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小藤
在千万点小灯柔和温暖的光晕中, 安稚心想:不会又是那根小藤做的吧?
她到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小藤的影子。
正在到处看,忽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安稚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
符渊淡定答:“前面是下坡, 不好走。”
安稚无语:“请问从进这个岛到现在, 哪里不是下坡?”
符渊只管抱着她,笑而不答,一直到边涯说前面又有个陷阱,才把她放下来。
这里三步一个陷阱,五步一个法阵, 几个人又连着过了好几个用边涯的话来说——“能闻到钱的味道”的大阵。
几个阵里都是拼硬功夫, 由符渊他们三个砍瓜切菜就够了,用不上安稚, 安稚主要负责围观吃瓜。
围观也能围观出心得。
安稚发现, 符渊说得没错, 南沉确实是这几个人里面修炼得最正气的人。
他的功夫踏踏实实, 都是《大梵天功》那套书里讲过的最经典的功夫, 可是一样的功夫, 他用起来就排山倒海, 就是不同凡响。
再加上他冷冰冰的一张脸, 白衣如雪, 不染俗尘,端庄地站着, 就是一身宗师气度。
符渊就不太一样, 他的功夫要杂得多了。
他不耐烦正经地打架,大概是嫌弃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的, 时不时冒出点安稚完全认不出来也看不懂的招数,千奇百怪,花样百出。
也不知道这只大猫以前都『乱』学了一堆什么奇怪的东西。
要是他突发奇想的招数不管用,被阵里的妖魔鬼怪钻了空子,他就会一脸不爽,忽然一招气吞山河地推出去,瞬间把对方全灭,比南沉还恐怖。
边涯就简单得多了,一把弯月形大刀忽大忽小,风激电骇,横扫一切,砍就完事了。
“每个人的功夫都有自己的特『色』啊。”
他们斩杀幻阵里无数小妖精一样呲着长牙的干瘪小人时,安稚抱膝坐在旁边小声感慨。
符渊他们在打架,离得远,妖妖灵比较敢出声,接口问:“那你的特『色』是什么?”
安稚噎了噎。
想想说:“我能以七阶的水平悠闲地坐在这里看戏,就是我的特『色』。”
妖妖灵笑了一声,“懂了。擅于抱大腿。”
安稚反驳,“谁都有弱的时候,弱小的时候不抱大腿,非要自己硬刚,那不叫有骨气,那叫蠢。慢慢来,总有强的时候,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全都抢着抱我的大腿。”
妖妖灵笑答:“好,我等着那天,我从上古活到现在,沧海桑田都等到了,你这个估计,大概,也许,也能等得到吧?”
安稚默默地伸指弹了裙摆一个暴栗。
妖妖灵笑道:“你弹衣服没用,我又不疼。”
安稚闲着没事,想起一件一直想问它的事。
“妖妖灵,你是被限制在这件衣服上走不了了,对吧?那我要怎么帮你,才能让你离开这件衣服?”
妖妖灵好像怔住了。
它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知道我有多珍贵?”
安稚不在意,“知道,上古妖灵嘛。”
妖妖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一般人拿到我,都会把我当成宝贝,用烧掉衣服来要挟我,让我帮忙做各种事,或者挂出来,大宴宾客的时候给人参观炫耀,让他们问我奇怪的问题取乐。”
安稚奇道:“你说话不是只有我能听到吗?”
妖妖灵嗤之以鼻,“我想让谁听到,就能让谁听到。”说完又有点心虚,“你们那个玄苍王除外。”
它接着说:“你却想放了我?你脑袋是不是抽了?”
安稚只不过推己及人,觉得要是自己的话,肯定不喜欢天天被限制在一件衣服上动不了。
想想都觉得不自由。
“你脑袋才抽了。我好好的一件衣服会说话,穿着感觉太奇怪,还是把你弄下去的好,”安稚说,“你说吧,我要怎么帮你?”
妖妖灵叹了口气,“要放我可不太容易。我是上古的妖灵,要靠上古的提婆兰的花蕊才能续命。”
听起来好像濒临灭绝的大熊猫。
“提婆兰四百年一开花,那年正是提婆兰岛的花季,我吃饱了不小心睡着了,原本打算眯一下再采下面四百年攒着吃的花蕊,结果一醒来,发现花蕊全被人采光了。”
安稚问:“是做这件衣服的人吗?”
“没错。他们为了做出一件稀世珍品的衣服,把满岛提婆兰的花蕊全采下来,给衣服染『色』。”
安稚低头看了看,应该就是身上这件漂亮的水红『色』衣服。
妖妖灵接着说:“我没办法,只好跟着过来,这些年靠着衣服上的一丁点凑合着活,灵力已经很弱了,一离开这件衣服就要完蛋。”
安稚听懂了,“所以只要帮你找到提婆兰的花蕊,你就能离开衣服了?”
