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公元前2800年王拿稳了
吉尔伽美什对于伊南来说如雷贯耳——《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人公, 他的故事甚至影响了很多民族的神话与传说。
但是作为一个专攻西亚史的历史系学生,伊南了解他,主要还是因为他是苏美尔王表上明文列出的人物, 也就是说, 他是一个曾经真实存在于历史中的人, 确曾是苏美尔的王。
吉尔伽美什在后世各种文学作品之中总是以英雄人物的形象出现,没想到却被同时代的人认为是个“暴君”。
更为巧合的是,不放心伊南被征为民夫的沙哈特嬷嬷,在情急之下声称伊南是神明创造的孩子——她抵达的时候身上穿着那一套卡其『色』的越野服,刚好是沙土的颜『色』。
在苏美尔人的预言里,“恩基”这个名字,在神明那里指“大地之神”,但是到了人类,就是“大地创造”的意思。
于是她随口胡诌的名字“朵”,被冠上了“被大地创造的”字样, 就成了“恩基朵”——乍听之下,几乎就是“恩奇都”了。
恩奇都,不正是吉尔伽美什的最好朋友,陪吉尔伽美什完成了英雄王的伟业,却因为神明的降罪而先于吉尔伽美什死去的那个美少年吗?
伊南想:这一定只是巧合!
她不可能是恩奇都。
因为——她不会死。
*
拉到了合适的民夫, 来自西帕尔的执政官显然很欣慰, 给伊南多留了一顿饭的时间, 让她收拾行装。
除了沙哈特嬷嬷之外, 村子里的居民对伊南都十分感激——毕竟有她出面顶下了这份差役,村里的其他人才能得以保全。
但是村民们看待伊南的眼光,都像是生离死别,伊南再也回不来了似的。他们大多听说过西帕尔城里的传闻, 说这次乌鲁克修筑城墙,工程艰巨而且十分危险,伤亡十分严重,民夫们去了就回不来,所以乌鲁克才会从周边的小城邦里大规模征调民夫。
“朵,你自己保重。”沙哈特嬷嬷淌眼抹泪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她认识伊南才不过几天。
伊南只能拍拍嬷嬷的手,说:“放心吧,我力气这么大,一定没事的。”
沙哈特嬷嬷剜她一眼,对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十分嫌弃,小声说:“你是个女孩子!答应嬷嬷,要保护自己,不要接近那暴君。”
伊南随口答应,心里则在盘算她去乌鲁克之后需要考察哪些内容:科技水平、文化水平、市政建设、政体与决策过程……都是她想知道的。
接近吉尔伽美什……在所难免。
沙哈特嬷嬷看出了伊南的敷衍,有点痛心疾首,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家的好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狠狠地拍着腿,大声说:
“如果有一天让我遇上了那个暴君,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就这样,伊南告别了伤心不已的沙哈特嬷嬷,以及喜愧参半的村民,在村口与西帕尔的执政官会合,跟随其他被征召的民夫一起,先是到了西帕尔城里,然后与更多的民夫会合,乘船向下游乌鲁克前行。
对于伊南来说,公元前5500年的木筏和羊皮筏子似乎犹在眼前,两千多年以后,幼发拉底河上已经出现了体型相对较大的船。
这种船身纤长,船舷出水面不算高,大约有50公分左右,可以坐三十多个人,分成三排,两侧是桨手,中间是乘客,看起来其实很像种花家的龙舟。
这船的船身用的是整根橡木打磨而成的龙骨,再用厚木板蒙上做成蒙片,蒙片用铜钉固定,缝隙之中抹着油泥灰,外面涂上厚厚一层沥青防水。
伊南和二十多个民夫,以及一个乌鲁克来的募役官员一道,上了一条船。那名官员见伊南个子矮小又瘦弱,摇头叹着气,似乎很不满意,但还是特别安排伊南坐在中间,不用她费力划桨。
殊不知这个决定还是挺明智的,如果让伊南划桨,没准她会破坏许许多多枚船桨。
伊南一下子和将近三十个男人挤在一起长途旅行,难免有时会尴尬。
好在她体质特殊,既不会饿死,也不会渴死,更加不会……憋死。
这段旅程不算太长,船队向下游进发,走了三天,中途两次上岸休息,等到第三次上岸的时候,宏大而壮丽的乌鲁克城,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
伊南对乌鲁克城的印象非常深刻,这时见到,免不了要将它与两千年前那座刚刚兴起的城市相比较。
只见现在的乌鲁克城比起当初那座,地基又整体抬高了不少。这证明在过去两千年中,一旦建筑物发生老化,人们就将其就地推倒,在原址上加以重建。这座城市自然“越长越高”。
