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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Chapter 78鬼太子&宣静河

宫惟立刻上, 只徐霜策的魂魄经略微进入身体少许,手臂肌肉紧绷片刻后才不了。

“不愧是东天上神,魂魄力量非常强,仅融入半魄就有反应了……”宣静河不由感叹:“以往在天界有幸东天上神数面, 当时便觉这位辈乃是三界中最强的神明,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只要上神复归原位, 北垣之『乱』定然可除。”

三魂、七魄、七脉轮完全融进尸身是需要时间的,宫惟看着半空中淡金流转的魂魄虚影, 眼底似有些忧伤。

少顷他才轻轻地出了口气,别视线望向宣静河:“你刚才命不久矣是什么思?这血是谁的?”

“……”宣静河默然片刻,才道:“鬼太子的。”

尉迟锐原本经走到了祭坛边, 正忍不住要伸出一根小拇指往血池里蘸, 闻言迅速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难道这是何种禁锢阵法?!”

任何人看到血池,都会觉是某种残酷的禁阵,出乎料的是宣静河却摇了摇头:“血池本身只是为了吊命,真正的禁锢阵法在这里。”

他略掀起袍袖,只修长的手臂上, 血红『色』刺青勾画成一朵朵妖冶艳丽的花, 蜿蜒盛开, 笔触精细,可想而知全身被衣袍覆盖的肌肤上都画满了这种东。

宫惟“啊”了声,“血曼罗……”

“鬼太子巧舌如簧,且洞悉人心, 在他面不能有丝毫软弱之处,否则便会被轻易拿捏宰割。因此我自第一天下鬼垣起便十分提防,将他困在黄泉最深处的混沌空间中,每日隔空宣讲道法一时辰, 其余时间不予理会。”

到这里时宣静河牙关略微一紧:“数千年来鬼太子一直安守本分,诚心忏悔,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如此直到一百年,我终于相信他有少许悔改,于是允许他暂时脱困,回到了鬼垣十二府……”

宫惟缓缓地:“你实在不该这么做,曲獬是根本有忏悔这两字的。”

宣静河点头道:“如今想来,悔之晚。我就是在那一刻被他种下了致命的血曼罗。”

以宣静河的强硬程度而言,当年发灭世之战的罪魁祸首想要取信于他,简直是字面义上的绝不可能。

但鬼太子偏偏就能把自己伪装温良恭俭、无懈可击,整整九千年来有一丝错漏、有一丝异常、甚至有一丝一毫稍微不完美的地方;最终一朝脱困,瞬间全部翻盘,以雷霆之势掌握全局,心『性』之可怕手段之残忍,由此可一斑。

他是人『性』最恶那一面的集合,也是玩弄人心的大师。

“我被困在这里,无法发声也无法离开,一身血曼罗会不断吸收我的血,直至吸干便会血竭而亡。”宣静河唇角略勾起一丝嘲,道:“但鬼太子其实也很害怕我当真死了,所以放了这一池血,日复一日地吊着我的命。”

尉迟锐仍然盯着那血池,忍不住问:“为何?”

“因为我不是直接就束手就擒的。”

宣静河抬手向远处墨玉高座上的鬼太子一指,只曲獬那尊神躯的眉心处,蓦然亮起了一枝小小的淡金『色』月桂叶,旋即一闪即消。

“这是……”

“同生共死。”宣静河声音冷透骨髓,“中血曼罗的那瞬间我立刻全部力量下了这道符,可以把他的神体禁锢在我身周百步以内。当我死亡的那一刻,这具神明之躯亦会随之灰飞烟灭,彻底消亡。”

尽管早在目睹灭世之战时便经知道宣静河是硬茬,但如今亲眼一,更让人唏嘘叹服,尉迟锐不由失语。

“鬼太子可以自塑肉身在人界活,但若是神躯灰飞烟灭,他神魂的力量也将会大打折扣。”宣静河苦了下:“再者,虽然这百年以来我无法向天界求救,但如果我死了,上天界还是会感应到的,到时他的所作所为就瞒不住了。”

宫惟站在巨大的祭坛,眼底非常难,道:“我们会想办法不让你死的。”

宣静河却缓慢地摇了摇头:“我其实经……不是很想活了。”

他连全身骨骼寸寸尽断、亲手把自己制成兵人时,都有流『露』出这么气消神索的模样,此刻却疲惫难以掩饰:“这身血曼罗会侵蚀皮肤,直至完全腐坏,因此每一段时间便要换一身皮……百年来我经换九次,我经会不再去猜想鬼太子是从何处寻来新皮的了。”

连宫惟神情都愕然一变,尉迟锐惊道:“换皮!”