“没错。”妖妖灵答,“要是我有足够的花蕊,就能自由来去了。”
安稚问:“你说的那个采花蕊的提婆兰岛在哪?我带你过去看看,万一提婆兰又要开花了呢?”
“已经没了。”妖妖灵的声音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前些年的玄武大战已经把那个岛全毁了。”
符渊他们那边杀完了,走过来时,安稚问他:“符渊,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染这件衣服的这种提婆兰花?”
符渊随口问:“你要放了上面的妖之灵?”
他都知道。
安稚点头,“它说它靠提婆兰花蕊才能续命,从衣服上下来。”
符渊想了想,“据说这种花已经绝种很多年了,我想办法去找人问问。”
边涯在旁边听到了,一边收刀一边搭茬,“非得要提婆兰吗?其他花不行?咱们口味能不能不那么挑?”
妖妖灵:“……”
过了这个阵,几个人已经到达大漏斗的最深处,幸好有小灯笼的藤蔓照明,里面并不暗。
边涯抽抽鼻子:“我能闻到非侑的气味。”
安稚好奇,“那你能跟着气味找到他吗?”
边涯笑了,“非侑是只鸟,他的气味是飘在空中的,我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不过我敢肯定,他到过这里。”
他的话音未落,一根胳膊粗的藤蔓忽然朝他横扫过来。
边涯反应极快,抽刀一刀把藤斩断,那藤吃痛,缩回草丛里去了。
紧接着,周围的草丛里,冒出无数条巨大的藤蔓,向几个人爬了过来。
自从上这岛以来,岛上的植物虽然看起来是活的,却一直没有主动攻击过他们几个,这会不知为什么,忽然开始主动伤人。
安稚眼尖,一眼看到往她这边爬的碗口粗的藤蔓上开着一朵小蓝花。
巨藤在空中扬起,向她抽了过来,抽到一半,像是目标偏了一样,啪地一声打在旁边的地上。
力道惊人,声音很响,激起纷飞的草叶,安稚却毫发无伤。
这不太对。
安稚看向符渊。
符渊一边跟藤蔓缠斗,一边分神留意着安稚,早就看见那根藤对安稚手下留情了,也看见了藤上开的不起眼的小蓝花。
他立刻低声对边涯和南沉说了句什么。
安稚注意到,边涯开始改砍为格挡,不再认真跟藤蔓过不去。
藤蔓极粗,神出鬼没,力气又大,符渊一边跟它缠斗,一边抬头四处看。
过了一会儿,好像找到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亮。
他抬起手,一道白光激『射』而出,直奔洞顶的石壁一角。
那里原本是一片爬满植物的嶙峋石壁,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符渊的光箭『射』过去时,猛然一震。
好像幻象消失,『露』出躲在伪装下的东西来。
是一只体型不小的黑『色』大鸟,全身像乌鸦一样乌漆嘛黑的一片,正用黑『色』的喙叼着一颗闪闪发光的果子。
“非侑。”符渊说。
原来这只黑鸟就是那个非侑,安稚心想,不知道他口中的果子是不是青霄的秘宝希音。
符渊的第二道光箭已经『射』上去了,黑鸟见被发现了,振翅飞起来,动作迅捷地躲开,在空中掉了个头,扑棱着往洞外飞去。
“我来。”南沉说。
转眼间,他就化成了一身雪白的雪鸿的样子,翅膀一振,直上洞顶。
一只纯黑,一只纯白,两只鸟在天上斗了起来。
怕误伤到南沉,符渊也不再『插』手,只在下面观战,但是手一挥,就在出口那边封上了一道从上到下严严实实的光网。
安稚知道,符渊这是怕两只鸟打到外面去。
非侑万一往外跑的话,南沉肯定要追,他比二哈还神奇,一撒手放出去说不准就找不着了。
还是把两只鸟都关在这里慢慢较量的好。
非侑的实力和南沉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没多久,南沉就明显占了上风,口中吐出一道和符渊刚刚一样的光箭,直『射』非侑的翅膀。
非侑惊慌失措地往旁边一躲,一不留神,口中衔着的果子掉了下来。
发着微光的果子从天而降。
果子掉下来的一瞬间,地上所有的藤蔓都不再假装和符渊他们缠斗了,一起向果子飞扑过去。
发光的果子被无数藤蔓们在空中接住了,一点都没摔坏。
果子一到手,藤蔓们就不再理会符渊他们几个,全都沿着岩壁飞速地往上爬,一起向空中的黑鸟攻了过去。
安稚心想:那枚果子未必是希音,更像是非侑叼在嘴里,用来威胁藤蔓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非侑胁迫着果子时,藤蔓们假装和安稚他们打架,实则一路引着他们来到这里,非侑手里没果子了,藤蔓就对他不客气了。
安稚把目光从天上的战场移开,又瞥了一眼藤蔓接果子的地方,一瞥之下,吓了一跳。
