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如果问出这句话的是路人甲乙丙丁茂,我的震惊不会表露得如此猝不及防。
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呢?
与这个问题一起降临的还有我心头这团不够自信的恐慌: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会不会是蚊子说漏了嘴?
默神细想,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
蚊子对我跟莫佳的关系并不知情,即算知情,一个懂规矩有自知之明的底层员工,绝不会蠢到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大肆渲染闺蜜与老板的前尘往事。这绝非危言耸听,职场如战场,素来只有如履薄冰才能求得安稳度日。当着全体中层干部的面抖机灵,不管抖得好与不好,结果都是自取灭亡。
何况,这种机灵也不符合蚊子一贯关心、爱护我们的态度。
我凝了凝眉,当坏消息接踵而来时,往往将会引导出两种走向:糟糕,更糟糕。如果是蚊子泄密,这件事尚可称之为糟糕;如果不是,那就是莫佳凭借奸商过人的眼色洞悉到了真相,这个结果毫无疑问只能是更糟糕。
哪一种走向都非我能承受。
“你这样信口开河就不怕我将你这张虚伪的脸再撕一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我甩出这句狠话后,又故作落落大方的坐回去。
好像我誓死扞卫的是爱情,而非婚姻。
莫佳的脸微微一颤,被不幸的往事击中,同掀开结痂的旧疤是一样的道理,总会稍微疼上一疼。
“既然你提到了当年,那你就更应该心平气和的听我把话说完。”他定定望着我,眼中的阴冷略有回暖之色,脸上的表情比之上一秒显得要诚恳许多。
从不怀好意的质疑,到虚与委蛇的关切,绝非人人都能如莫佳这样,三秒不过就能毫无违和的自由切换着。
我必须说,这样一个人,再伪善的诚恳都像媒婆脸上的痦子,只会败人好感。
双肩往下一垮,头就偏到与莫佳所坐位置相悖的方向,鼻子冷冷哼了一声,再无多话。
莫佳是个聪明人,知道一个女人在生气斗狠的时候,无话比狠话更不好哄。只见他嘴角轻轻一勾,客气叫来那个男生女相的服务生:“麻烦你把桌子收拾一下,呃,送一壶玫瑰花茶和一杯咖啡过来。”
服务生连连颔首,眼尾余光却很不礼貌的在我脸上流连。
莫佳瞧得清楚,也只当没有瞧见,两片暗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与妄想要用来轻吻天鹅的癞蛤蟆嘴形高度吻合,令人作恶。
“绿茶性凉,不宜多饮。玫瑰花茶温和,且有美白的功效,多喝有益。”这句话显然是冲我说的。
男人向女人献殷勤,与女人偷看帅哥不能厚此薄彼,都应该赞同它的存在是有着一定合理性与必要性的。但一个已婚男向一个视其为洪水猛兽的已婚女献殷勤,这就好比女人红杏出墙,注定不能被宽恕。
我端起我的半杯冷茶,淡定的喝了一口,冷笑道:“俗话说得好: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莫佳,多亏你当年的用情不专,才让我养成一与有妇之夫私下独处就如坐针毡的癖习。你如果只是想与我叙叙旧,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这句话既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又在提醒对方,我没有耐心继续听他废话。
莫佳涩涩一笑:“我自认我是个睚眦必报又记仇的人,但跟你一比,我那点小心眼还真算不了什么。”一番感慨自嘲且不忘伤人,我眼尾尽是冷漠,他语调转而凄凉,再听已是伤情:“伍小柒,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不禁唏嘘好笑。
男人的花样,永远只会用在他追不到或已经失去的女人身上。垂眉顺耳、唾手可得的女人,就像额前飘下的一缕刘海,等到扎眼睛时才记得伸手撩一撩。
真是可悲。
“如果你不是蚊子公司老板,我绝不会允许你浪费我一分一秒。”我坚持我的冷漠:“莫佳,成年人就应该有成年人的气魄。为难一个为养活两个孩子拼命赚钱的母亲,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若有心为难,就不会每年给她加薪,也不会不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莫佳沧桑的脸上露出苦笑,服务生一早就送到的玫瑰花茶还有一丝氤氲袅袅,咖啡却已是半冷,他端起又放下,难过得很真实:“伍小柒,我只是不想你再一次受到曾经在我这受过的伤害。”
说完,略有踌躇,踌躇过后,送了一口咖啡入嘴,等到杯子落下时,话音再又响起。
“昨天在大厅看到你时,我几乎以为我看错人了。但你身边那个人,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所以我故意让我大舅子去跟你们说新人忌讳碰上夫妻争吵这种迷信话,其目的就是为了确认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
能够将活人唬住的鬼故事,往往都有一个骇人听闻的开始,莫佳的鬼故事讲得不错。
我喝了一口冷茶压惊。
“小柒,你清楚你的丈夫姜北笙是一个怎样的人吗?你知道你的丈夫同你结婚之后还在与其他女人藕断丝连吗?”
这该死的双排比反问句真他妈恶毒。
我闭了闭眼,这就是姜北笙不愿意与我分享的秘密吗?
如果是,我无权干预,但女人的面子可以丢,却不能丢在一个糟糕的前任手里。姜北笙错不在藕断丝连,错在让莫佳获悉拿来羞辱我。
说到这里,我对莫佳的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人显然不是一个不懂女人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要在我面前犯这种低级致命的错?竟然敢忽视掉一个女人要在前任面前保住自尊的决心,那我也没什么客气好讲。
我咬了咬牙,在一场极速愤怒之后,又极速冷静下来,给了莫佳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让你这样诽谤我丈夫。但是莫佳,藕断丝连这个词,你不觉得你没资格说吗?否则,你我之间就不会有五件事,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说着这样的话。另外,我很不想揣测你对我是否余情未了,可你若一意孤行继续诋毁我丈夫,相信不用我揣测,也会有人仗义执言劝你厚道。最后是一句忠告:你的小妻子固然有点拜金,却也胜在纯粹,像你这样心怀叵测的人能够娶到一个纯粹的女人,是你的福气,好自为之珍惜才是。”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