“越换到后来,皮肤被侵蚀的速度也就越快。上一身维持了四载,这一身只两年不到就经快腐坏殆尽了。”宣静河深吸一口气,尾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栗:“日复一日的煎熬纯属徒增痛苦,我只想解脱。如果把神格赠予东天上神,至少我能在临死看到鬼太子伏诛,即便堕入轮回,也可以着上路了。”

宫惟嘶哑道:“宣静河……”

这时半空中那道鎏金虚影几乎完全进入身躯,徐霜策胸那道巨大裂痕愈合完全,只留下了浅淡的伤疤。

宫惟紧紧闭上眼睛,颤抖道:“我不能那么做……”

宣静河却反问:“您为何不能那么做?”

“……”

“若这次放走鬼太子,未来只会遗祸无穷。北垣上神初心其实是仁慈的,只是内心尚存一丝破绽便被无限挑唆放大,最终演变成了今日无法回头的局面,以后还有少仙神飞升后会受到鬼太子的挑唆?这世上真正如铜墙铁壁般无懈可击的道心是根本不存在的啊。”

宫惟双肩微微战栗,终于艰涩道:“……不,宣静河。我不能那么做,是因为徐白身上,有我的私心……”

宣静河有些愕然,怔愣住了,轻声道:“竟是如此吗?”

他看向不远处静静悬浮的徐霜策的侧颜,又看向宫惟,良久眼底出微许:“有私心便会有痛苦,但也会因此生出许喜悦、期待和勇气。如此而言,有私心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宫惟仰起头,似有酸热的『液』体倒流回咽喉。

宣静河凝视着他,清澈的眼底闪着一丝水光:“请不要为我难。若我来生有幸结下仙缘,自当苦修大道,与您再次相。”

阴风不知从何处掠大殿,高处墨玉座上,鬼太子的神躯突然发出赤芒。

宫惟立刻回头望去,宣静河道:“他残缺的神魂要回来了!”

尉迟锐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剑要砍,宣静河却制止了他:“的。那玉座是他的结界,任何外来力量都无法侵入,连天降雷劫都劈不进去。”

大敌当却砍不着,尉迟锐极其不甘:“……真不能试试?”

宣静河道:“在鬼垣中你们的神力都被压制到了极限,一旦陷入鏖战便再难脱身,实为不智之举。当务之急还是北垣上神与灭世兵人。”

他抬起一手,示尉迟锐稍安勿躁,随即摊开了掌心。

他手掌中渐渐凝聚出一道淡金的灵光,凝成明亮旋转的光球,越来越璀璨、越来越夺目,面容也随之越来越苍白痛苦。渐渐地光球升高,脱离掌心,宣静河另一手死死抓着袖摆才能强自忍耐,因为牙关紧咬而面容痉挛,冷汗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那清明灿烂的神格越祭坛,将深殿映亮如白昼,直到徐霜策身,猛然化作了耀眼的光幕!

就在那光幕中,徐霜策渐渐恢复了九千年传中东天上神的真容,象牙白镶玄边衣袍飘扬而起,延伸出繁复神圣的咒纹;不奈何在白金剑鞘中剧颤,宫惟一松手便流星般飞了出去,悬浮在徐霜策手边,发出龙啸般清越的长鸣!

神格融入徐霜策的躯体后,宣静河虚脱般长出一口气,反而放松下来了。

这百年间他一直被困在血池中,本身的神『性』却是与周遭相斥的,因此无时不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如今神『性』消失,他终于可以到短暂的安宁,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神格完全恢复可能需要数天,届时就可以恭迎东天上神复归原位了。若能亲眼辈风采,当是如何幸事!”

