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明明是两条腿的动物,赵宇宁却比八条腿的螃蟹走得更要横行霸道。
看着这样一个背景,脑海中不自觉的冒出一个念想:有些人净化为人,不过是为了证实衣冠禽兽的存在。
这个存在,赵宇宁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本也轮不到我忧伤,可一想到他是可可的父亲,不忧伤是假的。我心情复杂的收回目光,望向芸豆。她竟意外的偷偷舒了口气。
我凝眉纳闷。
姜北笙的手肘不只是无意还是有意,轻轻往我胳臂上碰了一下:“曲警官,谢谢你。”客套的寒暄让我一秒回过神来。
“原来你才是小柒的丈夫,”曲炜憨厚的笑容里,夹杂着一味被世人称作“不好意思”的尴尬。这味尴尬的发酵,我推测是他对自己先前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所产生的懊恼在作祟,否则,他不会说着说着又变回情商感人的曲炜:“幸好,幸好是你。”大概是想表达我没有羊入虎口的庆幸,可惜,操作不当,火候失衡,以至成了语无伦次的莫名其妙。
面对此等局面,我唯有感慨命运是公平的,赐予了他保卫祖国的能力,也不忘赏他一个秀逗到令人喷饭的情商。
这样一看,曲炜与所长或许才是姻缘簿上的天作之合。
“这句话也是我想对曲警官说的话。”姜北笙的从善如流让曲炜的不善言辞无所遁形:“小柒,你说对不对?”冲我眨了眨眼。
我一怔,尔后,一笑。
被世事沧桑磨砺得瞬息万变的脸,是成年人的脸。
一个小时前,因惧日后受曲炜牵连,再遭飞来横祸,我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决心,跟他将界限划得一清二楚。可谁能想到,他竟不计前嫌的帮了我。
于情于理,我这一笑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姜北笙不着痕迹的提醒一波强过一波,我若再磨磨蹭蹭便显得为人处世不够厚道。
“曲警官,这次多亏有你。”场面上的话,不说过不去,说多了又有画蛇添足的弊端:“谢谢。”便捡了句最实在的聊表心意。
“别别别,你们千万别左一个谢谢,右一个多亏有你。”曲炜很诚恳的摆摆手:“即算不是我,换了我任何一个同事来处理,最后都会是这个结果。主要还是姜先生大气。”
不提还好,一提,我的心火便蹭蹭两下冒出三丈高:“他哪是大气?明明是钱多人傻冤大头一个。”
刻薄的话没有点燃姜北笙的怒火,倒让曲炜一本正经起来:“伍小柒,身为这起纠纷的责任民警,我能尽职尽责提醒你的是:不论赵宇宁在认不认识你的这个问题有没有撒谎,也不管赵宇宁与他前妻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矛盾,你对他动手都是事实。基于这个事实,他有权向你提起民事索赔。虽说民事索赔的情节相比其他违法犯罪行为要轻微许多,但一味争执不协调,难免他不会闹上法院。到时候,怕是会惊动你单位,对你的影响可想而知。比起这样一个结局,调解,是有利于双方更有利于你的解决方式。”
人情法理,糅杂着千丝万缕的牵绊,真闹到那一步,我确实会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从这个角度去分析,我欠姜北笙一句谢谢。
“身为朋友,眼见这样一个人要走那么大一笔赔偿金,我也觉得很冤。”
谁说不是呢?
一个巴掌要了两万,强盗都不如他狠!
此刻的我,活脱脱就是一兜墙头草,话风往哪一吹,思绪便往哪倒。没有半点主见。
“不冤不冤。”姜北笙对我左右互搏的表情,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则对他当前这份与世无争的纯良,深表怀疑:“毕竟,在当今社会,能用钱解决的事,都算不得冤枉。”他妖孽式的眯眼笑道。
曲炜听完,脸上有了阴霾:“当今社会是法治社会,姜先生,只要我身上警服没脱,我都没办法赞同你的说法。”
“曲警官选了一份非常适合自己的职业。”这种意思不明确的说话方式,曲炜的直肠子果然有点消化不良,没能将话中真实好歹听出来,还当作一句好话傻乎乎的谢姜北笙廖赞。
这回,不单单是情商感人,连智商都令人汗颜。
“小柒,你去看看你朋友,她对这笔赔偿金貌似也有些耿耿于怀。”我正对人民警察无比抱歉,姜北笙突然凝眉深看了我一眼:“我来,是替你们解围,不是花钱让你们一个两个笑话我冤大头。”
我嘴角立刻抽了抽,夹枪带棒,说给谁听呢?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快去吧。”他一脸委屈:“记得告诉她,这笔账,我不会算到她头上。”
“你这话,哪有半点安慰人的意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成心想让人不痛快吧?”
“所以才让你去说嘛。”姜北笙顺水推舟,将了我一下:“我跟曲警官再好好道个谢。”我满腹疑虑的皱起眉,他见了,笑得一语双关:“你吃过午饭了吗?”
这哪是关心我吃没吃饭,明明就是想支开我,单独跟曲炜说什么。
说什么呢?
我跟芸豆靠在派出所前坪的大门上,姜北笙和曲炜站在一楼出口处,除了看出姜北笙的话明显多过曲炜外,再也看不出别的。
芸豆的脸色仍然苍白得可怕,她是气的。
但她气的不是赵宇宁,是我。
“狐狸,你的底线我触过吗?”
该来的总该是来了,芸豆的秋后算账没有半点含糊。
“我说过,赵宇宁是我的底线,不要碰!哪怕是出于关心,我也不想领这份情。”
“……对不起。”
“你冲上去打他的时候,有想过你是一个女人他是一个男人吗?你动的手能跟他动的手相比吗?”没有外人在场的叱喝,让芸豆百无顾忌:“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都做得出。如果他当时还手,你想过你会遭怎样的罪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被训得垂头丧气,再无心思去观察姜北笙与曲炜如何,捉急的解释道:“我当时从车上看到你们拉拉扯扯,脑子一热,我就……”
“我没事。”
芸豆半点情面不讲,决绝打断我想要试探的心。
脑子轰的一下,又热了:“芸豆,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难道我们几十年的交情,连替你分担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不甘心每次都被她扼制住,我终于爆发了一次。
“你错了,”芸豆坚定的眼神,与她干涩的声音,让我崩溃的以为我或许真的错了。只见她长吸一口气,不带一丝迟疑又道:“伍小柒,我没有委屈,从来都没有。如果一定要有什么,那只能是贫穷。”
“芸豆……”
“听我说完,”她冲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我只好停住听她说:“有时候我打心底羡慕你,羡慕你没有向世俗低头,羡慕你没有草率的将自己嫁掉。可有时候吧,我又很庆幸我不是你,因为我有可可。伍小柒你记住,在你不打算说出你跟钟兴兴真正分手的原因之前,不要再试图碰触我的底线。”
“另外,”她渐进冰冷的眼眸闪过一道厉色:“告诉姜北笙,两万块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他。我先走了。”
“芸……”
“今天的事,”芸豆转过去的身体很明显的僵了僵:“别跟她们说。”
人人都说,长大以后开始老去的人,是从复杂变向简单的一个回归。
可为什么我们越老却越在尝试复杂的交往,复杂的对待彼此?
难道,老去的不是我们,我们仍是在可笑的长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