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 60徐白,我们双
不过了多久, 震动的大才渐渐平息。
“咳咳！……”
徐霜策呛出大股热血，半晌才勉强止住，重重将不奈何钉入面，喘息着起身。
灭世兵人被摧毁那一刻的气劲直贯上天, 将黑虹贯天象撕裂, 终于『露』出了灰白渺远的苍穹。
放眼极目望去, 冰原千疮百孔，巨人开膛时爆出漫天机关兵械, 将大砸出了无数个硝烟袅袅的石坑；更远处的冰山峰顶已被应恺撞塌，石碓中耸起一座山峦般的物体，正孤零零矗立在天空下。
那是灭世兵人死不瞑目的头颅。
徐霜策清出胸中最后一口淋漓血块, 调息片刻, 拔剑上前。
钢铁头颅已然半毁，仅剩的那只右眼血『色』尽褪，了烧焦的巨洞，空空对着天。眉心中有一道长达丈余的深深裂隙，还在不时冒出残存黑火, 那应该是数千年前宣静河它同归于尽时斩下的最后一剑。
——它已经死透了, 可这座时空只是幻境。
那么在遥远的、被强行暂停了的真实世界, 这具兵人是否还在万丈底，尚未被起出？
徐霜策凝视着它，心里浮现出一丝狐疑。
为什么法华仙尊阻止灾难的办法是把整个现世拉进大幻境？
为什么鬼修苦心积虑，要进入幻境的深渊中起出灭世巨人？
在这座交织着现世幻境的巨大棋盘上, 重重『迷』雾后隐约『露』出了只博弈的手，一方属于现世的法华仙尊，另一方则属于身份未明的鬼修。
但幻境到底只是幻境，不论发什么, 都无法对现世已经发的事实造任何改变。
那么法华仙尊鬼修这派之的激烈博弈，到底具有怎样隐秘关键的意义？
呼！
又一阵黑火从兵人眉裂隙中蹿出，打断了徐霜策的思考。他嘶哑呼出一口气，唤了几句应恺，但没有回音，便起身跃至头颅顶上，四下逡巡片刻，只见半边熟悉的侧影俯在兵人右眼眶的角落里，赫然正是昏『迷』的仙盟盟主。
徐霜策疾步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应恺？”
应恺并未受什么伤，但伸手一探便元神不稳，应该是刚才斩首那巅峰一剑透支了所有的灵力。眼下徐霜策也没有丝毫灵力能让他立刻苏醒，刚想把他扛起来送出去，突然瞟见什么，动作猝然一顿。
只见应恺额角被黑火烧焦了一块，随着姿势变化伤口开裂，一股鲜血随之涌出，滴落在了身下的兵甲上。
然后就像深渊上空徐霜策洒落的第一道血、法华仙尊尸身颈洒落的第二道血，一模一样的画面再度出现——那血竟然被吸收了。
第三道血！
徐霜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瞳孔紧缩——应恺竟灭世兵人存在联系？
这怎么可能？
容不得他细思，这时随着鲜血被完全吸收，兵人颅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封印被彻底解除，眉心裂隙中喀拉、喀拉数声机械运转声响，重重机关被依次打开，深处隐约显出一物，猝然闪现血红的光芒。
“……”
徐霜策紧握不奈何剑，良久才缓缓上前，站定喘息片刻，终于把手伸进裂隙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
深渊下度开洵冰冷嘶哑的吐息再次从耳边响起：“那不是东西，是一条路。”
“一条通向真实世界的不归途。”
难道这是破解幻境的钥匙？
徐霜策盯着那个铜盒，手背青筋突起。正当这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应恺模模糊糊醒了：“……霜策？”
徐霜策背对着他，把青铜盒收进袖中，定了定心神转过身。
“你怎么样？”他沉声问。
应恺一手捂着额角勉强爬起身，用力咳出几口淤结的血块，终于精疲力尽缓过一口气来：“没、没事，你怎么样？宫……你那个小弟子跟柳虚之呢？还有度开洵和白真人……”
徐霜策道：“白霰将自己的兵人丝给予鬼修，换取揭发度开洵杀兄夺舍罪行的机会。人行迹清楚，皆已认罪。”
应恺立刻清醒了：“那他们此刻在何处？”
