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骗朕看着这荷包上,也没有名字呀。
实不相瞒, 上辈子我看到这封信,整颗心都软了。
邱蝉, 好像还是那个时时处处哄着我,想到我会难受,她就比我更难受的邱蝉,从小到大, 一如既往, 从未变过。
至于她在信中提到的拔除寒症的方子, 是我上辈子未曾放在心上的。那时我的想法很简单, 陈太医医术高明, 只要我认真吃他的『药』,那我这病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
后来, 我无比遗憾自己的大意, 遗憾自己未曾早些领悟邱蝉信中的意思, 以至于让她、也让我自己经历了肝肠寸断的苦痛。
“本宫想缝两个平安福袋, 你去帮我把针线布料备齐,对了,本宫嫁妆里那些珍珠宝石你也都拿出来, 我想把它们缝在福袋上。”我吩咐宫女道。
一个福袋给邱蝉,另一个给她肚子里的小孩儿。我这样打算着。
越过年去,我就是当姨母的人了,想来竟也有些羞赧,还有些雀跃。
针线活不是我擅长的,那福袋我缝了扔, 扔了缝,手指扎成了筛子,最后勉强缝出两个长得圆润漂亮的,但这水平与大嫂比起来,叫人几乎以为是拿脚缝的。但问题不大,因为我在上面缝了好些宝石和珍珠,亮亮闪闪,金贵璀璨,也挺能唬人的。
缝完那天,恰好是腊月二十九。
近两个月不见的姜初照,猝不及防地回京了。
他穿着绛朱『色』龙纹棉袍,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扛着一片宽大的白『色』皮『毛』,在丹栖宫主殿的窗子外出现的时候,我正用扎满针眼的爪子举着两只福袋,在窗前满意欣赏,兀自陶醉。
他出现后,我俩就隔着琉璃窗格,互相瞪眼。
半晌,姜初照扯着唇角,在悠悠转转的细雪中,飒然一笑。
我缩回爪子,『舔』了『舔』下唇,把两只福袋悄悄藏进了袖子里。
他绕过殿墙,推开殿门,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在门前抖落一身雪,把棉袍解了递给宫女,然后抱着那整皮的『毛』料走到我面前。
我面前明明有椅子的,他却没坐,反而坐到我旁边的软塌上,轻咳了两声,以一种分外镇定的语气问我:“皇后方才藏的是什么?”
这叫我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都看到了,为何还要问?
我垂下眸子,在宽大的衣袖里反复捏着那两只荷包,同他一起装模作样:“没什么呀,你看错了吧?”
他便又笑了,这笑声分外轻快又无比柔软,如轻风带着棉絮逃离绽开的棉壳,在木植馨香中悠悠辗转,又如雨丝携上花瓣潜入平静的湖面,与水草虫鱼缠绵嬉戏。
“行吧,朕就当做没看见,”他笑意未减,握住我的肩头带我站起来,抖开那皮『毛』在我身前比量,用超级欣喜、无比得意的语气说,“你看,这白狐的皮『毛』就是这么大,从你肩头到你脚面,正好能包裹住整个你呢。”
心头就这样溢出明显的悸动。
脑海中的山水相向退却,只留少年笑容清甜,他捏着我的袄袖,欢快得与今日一般:“我最近箭法越来越好了,等到了北疆,我就去给你猎白狐,剥了整皮的『毛』让人给你做『毛』氅,穿着轻快暖和又漂亮,比棉衣好多了。”
“白狐有这么大吗?那皮『毛』能包裹住我吗?”
“我在北疆的时候见过,超大一只。”
差不多六年过去。
他真的带着超大的白狐皮『毛』回来了,而且忘掉了前几个月的冷战,主动对我笑了,笑得很温柔很好看。
我突然有点想掉泪。
他却兀自欢愉着:“猎到的时候有点晚了,苏得意来不及缝,但不要紧,这两天让他和宫女们加班加点地缝出来,大年初一那天皇后就可以披在新衣外面,很好看,还不会冷,”终于把这皮『毛』安排好了,目光就移到我脸上,愣了几秒,慌张地开口,“你怎么哭了?”
我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脖颈,额头迈进他炽热的肩窝里,本来还打算借着他的衣裳趁机把眼泪蹭掉,可没想到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哭腔:“姜初照,我有点想你了……你想我吗?”
他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
如一块木头楔进了地下,如一块铁板矗立在面前,肩膀和脖颈相连处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以至于我搂他脖子这一小会儿,都有些硌得慌。
久未得到他的回应,我便有些不安了。
心里百转千回,想着他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有些不得体,正忧伤着,准备把胳膊撤回来的时候,就发觉后背被温暖的手掌大力地抚住。我这厢毫无准备,脚下顿挫,一个不稳便直勾勾地撞进他胸膛。
砰的一声——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我压/上了软塌,唇瓣距我不过半寸。
又低又闷的哼响从这两片嫣红之中溢出来,像是一把被炭火烧红了的钩子,撩过我耳畔,在耳根处留下清晰的滚烫。
我不知自己懵了多久。
等到贴近之处,身/下人那蔚然而起的蓬勃真真切切地硌到我的大腿时,我才回过神来,一只爪子『摸』上脸,另一只扶上软塌的边边,企图翻过身,躲开那处让我面红耳赤的坚固。
他却又把我按回了他怀里。
还用长满青茬的下巴蹭了蹭我的耳朵,甚至故意笑话我:“才两个月不见,皇后见到朕都脸红成这样啦?”
