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从城东到城南,本就不是一段太过轻松的路程,如今又赶上吃午饭的点,路堵人多不说,车难打更是我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
从十一点一刻,到十一点四十二分,在公交站牌下足足拦了半个小时的车,虽停下的不少,可一听我要去城南中心圈,便一个两个个个摇头晃脑的开走了。
“现在去城南,一是拉不到回头客,不划算;二是费时,一个来回少说也要七八十分钟,稍不留意就会误了交接班。这种赔本买卖,除非你运气好,碰上一辆刚巧要回城南的顺风车,否则,下午一点之前,你是拦不到车的。”
又一位的哥将我婉言拒绝了。
“如果你非要这个点走,还不如坐环城巴士,个把钟头也能到。”
只能这样了。
我垂头丧气的靠在灯箱旁,又多等了十分钟,开往城南的环城巴士才像个步履蹒跚的老太,慢悠悠的驶进了公交站。
吱嘎一声,带着厚重的鼻音,门开了。
我风尘仆仆的上了车。
空旷的车厢内,除了中间偏后靠窗的双排椅上坐着一对相依相偎的小情侣外,就剩我和司机俩人。
“师傅,问你个事。”本着人少好办事的想法,我忍不住跟司机套起了近乎。
正襟危坐的司机,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冲我摇了两下,我没看明白,他目不斜视的往身后指了指。
我不由得好奇心起,依他指示,往车厢内多走了三步,就见驾驶员座位后的护栏上工工整整贴着一张警示牌:为了您和其他乘客的安全,请勿与司机交谈。
“师傅,”人的自私,最出色的表现,无外乎不计后果的麻烦别人。我承认我在这个时候是一个自私又无知的人,所以,才会明知故犯的又退回去:“灯牌下没人的小站,能不能不停?”司机嘴角扯了扯,终究是没扯出半个字,从嘴型的抿合深度与宽度来看,应该是生气了。但生气也比上我此刻的心焦,继续恬不知耻的以身犯险:“我知道你们有纪律,不能讲话,那……你点个头行啵?”
“啵”字刚说完,巴士就开始向右停靠,很快,一阵呜咽声似是从地底钻出的般,瞬间便将巴士四个轮子禁锢得死死的:“这位乘客,麻烦你下车。”被死死焊住的,还有司机那张冷冰冰的脸,只见他麻溜的伸出两根手指,将操作台上那颗绿色的按钮一轻轻按,前门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叫苦不迭,怎么在这个时候,碰上这么个死脑筋:“我坐后面去。”晦气!
“这位乘客,操作台上的监控已经将你不当的行为记录备份,这是证据,你无法否决。根据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当乘客出现扰乱司机正常驾驶的行为时,司机有权要求乘客下车。”我越想息事宁人,这死脑筋越是不肯迁就含糊:“麻烦你下车。”命令的口吻,根本不让你有一丝生机。
人背喝凉水都塞牙,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被环城巴士司机强行赶下车后,我不得不抓紧时间,重新登上一辆中转公交车。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在城东与城南的中间站下车,然后再换乘112路公交车直达目的地——CC冷饮店。
可中途换车的弊端是巨大且明显的。
这个弊端,不是将要绕多少弯路,而是已经走过的路,都将成为毫无意义的弯路。
我眼睁睁的看着中转公交车又将我带回城东中心,然后再驶入与环城巴士截然不同的淮南路。淮南路之后是飞扬路,在飞扬路口左转进入春熙路。春熙路的一半属于城东,一半属于城南,分割线上的站牌停靠点,便是我下车转乘城南公交的地方。
不复杂的路名,却是一段复杂又漫长的路程。
老规矩,我在车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路上,车子走得迷迷糊糊,我前胸贴后背,饿得老眼昏花。
可就在半分钟前,上来一个卖力啃鸡腿的小姑娘。这姑娘,可真有意思,车厢空座那么多,偏偏坐到饥饿如狼的本姑娘身侧。那该死的诱人的鸡腿香,不知让我咽了多少口水。
真是害人匪浅。我嘀咕着将目光抛到了窗外。
这一抛,抛出了大事件。
我似是鬼上身了般离了座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车尾冲到车头:“师傅,靠边停车,我要下车。”
“有没有搞错,不到站不下车的规矩懂不懂?”
年轻气盛的时候,谁还没有一把可以将青春大肆燃烧的肝火?我不是看不懂小伙子脸上那股不明觉厉的厌恶。
可我必须下车,刻不容缓。
“你要是再不停,我就抢你方向盘跟你同归于尽。”
狠厉的话让整个车厢为之一震,半车厢的人看了过来,连小伙子都忍不住望了我几眼,似乎在琢磨我到底会不会真对他的方向盘下手。
“小伙子,人家姑娘要下车,肯定是有急事,你就当做个好事,赶紧让她下呗。”劝话的大爷,一定跟我一样,看过因一个方向盘而闹出的人间悲剧。
“让她下吧,说不定人家姑娘是要去方便。”
“就是,停……”
“好好好,下吧。”
求生欲这个东西,人人都有,我也有。但他若是真不停,我可能真会抢。
车门一打开,撒开腿就往回跑。
从在车上一眼瞥见她,到我现在跑回去,整个过程也就五分钟不到,可围观的人,却已从稀稀拉拉的几个,拥挤成里三层外三层几圈人。
饥肠辘辘的我,若想摆脱这些热情高涨的吃瓜群众,不出点招,怕是不行:“不好意思,请让一让,我是家属。”
这声吆喝疗效不错,铜墙铁壁般的围观群众慢慢避出一个狭长的小空隙。拼着见缝就钻的狠劲,我终于是挤到了圈内前排。
“赵宇宁,你个王八蛋。”冲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着芸豆跟他前夫扭打,口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当街家暴,你会遭雷劈的!”
“伍小柒,你抽风吧!”我跟赵宇宁见得不多,但每次见,他都是衣冠齐楚。后来,他的劣性根败露,再见,他就成了我眼里的衣冠禽兽。此刻,他是衣衫褴褛的小丑:“她不要脸的跟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你身为朋友,不仅不拦着,还煽风点火,你脑子有病吧?呸,难怪嫁不出去,活该做一辈子老姑娘。”
“啪”的一声响亮,所有人都静止了,包括赵宇宁,芸豆和我。
尤其是我,甩了他一巴掌的那只手,在静如死水的空间里隐隐颤抖。
“你……你……”回过神后的赵宇宁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手指比我颤抖得厉害百倍:“你敢甩我耳光?”
“甩你怎么啦?”芸豆突然跳起来,一巴掌落在他另外一边脸上:“赵宇宁你给我听着,你怎么说我怎么害我都没关系,就是不准说小柒!”
咆哮的芸豆,眼里全是泪。
这个女人,离婚时没哭,放弃儿子抚养权时没哭,住在不透气的屋塔房里没哭,坐十一个小时火车去盘算一笔收益不到一千的坏账没哭……人生中,很多我们以为她应该哭一哭的时刻,她都不认输的咬牙硬抗了下来。
可这样一个女人,却因我被骂而哭,还是当街大哭。
难怪赵宇宁要感到害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