徐霜策望向远处崎岖的冰原，并未直接回答，只一摇头。
寒风吹着尖锐的哨子，掠过满目疮痍的冻土，消失在了远方的平线上。
应恺明白了什么，心中五味杂陈，失言片刻后只得暂且按下追问，先提起了更重要的事：“那向小园和柳虚之——”
徐霜策瞟了他一眼，不为何应恺总觉得他眼底有一丝半嘲不嘲的神『色』。但还没来得及瞧清楚，只听徐霜策平静道：“已经让血河车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应恺差点破音，回过神来赶紧压下表情，勉强挤出笑容：“回……回沧阳宗吗？为何这么急？”
徐霜策眼底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明显了：“向小园是沧阳宗弟子，受伤了自然要送回沧阳山，急在何处？”
应恺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话虽此，但没有穆兄亲自看护怎么行？要不还是送来惩舒宫吧，这就把穆兄请来……”
徐霜策淡淡道：“你的穆兄已经来了。”
应恺诧异回头，只见灰白天际突然出现了一星紫光，随即迅速变大，凌空俯冲而来，竟然是一条金紫木的小舟！
“今之事牵涉甚多，一时难以详述，待七后再上惩舒宫去你一一梳理清楚。”徐霜策顿了顿，道：“你元神受损未愈，不易『操』劳太多，还是先小憩片刻吧。”
应恺竟然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温和，顿时受宠若惊，便要转过身来：“倒也没有，刚才只是撞到头『迷』糊了会儿，并不碍……”
话音未落，徐霜策一手干净利落拂过他脑后重『穴』。
应恺：“…………”
应恺这辈子都没防备过站在自己身后的徐霜策，当场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连骂声都没来得及出口便瞬坠入了沉眠。
这时小舟俯冲而来，船上是名紫衫的医宗大弟子，见状急忙大惊行礼，疾奔而出把应恺扶上船：“应盟主！”“盟主这是怎么了？”“徐宗主没事吧？”
徐霜策负手而立，平静叮嘱：“盟主损耗灵力甚多，无甚大事，但急需静卧休息。你二人不要喧哗打扰，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
医宗弟子闻言非常感动：“位宗师果然情义深重，等一定谨遵您吩咐！”
徐霜策颔首不语，医宗弟子又小心翼翼请示：“宗主，天门关回沧阳山遥远难行，不您屈尊等共乘一舟，何？”
这金紫小舟是医宗门下专供疾行所用，尤其像天门关这样灵气稀薄的险恶之，巨大的金船难以进入，便特意挑选一叶最小、最轻的扁舟，不计代价强行化血驱动，仅仅来回一趟便要烧掉金船平时航行半年的巨量灵力，因此只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救人。
徐霜策一摇头：“不用。”
“那您……”
徐霜策眼皮微抬：“血河车。”
尾音尚未落，刚才在附近徘徊暂避的四头神禽再次出现，从苍穹下呼啸而来，转瞬便至近前。徐霜策拂袖一招，昏『迷』不醒的柳虚之便从车门中悬浮而出，被弟子慌忙接住检查一番，见并无『性』命之危才松了口气，把乐圣也送上了金紫小舟。
徐霜策一步登上车门，头也不回道：“你们小心护送盟主乐圣，不得有误。”
名医宗弟子连忙躬身行礼，恭送血河车再次起飞，呼啸直上高空。
·
哗——
血河车内宽阔犹卧房，鎏金仙鹤纸门被轻轻合拢。
徐霜策的侧影立在门边，灯影只渲染出半侧俊面容，青铜盒从袍袖中滑落，被他紧紧握在了掌中。
东天北垣的神位之赌，镜灵鬼修的死博弈，现世幻境的真假交织……数不清的细线从虚空中来，在他大脑中交织错综复杂的巨网，又向虚空远处消失淋漓的血迹。
而这张诡谲巨网最深处，渐渐浮现出一幅鲜明的画面。
是应恺那抹淋漓的血。
——“东天上神秉『性』慈悲，怜悯世人饱受战『乱』之苦，遂降下天劫打得鬼王万劫不复……”
