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命罄 宋清欢画中窥秘事

原来，现今的穹宇圣上宋罄帝宋罄石的皇位是由老皇帝，即罄帝的哥哥宋凝帝宋凝金禅让而来的，并不是子承父位。羽王宋连城便是这凝帝的儿子。

罄、凝二帝兄友弟恭手足情重，故而凝帝禅让之时，罄帝便立誓将来立太子，非羽王不立。凝帝见弟弟坚持，又恐诸臣异议，商王嫉恨，索性就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罄帝，从此不再过问政事，一心于宫中的琴观通天观研习琴道。

直到有一日，打扫琴观的几个童子闻得观阁之中忽然飘出奇异音律，正欲细听，音乐却消失了，几人叩门不见回应，便齐齐在门外磕了头推门而入，却见屋内一片整齐，却不见罄帝身影，床榻上只留下了他当日所穿的衣衫鞋袜并发冠等物，还有他素日弹奏的一床宝琴。众人看了，皆道圣上修琴得道，羽化成仙了。

然而人言可畏，朝堂有议论称，罄帝立羽王为太子，其实是因为羽王比商王弱小愚钝，便于掌控；又有猜测，说凝帝之死十分可疑，许是谋杀也不一定。

一时间，各种挑拨使得大臣不满，父子生嫌，兄弟阋墙。只是羽王擅于隐忍，商王精通演戏才不致于朝堂动荡。谁知，宋楚吟蛊惑住了天下人心，也包括了自己的亲妹妹宋清欢。

凝帝仙逝之后，一日宫中举办中秋夜宴，罄帝见商、羽二人手足和睦，并合奏琴曲以尽承欢之情，十分开怀，遂多饮了几杯。及至入寝之后，忽然不适，上吐下泻。御医只道是饮了冷酒之故，开了解酒温补的药方由人服侍再睡。

此事惊动了一干儿女，都挨个进宫问长问短，并携带了各种灵丹补药。罄帝见儿女心孝，便说：“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让他们费心，不如捡一两样无碍的吃一吃，好叫他们放心早些回去。”随后，特地问侍从唤梨官的道：“清欢也来了吗？”

侍从梨官只得出殿打探，发现公主并没有来，却又不忍让皇帝难受，便随口托词道：“今儿大公主也多喝了几杯，觉得月夜凉，于是对棠官悄悄告假早离了席，说是担心圣上也和她一般，莫要到下半夜发作，索性回去为圣上预备着，恐怕还在忙活哩。可要急召入宫？”

罄帝听了，点头摇手，只道：“难为她了，不用催她。若她来得太晚了，让她去凤翔宫过一夜罢，不必回公主府了。”梨官领命，又悄悄地遣了心腹棠官去公主府捎信，不在话下。

于是，陪夜的御医叫作王武仁的，几经挑选，最终又与诸位太医一番计议，选了商王端来的百花蜜，并羽王送来的养荣汤一并给皇帝吃了些，只留下梨官一人侍候，并叫大伙儿散了。

且说宋清欢确实是难得地多喝了酒，回府时身体不大爽快，听婢女说蜂蜜解酒，便命人端了些百花蜜来吃，自以为一吃就会和平日一般神清气爽。她怎知自己前世乃是幻紫，托生之时自带了一些天赋，酒后一吃蜜，却比刚才更陶醉了，倒头就睡。

当梨官派来的人将宫中情况禀报给公主时，宋清欢好不容易才被几人连连唤醒，听了父皇抱恙的消息焦急不已，一时间也不知带什么东西入宫为妥，却想自己吃了百香蜜酣然入睡，美梦连连，于是叫婢女去院中以百花灌溉的泥土里挖出一碗，用彩蝶蓝瓷小盅盛了，带着入宫去。

皇宫禁地无法御琴飞行。幸而公主府外有一暗道直通皇帝寝殿，此暗道是罄帝为女儿十五岁生辰备下的大礼，只偷偷告诉了清欢一人。宋清欢见夜深人静，并不想大动干戈出行，便从密道御琴，速速入宫去了。

密道出口，乃是皇帝寝殿卧龙殿内的一扇屏风，其上绘着一幅千里江山图。此图玄妙莫测，——凡入密道者，行至出口时必先入画，隐成画里人物。

图里暗藏玄机，若不得解就会困在其中，知其奥妙者，则可从画内探见卧龙殿，取适当时机出画便可。

就是在此画中，宋清欢窥见了惊世骇人的一幕。

当时，御医王武仁正在给皇上喂吃的，喂的正是百花蜜。因这百花蜜绝无仅有，公主一看便知，定是哥哥宋楚吟送来的，于是心想：“哥哥送了也是一样，不必与自己家人抢功劳，又要打扰了父皇歇息。”便回身要走。

只听身后传来嗽声，宋清欢回头再看，罄帝已口吐白沫，两眼翻天，浑身抽搐狂抖不止。她急着冲出画外，却见王武仁一掌按住罄帝身躯，一手从胸前掏出一个医袋，从中连拔三针分别扎入三处穴道，不一会儿，症状止住，罄帝陷入昏睡。

王武仁拭汗喘息，瘫坐在龙榻旁，连连磕头喊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

宋清欢见父皇得了医治平静下来，只当作他已安然无恙，御医也不过一时惊吓，再三犹豫是否出画，最终决定暂且观望。

稍息，殿外忽然悄悄闪进一人，一把揪起匍匐在地的王武仁道：“怎样了？”

王武仁战战兢兢道：“幸有殿下庇佑，小人已用逆寒针封住圣上三处灵穴，可令蛊毒缓缓发展。明日殿下便可宣称圣上忽染风疾，发作了风瘫之症。只是这百花蜜……是殿下带来的……”

眼看来人正是宋楚吟，又听得两人密谋之事，画中宋清欢骇然不已，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手颤抖着紧握食盒。

宋楚吟只冷笑一声，将床头的那罐百花蜜捧起，轻轻一握，连盅带蜜全然烟灭，化作黑灰飞了去。随之又抬手朝着罄帝身上三处穴道一吸，三支逆寒针瞬然逼出飞至他手。

他沉着嗓门，“今日妹妹倒没来……放心，明日她知道父皇抱恙，定会送百花蜜来，替了本王的便是。”

王武仁一迭里应着，早已怕得惨无人色，“殿下，众人都好骗，唯独皇后……”

“哼。”宋楚吟拖他起来，“怕什么，她就算看出些端倪，为了独揽朝政也只会假装不知。在她眼里，本王应该不会蠢得明面篡位夺权，她可巴不得吊着父皇一口气咽不下去——”

说着，拍了拍王武仁的肩膀道：“王太医何必大惊小怪，现在你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本王还有诸多事情要仰仗你，可不会那么轻易……”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最后两个字，“杀你。”

宋清欢早已看呆了，却也只能拼命控制自己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的身体，见二人走后，趔趄着从密道匆匆赶回公主府睡下，以免宋楚吟突然起意前来查探。一路上，她见密道悠长，追忆父皇千万疼爱，纵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