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沐浴 抛金带泉池更霓裳
听闻欢快的嬉闹声渐响,修灵则作速隐藏在山石之后。
女弟子们的笑谈传来,才知原是皇后娘娘赏赐了十车珍宝,其中全是女儿装饰之物,更有一种独特的香粉可用来沐浴,于肌肤有美白润滑,祛斑解毒的功效。
世人皆知,当今皇后诸葛尔雅出生高贵,曾是落霞嫡传弟子,也是应当年琴门选妃才入的宫,凭其妩媚之貌、聪慧之姿、玲珑之窍在短短一年内便荣登后位,宠冠后宫。
从此,皇后愈发厚待落霞琴门时常赏赐,虽然她的师尊红尘早已看破红尘驾鹤仙去,只留下一号“红尘大士”,但此番念旧情结却始终未改。
有人称道皇后尊师重道,也有人暗地里说:“你们还真以为落霞琴门是皇后娘家?皇后不过是喜欢俏郎君罢了,师尊都没了却还如此阔绰嘉赏,无非是盯着霞尊的那张面皮。”
眼下琴门又得了赏赐,霞尊欣然接受,表现得越发像是要讨好皇后,特特地暂停棋课,令落芳蕤将香粉捣进汤浴,让诸位女弟子前去沐浴皇恩。众人无有不敢,也无不欢喜。
于是,修灵则才撞见了一众美人披着薄衫于戈壁腹地纷纷入浴泡汤的明艳情形。
汤池泉水晶莹粉亮,映着澄空变幻着缤纷色泽。少女们半身没在水中泼洒玩闹,烂漫天真。远远望去,好似天上的彩霞真的落在水中,成了云端游乐场。
蒸腾的水雾掩映着千娇百媚的金贵娇躯,扑朔迷离如梦似幻。袅袅烟气氤氲开来,将连天的水雾渲染成了脱尘仙境。
既然此处沐浴不成,修灵则便想着绕道而行,才扭头一探,偏偏又惊呆了。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她下意识地抬手压住了胸口,僵着身子微微抬首,望着独立于不远处的一座翘角飞檐的白玉亭。
玉亭四周以奇石围簇,远观似是凭空生长在水上。亮闪闪的八角琉璃顶上,分明斜躺着公孙长琴。
他散着乌云般漆黑的长发,微微敞着衣襟,袒露出雪白的脖颈,以一条绣着金丝凤尾的腰带蒙着双眼,正仰着头吹晚风喝佳酿,尽是风流惬意的放纵姿态。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论模样,霞尊自有极致之貌。正因此,即便他行事怪癖荒唐,但凡是女子,无论烟柳俗粉、名门闺秀、琴门弟子、还是当朝皇后,无不因他的绝世美颜而见怪不怪的。
修灵则只觉得呼吸急促,双耳似有火烧,思绪一时如白纸一页,一时作乱麻一团,惊怒羞恼。
公孙长琴朝她微微转过了头,也不知是否“看”见了她,一口干了酒碗,飒然起身。他立在亭顶,只留给人一袭迷离而朦胧的背影,看不清也摸不着。
背身解开蒙住双眼的腰带,反手轻轻一抛,待腰带缓缓落入池中,他说道:“送你们。”
话声甫落惊起池中一片涟漪。各方美人如鱼抢食一般争相去捞,霎时雾气迷蒙,水花乱溅。
无人看见公孙长琴回眸一笑。
这一眼,只有一人。这多情,从来只是假象。
云里雾里,修灵则偏偏见他回头,却不知在看她,只当他是趁机偷窥女子洗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气汹汹欲追去时,哪里还见身影?
反倒是她情急之下一现身,一女弟子模糊中看见了,不禁花容失色,大声惊叫“有男人”。顿时池中又乱作一团,众人纷纷捡了岸上衣衫,抓人的抓人,逃散的逃散。
***
眼下情形甚乱,水雾时聚时散。修灵则见机跃入池中,屏息没进水底散了发,再出水时,已是女儿模样。她偷偷环顾四周,待人群皆已散去,才现身向一隅游去。
那是一处偏僻小池,四面环石,幽幽藏在诸多汤池的一角,即便立在伞亭之上,亦望不得此中情形。修灵则静静浮在水中,甚是放松,仰头望着天边放空思绪。
暮色已愈发深沉,落日红得如同一只巨大的火球,思及居住其中的鸦兄,修灵则心想她虽是孤儿,现下却又多了一个胜似亲人的“兄弟”,不觉欣慰而笑。
宫中的浴粉也是奇特。
才泡半刻,肌肤毛孔处已微微渗出晶莹香汗,而池水也渐渐变成赤金色,散出的异香隐隐有阳光晒过万物的味道,闻之生趣盎然。
正惊奇之时,修灵则低头拨水,发现胸前有滩赤金最是浓重,且那颜色正在如墨般不断扩散,伸手往胸口掏去,原来并非是浴粉作用,而是金乌给她的三根鸦羽在作怪。
本是漆黑的羽毛不知为何已成金色,闻来正是水中香气。修灵则抬手御风,以风团去试香源,不久,池中香气飘忽四散,唯有鸦羽之香依然如故。
就在她摆弄羽毛之时,被香气染醉的公孙长琴翩然而至,悄无声息地蹲在了她的身后笑道:“呵,鸦兄可还好相处?”
修灵则闻声一怔,慌忙双手抱胸埋入池中,游出一射之地才出水嗔喝:“你!”
她心中原有不小火气,一是前一日他弃她于危难险落鸦口,二是他风流无度公然在浴池饮酒抛带,三是当下突然现身,大有轻薄之意。
可是,当她当见他手中抱着的一团嫣红,才发现不太对劲,——刚才她囫囵下水,并没有准备上岸更换的衣服。
公孙长琴抢她一步道:“你就穿着衣裳跳下水去,不曾想过待会儿如何回去么?还不谢过本尊。”说着将衣衫放在岸边,又伸手在汤池中一搅,金色褪去,香气不再。
“这是金乌羽香,现已集你之身不会再散去。虽说此香是仙品香,但气味过浓便易招摇,本尊已施法将其隐去,未到迫切之时,不会自行发作。”
修灵则正想问这香味究竟有何神奇之处,转过头来见人已不再,反倒松了气,确认再三周遭无人,才缓缓移至岸沿抓了衣裳。
她见那嫣红,便知是绯花坳时他强要送她的那件,不觉皱眉;又见那衣裳底下叠着一条嫣红布帛可作掩面之用,这才安下心来换了新衣离去。
待她走远,公孙长琴于亭顶翻了个身,望着她的背影满意笑道:“唔……还是这般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