以前乌鲁克城不完全在幼发拉底河边——伊南从神庙前往河边还需要两个小时的骑乘。但现在不知是因为河水有过改道,还是乌鲁克城向幼发拉底河边大幅扩建了,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一直延伸到乌鲁克河畔。
整个城市的制高点依旧是高大的建筑,从建筑形式来看那不是神庙就是王宫。
伊南记起了沙哈特嬷嬷的话,吉尔伽美什是一个“不敬神明”的王,那么最高处的建筑应该用作王宫,而不是神庙了。
乌鲁克附近的码头异常繁忙,有无数来自幼发拉底河沿岸小城和村落的民夫陆陆续续抵达。
乌鲁克的官员则正极有条理地清点人数、登记姓名。
来自西帕尔的执政官把所有西帕尔的民夫都带到,依次点名;乌鲁克的官员则动作飞快地用一枚削成特殊形状的苇杆在泥板上划动。
“恩奇都!”西帕尔的执政官大声喊。
伊南脸『色』发黑地站了出来,沉声说:“我的名字叫‘朵’。”
西帕尔的执政官却有点儿幸灾乐祸似的说:“就这么记下来吧,毕竟他的家人口口声声说他是神明创造出来的人类。”
乌鲁克的官员大约是把“恩奇都”这三个字都记下来了,才抬起头看了伊南一眼。
“这么瘦弱的少年——真你们不是从民间强征来充数的?”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不允许民间强征,他的年纪到了吗?征得家人同意了吗?——这么瘦弱的民夫,万一要是叫王见到了,必然又是一通脾气!”
西帕尔的执政官连声说:“他力气大,力气很大!”
乌鲁克的官员抬起眼瞥了伊南一眼,指指身边——他身边地面上放着几个石磙子。
“能举起来一个就可以过关。你试试吧。”这官员倒是一副公正模样,和西帕尔的执政官作风相当不同。
“朵,快来试试,你可以的。”西帕尔的执政官满脸期待,这副态度令伊南无法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能从征发民夫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
于是伊南大踏步上前,掂了掂地面上的石磙子——一共六个,每个石磙子上都凿出了一个把手。六个石磙子一样大小。
伊南目测这些石磙子除了做体测用途,可能还是用于称量的重量标准。
在一片催促声中,伊南一伸手。
她轻轻松松地单手提起了一个石磙子。身边的人顿时看直了眼:要知道即便是身强力壮的大汉,恐怕也要运气屏息,双臂使劲,才能举起一个。
谁知伊南又一伸手,提了另一个起来。
“好!”
周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从别处刚抵达的民夫全都在往这边探头探脑,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好事。
伊南一手提着一个石磙子,小巧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看中了第三个。
“有这力气……可以了!”乌鲁克的官员果断地在泥板上划了个勾,算是肯定了伊南,作为一个合格的“民夫”加入乌鲁克的“城建局”。
谁知伊南手中提着两个石磙子,突然快步走上两步,脚尖一挑再一踢,她将第三个石磙子直接踢飞,沉重的石磙直飞上天,冲着西帕尔的执政官和乌鲁克的官员头顶上就落了下来。
那西帕尔的执政官一抬头就是这么一副巨石压顶的模样,吓得喊都喊不出。
而乌鲁克的官员一直都在泥板上记录,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
这时伊南已经放下了手中两副石磙,一个箭步上前。这枚被她一脚踢上天的石磙,轨迹和力度是她事先算好的。伊南心中有数,这枚大石磙绝对伤不了人——她只是想吓唬一下奴颜婢膝的执政官,以及震撼一下以貌取人的乌鲁克官员。
其实她刚才踢的那一脚,带了一股巧劲,石磙看着是声势浩大地落下来,其实来势并不凶。再加上她现在的力气与敏捷,绝对能在石磙子落下来之前稳稳地把它接在手里,然后耀武扬威地拎着就走开。
她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才敢这么玩儿的。
谁知,就在伊南伸出手的那一刻,她耳边突然有一个人大声呵斥:“闪开!”
伊南当然不能闪,她自己扔出去的石磙子当然得自己接着。她一只白净的右手伸出,照着石磙上的把手伸手一握。
谁知有人比她更快,没去动那把手,而是轻轻松松地将右手托住石磙底部,稍稍用力一拨,让石磙的运行改了个方向。这石磙子就像是牢牢被吸附在他手心里一样,随着他的手臂落下,被他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托着,向空中一抛一抛地玩。
伊南:……!