“东天上神为保护人，曾北垣上神血战不胜负……”
“东天上神降下法宝为钜宗护法，将北垣的恶念封印在万丈心，从此平息了灭世之祸……”
一丝冰冷陡然刺进心底，徐霜策不可遏制升起了一个念头——东天上神仅仅将北垣的恶念打入心后就结束了吗？
果镜灵随着北垣轮回入世，时时刻刻防备着杀障再现，那么传说中的东天上神是否也没有回归上天界，而是影随形跟着北垣，来到了人世？
会不会就是应恺？
徐霜策紧紧闭上眼睛，眉宇沉郁肃杀，朦胧灯影中只能看见一段清晰收紧的下颔线。
正当这时房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呢喃，仿佛无形的力量把他从冰冷的黑水中提了出来，徐霜策睁开眼睛，僵直的身形终于动了动。
他走到屋里那张软榻前，半跪下身，暖黄灯影勾勒出面前昏睡的侧影。
“……”
宫惟又喃喃了几句什么，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昏沉中翻了个身，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徐霜策垂落的衣带。
这具身体无法支撑元神中那枚强大的金丹，他需要灵力。
即便在昏『迷』中他都会下意识向灵力最强的人靠近。
宫惟眉角很长，浓转淡，一抹纤秀的墨迹消融在冰雪里。他睡着的时候眉宇很平展，像是天没有心事，从来不道忧虑的滋味。因为失血的缘故嘴唇苍白，微微张着，毫无防备，是睡得很熟的模样。
徐霜策的呼吸深长起来。
他无声伸出手，将指尖悬在那嘴唇上，似乎想要触碰，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
“……徐霜策，喜欢你……”
法华仙尊全身浴血，但剑尖已刺进心脏。
“你不能这么对……”
他苦苦乞求无济于事，最终只能耗尽所有力量，暂停了时。
——但死亡并未结束，死亡只是被中止了进程。
徐霜策一寸一寸，几乎是强迫自己收回手指，然而这时宫惟微微睁开眼睛，他像是没有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懵懵懂懂看着烛火边面『色』不明的徐霜策，半晌恍惚道：“徐白？”
那一声其说是在喊他，不说是某种能。
徐霜策没有吭声。
“……好难受呀，”宫惟垂下眼睫，梦呓一般细微道。
徐霜策说：“你灵力透支太过了。”
宫惟似懂非懂。朦胧他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恶战，忘了人之复杂的爱恨，甚至忘了距离自己上次死亡已经过了漫长的十六年；这一瞬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惩舒宫中那个双手吊在徐宗主脖颈的少年，可以肆意索取任何亲昵，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他慢慢挨过来，几乎把脸贴在了徐霜策膝盖边缘磨蹭着，连呼吸都喷在大腿内侧，仿佛在表达一种无声的渴求。
徐霜策略微向后移了半寸，低沉道：“不要闹。”
宫惟紧抓着那根衣带不松手，甚至微微支起上半身，就这么俯在徐霜策膝上仰视着他，小声说：“好想你啊，徐白。”
“……”
徐霜策俯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沧阳宗主冷淡的脸上不见丝毫喜怒，没有人道衣袍下他的肌肉正微微绷紧。
他重复了一遍：“不要闹。”
但下一刻，十六年轮回了无数次的梦境再度扑面而来，宫惟双手撑在他大腿上，借力抬起身，雪后桃花清冽的芬芳扑进了徐霜策颈。
车外万尺高空，风『潮』涌，车内私密而昏暗，只能听见遥远朦胧的风声。
“徐白，”宫惟柔软的嘴唇贴在徐霜策耳梢，轻轻说：“们双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