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生气的侧过脸去，两只眼睛迷茫又无奈的在橱窗玻璃上爬行。
对面坐着的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错，没有歉意的目光，比最粘牙的牛皮糖更死皮赖脸的黏住我半边脸不放。
“伍小柒，我能问问，你招呼不打就从左岚家偷偷溜掉的行为，是生气呀，还是吃醋？”
姜北笙乐呵呵的问道，我巾帼不让须眉，报以一声嗤笑。
“生气还是吃醋，都是我的私事。不打探彼此私事好像也是合约中的一条，你应该没忘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很乐于当着他的面，拾他牙慧。
姜北笙仍然保持着单手支脸的姿势，另外一只手，原本搁在桌底，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上了桌面。
我余光扫过时，这只手正呈半握拳状，拳头握得不似孔武有力的壮汉，倒像旧社会捧角听戏的大老爷般吊儿郎当，在断断续续中，敲出一个个轻重不管深浅不论的残音。
虽说是残音，可音调却格外的喜庆。
这明目张胆的听觉冲突，无不透露出手主人此刻心情独好。
他独好，我便如何都好不了。
尤其是眼下。
“伍小柒，你这个人吧，”残音依旧里，手主人十分诚恳的批评道：“典型的卸磨杀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你干什么？”
一声尖叫。
“啪”
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哐当”“哐当”
几声雨点般密集的碰撞。
短短不到二十秒的时间里，这一切不但被紧锣密鼓的上演，还简单粗暴的折断了姜北笙的批评。
分不清是我先冲了出去，还是姜北笙。反正，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抱住黑色指甲油半个身体，还好有姜北笙。他不但将奶茶少年钳得一动不动，还能在黑色指甲油每一次扑近靠拢时，拖着奶茶少年快速退后十步。
否则，这对少男少女还不知要闯出怎样的祸来？
……
三十分钟后，武斗变成了圆桌谈判。
姜北笙严肃的望了望左手边的奶茶少年，再用更加严肃的眼神望了望右手边的黑色指甲油，最后，恨铁不成钢的望了望瘫在对面的我。
“你，”收回目光，姜北笙右手握拳，重重的敲了敲黑色指甲油前的桌面：“去给小柒阿姨倒杯温水。”
“嚄~”小姑娘眼皮翻了翻，很悲悯的瞟了我一眼，然后又飞快转向姜北笙：“大叔，你今年多大？”一脸津津有味的问道。
“我是让你去倒水，不是让你打听我年纪。”姜北笙脸一沉，骇人的凶光再次卷土重来，可怕程度，连奶茶少年都禁受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胆小如鼠的少年，喜欢上胆大泼天的少女，年轻果然没什么不可以。
望着黑色指甲油嘴角那抹不信邪的笑容，对少年的好感因同情开始大肆泛滥。
便咬牙将腰杆挺了挺：“我不渴，问重点吧。”短短七个字让我大喘一口，停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才左右望道：“你们两个谁先说？”
“谁爱说谁先说去，反正我没什么好说的。”黑色指甲油一脸玩世不恭，摇头晃脑抢先囔囔道。
“你没什么好说的？行，”我眉一皱，转而望向奶茶少年，目光一触及他那张安静乖巧的脸，立刻如水般柔和下来：“那你跟我们说说，她是不是打了你一巴掌？为什么打你？”
少年的脸，在我问完话后，涨得通红。
“她……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更叫人怜惜：“我看见她，她往你的冰红茶里，吐……吐了一口痰……”
“小子，你敢胡说？看老子我不抽死你！”
黑色指甲油再次化身暴躁少女，奶茶少年瑟瑟得忘了自己是个男人。
姜北笙拿眼睛瞪了摩拳擦掌的少女一眼：“既然你不愿意私下和解，那我们还是报案吧。让民警通知你们父母去派出所赎人。”
冷淡的话逼得少女有所收敛，却不是完全收敛：“彻，没本事就拿警察威胁我们小孩子，你们算什么大人？”气急败坏的拍了拍桌子。
