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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我会再一次倒霉吗?

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爱上姜北笙一样,是茫然无措,心绪混乱的。

曾经我说过,爱上一个人只需一个一秒不到的契机。

加菲猫那通电话,就是我幡然醒悟看清自己情感走向的契机。虽然这个契机到来的时机有点违和,恰好在我洞悉了姜北笙秘密文件夹之后,但女人对爱情的决心,有个时候是真的可以盲目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如果你觉得丧心病狂太血腥,我可以说得文绉绉一点。

这种盲目堪比飞蛾扑火,明知眼前是一场不会留有一丝劫后余生的烟火,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扑上去拥有那转瞬即逝的美好。

亦如二十二岁那年的夏天。

即将走出校园的我,被一颗焦躁的篮球砸到了眼睛,在医院昏天暗地的躺了一个月。

为了不让菜菜子和憨豆先生担心多虑,我连我的三个死党都没有透露半句口风。

医生说我眼睛的损伤程度不是很严重,若能做到按时上药,吃药,缠着白纱布养足一个月,就可完全恢复。

我不过是个大四的学生,除了菜菜子每月雷打不动的八百块生活费外,再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一个月的住院费,无异天文数字。

幸好,砸我眼睛的混蛋是个良心尚存的富家子。

不但出钱给让医生给我制定最佳治疗方案,还高价定下一个单间,外加一位夜间护理阿姨。白天,则由这混小子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头伺候我吃喝。

念在他伺候得还算规矩且周到的份上,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安心,坦然一个月后,只要眼睛完好如初,视力在线,保证不额外追加民事赔偿。

他说谢谢的时候,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冷漠还有一丝倨傲。

这个声音,在我记忆里本已模糊远去了许多年,如果不是姜北笙的出现,我不会给这段记忆又重新涂上色彩。

因为他俩的声音实在是太相似了。

以至我曾经在跟姜北笙通话结束后,开始回忆那个漫长且失去色彩的月份,也许我跟那个无疾而终的初恋是甜蜜的,或是心动的,亦或是有过期盼,也或是发生过无数恋爱中女孩与男孩独有的趣事。可惜都被我模糊了,只有那个声音,还有拆除纱布前的那个午后,让我无法淡忘。

那个午后,有点闷热,我又忧心纱布拆掉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的问题,就懒懒的不想说话,躺在床上发呆。

“苹果,吃吗?”

“……”

“橘子,吃吗?”

“……”

“睡了?”

“……”

“真的睡了?”

“……”

接连几个沉默之后,这混小子终于不再问东问西了,病房里的静默让我神思清明不少。

刚想闭上眼睛真正小睡片刻,突然,一阵风起,一个热乎乎的吻,就像被风来的花瓣,无声无息的落在我的唇上。

那是我的初吻,也是我的初恋。

可我却连他的样子和名字都不知道。

直到出院那日,护士在我单间的柜脚边,捡到一个学生证。我才知道夺走我初吻的初恋,竟是比我小三岁的学弟。

姐弟恋这回事,本姑娘并不忌讳。

他不来接我出院,我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是那个吻让他生了怯意,于是,我连夜写下一封情书,托人转交给了他。

明明是一场两情相悦的情书,不知为什么,最后却落了个我一厢情愿的下场。

那个下场……

“不要丢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摁上床的人,似是噩梦惊醒归魂般,咻的一下就弹跳而起,将陷入沉思中的我一把抱住:“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记忆中,除去冲人尖酸刻薄的日子外,姜北笙不是挂着一脸冷漠就是操着一副飞扬跋扈的德性在横行霸道,或是正赶着要去横行霸道。

何至于如此?

我彻底被惊醒了。

酒楼包厢里的姜北笙是略感脆弱,可眼前的他,却脆弱得宛若一只浑身开满裂痕的瓷娃娃,令人倍感难受。

“北笙,你先放开我。”这份难受令我一脸急汗的忸怩着,心口又因刚被确认的情感矛盾着:“你这样抱着我,我,我没办法呼吸了,你,你先放开,好吗?”

“别走,”头脑比我更加混乱的姜北笙,显然是把我当做他心灵深处那个不轻易碰触的伤口,任凭我如何挣扎,都像失魂者一般,只是听从意识的召唤,坚持他认为应该坚持的事。酒气混杂的口齿之间,每一个被吐露出来的字,都沾染了沉甸甸的悲凉之气,叫人隐隐感到一股心酸:“别不要我,别总是丢下我一个人。”

试图以交流的方式让一个深度酒醉者恢复理智,这多少有点自取其辱。

可人一旦慌了张,再简单明白的道理,往往也会如束之高阁的物品,让人一时够不着。

“北笙,你冷静点,你听我……”

“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为什么都嫌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

“我没有不要你,没有嫌弃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嫌弃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

世界越来越小,人与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孤独和寂寞早已成为当代人默默享受与习惯的滋味。这是一个时代文明进步后的遗憾,也是这个时代不可治愈的病症。

但姜北笙对孤独与寂寞的抗拒,显然与这种病症无关,他受到的伤害似乎来自一种更深层的情感缺失。

能把人的情感撕拉出这样大的一个缺失,往往都是因家庭角色缺位所导致。姜北笙的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彼此就断了往来,在他过往的三十年人生中,家庭角色岂止是缺位,已经到了缺失的地步,难怪他会恐慌被人抛下。

想到在北京他第一次冲我说出这句话时的愤怒,心中陡然升起怜惜无数。

“北笙,放心,我不会丢下你。”虽然我不知道,他把我当做谁在依靠,但这一刻,我不想太过计较,只是轻轻拍着他略微颤抖的后背,像哄睡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般,语气格外轻柔:“我不走,你躺回去好吗?”

“别丢下我。”

“你放心,不会有人再丢下你了。”

“别丢下我。”

……

听说醉酒有三种状态,明知故犯的初级状态,吐完立刻蒙头大睡的中级状态,返璞归真的无意识状态。

我守在床头,望着好不容易才重新躺下的姜北笙,又想起那封被一厢情愿的情书,心里咯噔了一下:“北笙,要是,要是我真喜欢上了你,你要怎么办?”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鬼使神差的话。

“……毁约。”

床上的人醉眼朦胧,我脑子一懵,话未出口,眼泪先流。

果然又是一次飞蛾扑火,果然我就不应该主动去爱谁。

凌晨四点的街头,我走得格外的孤独。比起二十二岁那年那个后续不断的下场,三十五岁的我应该庆幸,他是醉的,我是清醒的,一觉醒来,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幸好,只是梦一场。”

我摸了摸眼角被风吹散的泪,笑着对自己轻轻说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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