被很多藤蔓托举着的,不再是一枚会发光的果子,而是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年。
他长着一双黑得沉甸甸的湿润的眼睛,乌黑而柔软的长发披着,穿了件松散的绿袍,赤着一双玉足,正坐在巨藤搭成的平台上,仰头观战。
他好像感应到安稚在看她了,转头看向这边,对安稚笑了笑。
一根幼嫩的细藤立刻从草丛里悉悉索索地钻出来,顶端举着一朵蓝『色』的小花,递到安稚面前。
路上的小藤原来是他。
安稚接过花,听到天上凄厉的一声鸟鸣,连忙抬头看。
是非侑。
他本来就远远不是南沉的对手,现在再加上无数粗藤攀附在岩壁上,只要看到他靠近,就毫不犹豫地向他抽过去,左支右拙,万分狼狈。
一个不留神,就中了南沉的光箭,半边翅膀立刻冒出烧焦的黑烟,从天上滚落下来。
黑鸟一落地,就变成一个穿着黑袍的瘦高男子。
无数根巨藤立刻一起向他飞爬了过去。
非侑火速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颗明亮的白『色』光球,他把它托在手上,放在嘴边。
他仿佛对着它轻轻叫了一声。
连安稚都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震动。
一阵无形的冲击波压了过来,离得最近的藤蔓们立刻被震得稀碎。
安稚惊诧地看着,心想:这是什么神奇的超声波武器?
能把东西震得粉碎,这光球才是希音吧?
非侑震碎了离得最近的藤蔓,解了燃眉之急,就把希音对准符渊和安稚他们这边。
符渊立刻在安稚他们面前立起了一道和刚刚一样的光网。
在强大的冲击中,光网粉身碎骨,不过安稚他们毫发无伤。
非侑不等看到光网破碎,就把手中的光球对准还飞在天上的南沉。
符渊趁这个空档,像捕食的大猫一样敏捷地向非侑窜了过去,边涯也握着弯刀跟上。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
不等非侑用光球,光球就从他手中浮了起来。
它目标明确,向着安稚的方向飞了过来。
光球像子弹一样直冲安稚,在符渊回身干涉之前,安稚眼前一花。
然后发现自己就站在原地,什么事都没有。
冲过来的光球却不见了。
安稚原地转了一圈。
咦?希音呢?
然后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个希音,该不会是跑到她的身体里去了吧?
连非侑都莫名其妙地傻站在原地,举着空空的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还在发怔,没回过神来,符渊已经到了他眼前,一招扫过去,非侑就倒了。
周围无数的藤蔓立刻爬过来,蛇一样纷纷缠上他的手脚和脖子,把他高高地举到空中。
几边的藤蔓一起用力,好像打算把他当场五马分尸。
符渊转过头,对安坐在藤台上的少年说:“能不能留他一条命?”
藤条们立刻松了。
少年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涩哑,好像很久都没跟人说过话。
他问符渊:“为什么?他敢趁我睡觉的时候进岛偷袭,还要挟我帮他,不该死么?”
符渊答:“因为他还是别人的杀父弑母仇人,我答应过,一旦抓住他,就把他交给他处置。”
安稚知道,符渊说的人是盛容。
看来当初摄政王非侑为了夺权,竟然杀害了盛容的父母。
少年轻轻笑了一声,“好。那给他留着好了,他杀得一定比我好。”
藤蔓把非侑放了下来,不过还是缠着他的手脚,大概是怕他逃跑。
边涯好奇地看着少年,忍不住问:“你是谁?是这些藤蔓的妖么?”
“不是。”少年答,“我就是这座岛。”
他站了起来,“我叫天藤,我是天藤岛的灵魄。”
这座岛竟然是活的。
少年从藤台上缓步走下来,白玉般精雕细琢的赤足踩在绿『色』的藤蔓上,每迈一步,周围的藤蔓都自动聚拢过来,搭成他向下走的阶梯。
他下了藤台,身后无数藤蔓跟着他,在空中蜿蜒伸展,如同开屏的雀尾。
他直接走到安稚面前,黑玉般的眼眸凝视着她,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宠物?”
安稚:?
少年望着安稚。
“从你刚刚一上岛,我就看到你了,牵你的手时,我的灵元从未有过的舒适。这岛上只有我一个,没人说话,一直都很寂寞,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符渊从他那一大段话里听到了关键词,“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