姜北笙不为所动：“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一、二、三、四、五……”
“行行行，”等到“九”出来后，少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哭丧：“我承认，我往她杯里吐了口痰……”
你承认，你承认个球吖！
我闭了闭眼，只觉得胃里排山倒海般，难受与恶心一阵高过一阵。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的呐喊：如今的教育到底是怎么啦？究竟是怎样的为人师表，为人父母，才能把孩子教成这样？
“小柒？”我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满脑子都是“要不要抽死她”？
等姜北笙绕过大半个圆桌跑到我身边，一手扶我肩，一手握我腕，将我又按又掐的，我想杀人的心才略微冷却了一点。
“没事吧？是不是刚才劝架的时候，被她误踢到了？”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姜北笙对我才是一心一意的好。
“唉，你说什么呢？”我张了张嘴，话未出口，黑色指甲油已经拿她的聒噪继续祸害我的神经：“你老婆自己身体不经用，你赖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交派出所，我也不怕，老子行得正坐得端，没踢就是没踢。不受你们胁迫！”
“既然这样，”我总算是缓过来了，冲姜北笙使了个眼色：“你就给你表姐打个电话吧。上次你不是说，你表姐调到我们街道派出所任所长吗？”
“嚄，你不提我还真把她忘了。你先告诉我，她踢了你什么地方？我打电话的时候好跟表姐交个底。”
“你……你们……我，我未成年……”
凶悍的孩子，本质不是凶悍，是孩子。
从黑色指甲油不加掩饰的瑟抖中，我看到了一个爱逞强，心思单纯的少女，不禁幽幽一笑：“十六岁虽未成年，但去少管所还是不成问题的。那里的铁门会让你知道广袤的天地也可以是狭窄的笼子。”
“哎……哎……”
黑色指甲油奔溃到哆嗦起来。
姜北笙见了，眸光一闪，淡淡的笑只是静静的卷在嘴角，忘了舒展。若不是对他够了解，这么隐晦的笑，鬼才瞧得出。
眼前的奶茶少年与黑色指甲油是人不是鬼，瞧不出乃在所难免之事。
于是，一个脸色煞白说不出话，一个紧张又局促讲得断断续续：“行，行吧，你说我踢你哪了，我……我就承认我踢你哪了，你们，你们别把我送，送少管所就行。那个，那个什么？医药费，你，你要多少？报个数，我，我给。”
我跟姜北笙相视一笑。
“你，”我指了指奶茶少年，少年不安的抬头望着我：“认识她吗？”
少年摇摇头。
“来这……喝奶茶？”
少年点点头。
还真被我说中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讨厌他究竟是为什么？”
我转而望向黑色指甲油。
“欠揍呗。”
“好好说话。”姜北笙冷不丁的命令道。
小姑娘幽怨的望了姜北笙一眼：“他不认识我，我认识他。”
“喜欢人家？”我嘴贱的蹦出这么一句。
“鬼才喜欢他呢？！”黑色指甲油鄙夷的白了白眼：“他女朋友是我同学。昨天在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没教养，是因为我妈不会教。”
这话没毛病吖。
“所以，你把气往他身上撒？”姜北笙瞪了一眼发笑的我，接着问道。
“谁让他女朋友老吹嘘，说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哼，我不揍他，揍谁？”
哎呦我滴妈，好强悍的逻辑。
“你妈……”
“小小，你怎么跑这来了？”话还没问完，一个急躁的女人冲了进来，黑色指甲油只是冷冷瞟了一眼，人坐着不动，那个女人果然急躁，一阵风般踢开地上横七竖八的障碍物，扑到黑色指甲油身边：“急死妈妈了，我的小小呦，下次不准来了，听到没？”
当妈的总是念着自己孩子好，但这个妈……
我拍了拍额头：这，这不是Alan情夫的老婆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