她竟然落空了——这是她事先绝对没有想到的。
她一偏头,就看见了眼前一张属于年轻人的俊美面庞,偏偏离她非常近,两个人几乎直接面对面,伊南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对琥珀『色』泛金的眼眸里映着自己一张小小的脸。
这确实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他的额头宽阔,眼睛很大很亮,顶着一头深栗『色』的短发,脸部的线条相当硬朗——甚至可以说,倨傲。
然而他确实有自傲的本钱——他肩上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混着金线的羊『毛』亚麻混纺外褂,敞着,『露』出上半身小麦『色』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线条。同样材质的半身袍子,用一枚金光闪闪的金腰带束着,挂在他的腰上,遮住了他的长腿。
这男人比伊南高出了足足有一个头,此刻见到伊南扬起脸毫无顾忌地盯着他,他的眉头稍微皱了皱,眼睛眯起,似乎在冷峻地问:你敢直视我?
伊南:……你谁啊?
这个男人却似乎压根儿不想和伊南这样一个民夫装束、身上的袍子脏兮兮的瘦弱小伙一般见识。
他随手将石磙递给那西帕尔的执政官,执政官双臂马上一沉,差点儿直接趴到地面上去。
“刚才这石磙是你扔上天的?”问话的口气很有些讥诮,似乎觉得伊南的这副外形和她的行为十分不搭。
乌鲁克的官员躬身回答:“确实如此。”
这官员的口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用一副实事求是的态度回答了问题。
“看不出来!”男人再次瞥了眼伊南,惜字如金地抛下了四字考语,随后转身。
伊南气结:有本事你别出手啊?早先不让别人显示实力,现在倒摆出一副臭脸说风凉话?
“不过这小子的力气还可以,明天调他到我那一小队去。”男人别过头,随意吩咐那个乌鲁克的官员。
官员躬身应下,拿出苇杆,继续在泥板上划着什么,过了片刻,向已经远去的男子高声道:“已经记下了,在泥板上。”
男子头也未回,只是随意地扬了扬手,表示他听到了。
“明天我要一早就见到人。”他抛下一句话,却压根儿没有回头,压根儿没有再看伊南一眼。
惊魂甫定的西帕尔执政官腿软软地从地面上撑着站起来,随口问身边的乌鲁克官员:“那家伙是谁呀?”
“我们的王,吉尔伽美什。”乌鲁克官员正在认真校验泥板上的内容,随口回答。
西帕尔的执政官腿一软,差点又坐下去了。
“啊,难道这就是那位,‘万王之王,众君之君,三分之二的神只三分之一的人类,乌鲁克和埃利都共同的领袖、统帅暨保护者’吗?”
执政官故意说得又大声又拖长了声音,很明显是想要弥补刚才把乌鲁克的王称作是“那家伙”的错失。
再看那男人离去的背影,他好像对执政官避之唯恐不及,走得更快了一点。
乌鲁克官员却对那男人的离去感觉很寻常,平静地答应了一声:“没错。”
执政官满头冒汗,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弥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只顾捏着双手焦急地走来走去去,完全由着乌鲁克的官员完成了点名、记名和编组的工作。他偶然看见伊南,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你交好运了,那是王,那是王啊!”
伊南倒是没想到,一到乌鲁克,就和这个传说中的英雄王打了个照面。
一想到“英雄王”,伊南心里就打个突:她很难忘记杜木兹向她告别时说过的话——杜木兹曾经亲口承诺,他终将成为一位“英雄王”。
但是现在伊南见到一位历史上真正有名的“英雄王”,第一印象竟然是:……什么嘛!
都说他是个暴君,按照伊南的看法,这一出场倒也与历史上有名的“暴君”们相去甚远,难以比肩。但是这家伙做派的确令人十分不快。
吉尔伽美什刚刚的确是救了人,可偏偏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好像他救的只是蝼蚁,而蝼蚁,又有什么资格向王表达感激与敬意?
码头这里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了,乌鲁克官员完成了与西帕尔执政官的交接,那官员拿出了一片泥板,从怀里掏出一枚陶制的滚轴印章,在泥板上用力一滚,将泥板递给西帕尔的执政官,说:“好了,你拿这块泥板到库房去,他们会把给西帕尔的大麦小麦和铁器工具都支给你。”
“等你回到西帕尔,再把东西分发给这些民夫的家人。”
伊南一怔:沙哈特嬷嬷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应征到乌鲁克来,乌鲁克还会发东西。
按照这位官员所说,民夫们到乌鲁克来,他们的家人能得到大麦小麦和铁器工具——这些都是普通村民最需要的东西,如果真的能换来这些,伊南想他们至少不会对应征这事如此抗拒。
还没等伊南出声,好几个与她一样,从西帕尔出来的民夫都七嘴八舌地问:
“真的有这些?”
