,连衣褶间的摩擦亦听得清楚。加之穿隙阴风吹得身子有些发寒,她不禁攥紧了袖口,扭头前后打望起来。原以为才出事,怎么也会加派巡守,结果仍是四下里静悄悄一片。这条赭红澄瓦的小径分明齐整明艳,被方才故事唬了一唬,现在看倒似泼血惨黄,颓墙乱垣,原本不长的路段竟似失了边界。

“都是吃干饭的,圣人的旨意未出就不动作,如何能指望他们。”素琇硬着头皮碎步疾走,嘴中小声嘀咕,虽说得尽是抱怨辞令,也不过给自己壮胆罢了,“也是,不过几只怪鸟,传得邪乎,却不定如何的添油加醋呢,犯不上...”

咕呜——

她正迈着脚,头顶忽穿来一声哀鸣。心绪一断,素琇全身打了个激灵,僵直脖子,脚尖点地不敢落下,缓缓斜着眼抬头望去——只见一团黑影凌厉如闪电,恶狠狠向她扑来。

坤宁殿中。

鸢姒捧着一盒名唤“宜爱”的香药,在一旁侍立。颢蓁只叫人寻得,却没说要换上,现下顾虑不到这许多,她正听惜墨转述前殿的纷乱。

待惜墨讲到赵元俨与蔡齐的对峙之词,颢蓁伸出手指轻点桌面,让她暂且打住。“孟王莫非是有何把柄在人手里,抑或官家有把柄漏了出去?”她略作思忖,“否则他何必如此铤而走险,公然求全责备,没事找事非要究则到底。一个先帝时的老人,纵然颇有威名,实权却不大,若要细探,朝中还是有些能人可压住他的。”

她问惜墨:“除了那个叫蔡齐的,今日还有何人替官家说话?”

“再有就是吕相公(宰相称相公)吕大人了。”惜墨答。

“吕相公?”颢蓁疑道,“吕夷简?他不是被罢去武胜了吗,怎么转眼翻身成相公,难道这么快便回来做宰执?”

惜墨讪笑不知如何作回。

颢蓁见她面有窘迫,摆摆手道:“也是糊涂,你能懂什么。”

言语间,芹香忽从外屋进来报:“圣人,六尚局那边出事了。”抬头看颢蓁等着她回话,继续说:“有个宫女瞎了只眼。”

“这档子事也来烦我?”颢蓁蹙眉道,“你照例去过问一下是何缘由,看着责罚便是。”

“只是这次并非宫女厮闹,实在有些蹊跷,奴婢怕做不了主...”芹香音量愈说愈小。

“哦?那说来听听。”颢蓁倾到榻上,坐得十分稳当。

芹香遂将徐内侍说的故事也传了一遍,待她讲完,颢蓁已从榻上站起来,踱到她身后问:“这些畜生闹得这样凶?坤宁殿却也没见着过一次。”

“想必是圣人这边人气儿旺,正气足,此类妖邪怪鸟都不敢来招惹,便是前阵子后苑凶成那样,也没见殿中有何不妥过。”鸢姒悄声接话道。

“这殿中的人净受欺侮了,还旺什么旺,足什么足?”颢蓁气道,“前儿个你被尚馥芝掌掴教训,还有脸回来说呢!纵然本殿瞧不上你去搞得门门道道,可你打着本殿的名号,她也敢动手,是真当她坐了中宫主位不成?”

她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道:“原想着这几日读着经文,焚着佛香,是该发发慈心,不理这些俗人。但却不能一个个得寸进尺,连畜生都要欺上门来。这些鸟便同那尚馥芝一个德行,拿着别人的慈悲当作口粮,喂饱了一肚子烂心肠。”

又指着芹香说:“你去,找太府寺的取个铁笼,带人把那些枭鸟都逮进里面!一个不够再添一个,总要将这些畜生捉干净。”

芹香得令退下,惜墨问:“圣人,抓起来后如何处置?”

“烧死。”

这二字听得惜墨一怔,急忙劝:“连着几个月无雨无雪,正是干燥时辰。宫禁曲乐,祈雨祭祀的事官家正在四处张罗,起这么大的明火,只怕官家不喜欢。且才有两位娘娘附葬永定陵,还大赦了一通,何况奴婢记得……祖宗有规矩不得随意采捕,咱们一下杀死这么多鸟儿,屠戮生灵这几个字说出去也是极大的话柄。”

颢蓁自然明白这道理,太宗有《禁采捕诏》,真宗有《禁采捕山鹧鸪诏》,纵是丰年害虫都能从中得些苟且。宫中女眷内侍始终只驱赶不杀死,多半也是因这缘由,只是她方才联想到自己才恼了,趁着身边有人如此劝,便问:“依你说该如何?听芹香报的,这些东西是没来由的学精,人不伤它,它要伤人。定不能再养着了,只会养得愈来愈猖狂。”

“这...该如何处置奴婢则不懂。”

“只出一张嘴,你自是活得容易。”颢蓁啐了她一口,坐回榻上,“本殿身为皇后,人都杀得,偏几只鸟的命动不得,说出去谁信?我在这儿心中向善,官家却未必领情,只当我没能耐!”她气呼呼的命鸢姒将宜爱香燃起,接着闭目不语。

待惜墨嗅到一股澄清香气,她气儿也消了点,才开口说:“所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哪儿可能无端生妖异,纵是后苑的事不也通晓个大概后,近来都安顿很多。这群枭鸟胆敢啄人眼球,未必不是之前尝到过甜头,既如此则有迹可循,断了它们的根儿才是正途。你去招人打听打听,这畜生是在何处最为逞凶。”

惜墨称是:“芹香那边还抓不抓?”

“你都跟了本殿多久了,还问得什么傻话!”颢蓁瞪着惜墨道,“官家是百姓之父,本殿便是百姓之母,明知枭鸟欺人,怎可能饶过?不能一次尽数烧死,也要敲山震虎才行。”

说着扭头看见鸢姒,越看越想到尚馥芝,烦道:“你这几日少在本殿面前晃悠,去叫太府寺的多找几盒宜爱香来。”

鸢姒小声应着,垂首退下了。

惜墨看着鸢姒的样子,叹道:“原一个叽喳骄横的姑娘,从雪香阁回来后,说话都和蚊子嗡嗡一般,要论起她以前在坤宁殿也没少被责罚,怎么只被尚美人打了几下就成这般模样,哪有这般娇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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