宫惟眼底满是血丝,低声道:“你我一定会再相的……”

宣静河微回答:“自然生死而入轮回,何憾之有?”

远处墨玉座上的鬼太子周身赤光愈盛,宣静河一拂袖,脚底无声裂开巨大的裂隙,强风呼啸而上!

“鬼太子要回来了,原路返回难免撞上,最好还是从三途河畔绕道而行。所幸您才将他神魂打散,如今正是他最弱的时候,离不开这座寝殿。”宣静河最后一次向宫惟深深行礼,再起身时他面『色』经苍白了很,那是因为失去神格后全身被血曼罗急速侵袭的关系,但神情却是惬而平静的:“此去祸首定然伏诛,万望您与辈珍重!”

宫惟拉住徐霜策一只冰凉垂落的手,嘶哑道:“珍重!”

强风猛然掠起,他们同时脚下一空,蓦然落进了巨大的空间裂隙!

三人消失后,裂缝立刻合拢,深殿恢复了安静,看不出丝毫异样。

宣静河久久凝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底闪着希冀和怀念,半晌终于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墨玉座上结界一,鬼太子睁开了眼睛,严重受损的神魂终于回来了。

“咳咳咳——”

银『色』血沫不断从鬼太子嘴里呛咳而出,足足半晌才勉强平息下来。回到自己神力最浓郁、控制力最强的寝殿让他恢复了少许,高居上座喘息片刻,起身破界而出,一层层走下九段墨玉阶,穿大殿登上祭坛,踏着血池水面来到一不的宣静河身,单膝跪下轻声道:“师尊,我回来了。”

宣静河微闭双眼,像一尊深邃但冷漠的雕像。

鬼太子伸手捞起他几许长发,在指尖摩挲片刻,才抬眼道:“我怎么感觉这殿中有外人来的气息?”

宣静河不答。

“有关系。”鬼太子眉眼一弯起来,向探身贴在宣静河耳际,单听声音他仿佛是甜蜜热烈的少年爱侣,但每字都毒让人心胆俱寒:“——就算宫惟来了也无法从这血池中把你带走。还记之被困在黄泉深处时,我经常对你的那句话吗?”

“……”

“这九千年来,每一天支撑我活下去的力都是你。”

少年修长有力的五指从宣静河发丝间滑落,珍惜而仔细,直至将发梢在唇边一吻:“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他刚站起身,突然宣静河唇角略微一勾。

鬼太子立刻发了,顿在那里眯起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须臾轻声道:“师尊难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看上去完全不像啊。”

宣静河反问:“不如你猜猜?”

“……”鬼太子目光闪烁地站在那里,顾不自己神魂重创,立刻将感知分布在整座深殿,一寸一寸探查去,却有发丝毫不对。

越是正常他心里就越往下沉,直到全部感知从四面八方收回,最终都集中在了眼的宣静河身上,霎时神情剧变,难以置信般伸手在宣静河眉心一按。

“师尊,”鬼太子那总是懒洋洋带着的表情完全变了,被天劫击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眼神:“你的神格呢?”

宣静河微道:“我如今这副模样,你怕是不能欣赏很久了。”

鬼太子一手抓起他衣襟,直截了当厉声道:“他们去了哪里?”

宣静河扬起眉角:“你猜?”

鬼太子不再浪费时间,转身闪电般冲向高空十二扇宫门,然而刚飞上百步远的高度,额上突然闪出金光灿烂的月桂叶——同生共死的束缚符咒顷刻发。

砰!

鬼太子瞬间落地,一脚把墨玉地砖踩粉碎!

他神魂刚被宫惟打散,此根本无法离开神躯,而神躯也离不开这巨大的寝殿,被活生生地困在了这里!

鬼太子十指狠狠刺进掌心,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出在血池中,血丝溢出的掌心扣着宣静河的后脑,强行让他靠向自己,连额头都几乎抵在一起:“你以为我就这么束手无策了是吗?”

宣静河不带丝毫感情地对着他的眼睛。

“谁都不能把你从这里带走,哪怕是死亡——”鬼太子神情冰寒刺骨,一字字轻声道:“因为我就是死神。”

他抬手钳住宣静河下颔,低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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