“怎么我们在西帕尔从来没听说过?”
乌鲁克的官员耸耸肩:“我们这儿只管按应征的人数发东西,东西到了西帕尔怎么分配……”
这官员盯着哼着小曲一路小跑着离开的执政官不说话。
伊南很无语,她有一点明白“乌鲁克强征民夫”这说法是从何而来,症结又在哪里了。
“那……那粮食都让执政官都拿走了,我们在这儿吃什么?”有个民夫担心起了将来。
那乌鲁克的官员顿时大笑起来:“你们都到乌鲁克来了,竟然还担心这个?”
“你们说说看,有什么是你们西帕尔有,乌鲁克没有的?我王富有,天下闻名,库房里早就储满了足够的粮食。”
“你们到乌鲁克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挨饿的。不让你们吃饱,这城墙谁来修?”
乌鲁克这官员说的在理,民夫们都点头称是:“这下我们就不怕了。”
谁知,让他们怕的在后头——
乌鲁克从各处征调而来的民夫,和乌鲁克本地的劳作者一起,都住在城墙的施工工地附近搭建的临时住所里。
登记之后,乌鲁克官员带领他们先去休息和吃东西。一行人走在路上,忽然见到远处过来几十个民夫模样的人,他们都抬着用树枝扎成的简易担架,将十几个伤员送了出来。
伊南留心看这些伤员,情况最严重的浑身沾染着鲜血,血污上却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她见到担架上的伤员大多经过了止血的包扎,知道自己出面不一定有用,就只在一旁静待。
那名乌鲁克官员见到了也十分惊讶,连声问:“是又出事了吗?”
抬着担架的民夫连声回答:“是啊,原本要就着一段旧墙基修新城墙的,谁知道人刚上去那旧的就塌了,这不一下子砸死了好几个,这不先把受伤的先赶着救出来了。”
这一下,新来的民夫全都慌了——他们在家乡的时候,确实听说过在乌鲁克服劳役会死人的传闻——可是听传闻与亲眼看着伤员与尸体被抬出来,亲耳听见伤者的哀嚎这样的经历完全不同。他们哪里想到过,在乌鲁克的城墙下这么容易死人,而且一次死伤就是这么多人。
伊南默然。
古代的施工条件没法儿和现代的相比,出现工程事故是常有的事。历史上很多征调民夫完成的大型工程,例如埃及的大金字塔,都是在相当规模的伤亡之上完成的。
作为民夫,既要克服生活环境艰苦,又要防备各种防不胜防的工程事故——要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绝对是一件需要运气的事。
眼下这些民夫显然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这时全部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我们要死在乌鲁克了——”
“听说乌鲁克的民夫一旦逃跑全部要被处死!”
“跑要死,不跑也要死!”
那名乌鲁克官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跟你们说民夫逃跑要被处死?”
“登记在册的民夫,如果逃跑,乌鲁克会向你们的原籍追索当初赠给你们家里的东西——这也天经地义吧?你们都跑回去了,乌鲁克凭什么还要帮你们养着家里人?……”
耳边听着这个乌鲁克官员的吐槽,伊南全明白了:她知道关于乌鲁克的“洗脑包”是怎么来的了。
只要看看刚才那个美得就差上天的西帕尔执政官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民夫们冒着生命危险,到乌鲁克来付出劳力,但是乌鲁克支付的粮食和物品都落入了当地官僚的手里。
如果民夫们逃跑,这些东西都要被追回。当地的官员自然而然地发明了这些“洗脑包”,将乌鲁克描绘得越恐怖越好,没有人敢逃回去,乌鲁克也就无从向他们追回这些物资。
但是“刻板印象”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改变。无论眼前这个乌鲁克官员费尽了口舌,这些民夫们都一直哭哭啼啼的,直到被威胁说“误了饭时,晚上没有饭吃”。
他们拖着脚,一边预想着在乌鲁克服劳役的可怕命运,一面慢吞吞地向前走。
谁知,就在前往宿营地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乌鲁克的一座旧城门,一眼看见那城门上挂着几个已经腐朽的尸首与人头。
民夫们顿时全都抱头痛哭,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再去听那名官员费尽了口舌的各种解释。
谁都只相信自己心里已经认定的,即便事实真相未必是如此。
伊南在一旁微微摇头叹息:在这些人眼里,吉尔伽美什,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暴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