我不想承认,咬了咬牙,但也没咬住那口气,手臂半撑在他胸膛处,躲开了一些距离,针锋相对道:“才两个月不见,陛下见到臣妾,那处就结实成这样啦?”
他却上赶着点了头,还攥住了我的手腕把它带往一旁,使我整个上半身再无支撑只能栽进他怀中。
温热的手掌落在我脖颈后方,从宽松的衣领探/入,一直抚到我后背。
“是啊,”他吮着我的耳垂,以撩人的气音回答我,“不见你的这些天,朕每日都这样结实。”
我面颊也开始发烫,于是更加惊奇:“你说这样的荤/话,为何都不脸红的?”
他理直气壮:“朕同自己的皇后说这些,为何还要脸红?”
讲完这句,还凑上来亲了一下我的唇。胡茬扎到我的脸,让我忍不住皱眉。
他似是发觉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成狐狸模样:“回宫后只记得洗完澡再来见你,却忘了把胡子给刮一下。”
我委屈摇头,“没事儿,”可下一秒就发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儿,拧眉审问,“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洗澡?”
他抱住我滚了一遭,将我压于榻上,隔着衣服亲吻山丘,『揉』/捏腰窝,也不明确回答我,只哑着嗓子问:“现在知道了吗?”
我大抵叫了一声,这声音不大不小,不知道他听着如何,我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是宫女早就跑没了影儿,不然太丢人了。
同姜初照前两次行房事,都是在夜晚,这是第一次在白天。他把我抱进里间的卧房,我依旧非常不适应,蹬着腿儿把他踹下去,让他把床幔全部放下来。
可等他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我却依然觉得羞赧,整个人像是搁浅的鱼,一直想往被窝里钻,我把被窝当做是唯一能隐藏住我的不安、给予我庇护、让我可存活下去的河水。
这混蛋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与晚上行这档子事的时候毫无分别不说,甚至还更凶更激烈了一些。
日光穿过床幔的缝隙落在他玉一样的肌肤上,把他额前的汗珠也照亮。我瑟缩着,本来就很紧张了,他却不放过我,修长的手指穿过我散落的长发,紧紧箍住我脑后,也不管自己没刮胡子会扎到我了,亲吻不再克制,如狂风骤雨般坠落我唇畔,打湿我鼻尖。
偏偏别处也在动作,一次一次毫不克制地碰撞,直把我从床中央挤撞至墙角。趁我大脑空白,又把我带回原处——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如鹰隼从高空俯冲,翼羽掠过原野,带起草尖『露』珠又飞往天际。
如蜜蜂打树枝而来,逡巡在盛放的花海,沾上心蕊细粉又飞回巢『穴』。
如宽阔的流水行至断崖,倏忽倾泻汇入山底清泉,一片水撞入了另一片,银河落于九天,衔接得这样好,让人忍不住去想断崖背面,是否有水拾级攀登,流回了山顶上。
“姜初照,”我因为他的毫不节制喊哑了嗓子,却又不敢放开他,怕自己被碰下去,于是抽抽搭搭地啜泣,用哭音质问他,“方才明明已经释散过了,怎么还在生长?”
“因为太想皇后了,”他身上全是汗雾,把我也浸得『潮』湿,可这人却毫无休止的意思,鼻尖蹭了蹭我的锁骨,拖着悠然的腔调,笑道,“算起来已经四个多月了,还不许朕把之前的补上吗?”
“……这种事也要补吗?”
“当然,”他一本正经的盯住我,眼神里却『露』出鲜明的蛊『惑』,“幸好只是四个月,若是四年,皇后怕是会哭得更凶。”
“……”
三次之后,我便『摸』出来这个规律。
每一次云雨之后,姜初照心情都会变好。
以至于除夕夜宫宴上,他一直照顾着我,帮我布菜,给我倒茶,还嘘寒问暖,给我前所未有的宠爱,甚至在宴后拒绝了其他宫里给出的明确邀请的信号,就连琉采宫的也推掉了,牢牢地攥住我的手,牵着我回到了丹栖宫。
殿门关上的时候,我都快委屈哭了:“昨日陛下太过分了,我现在还没好,今天走进长合殿的时候,娴妃就直勾勾地看我,她一定看出来了,她一定在心里笑话我呢。”
“为什么笑话你?”姜初照揽着我在圈椅上坐下,把下巴垫在我肩膀上,还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脖子,“她看不出来,她还不懂。朕今夜不欺负你了,就在这儿陪着你守岁,行吗?”
听到他的承诺,我才安下心来,把眼泪收回去:“行,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想坐在软垫上,现在这样会触到,不太舒服。”
他就又笑了,笑的声音还有点大,大得让我想捂住他的嘴。
虽然姜初照拒绝了好多美人来陪我守岁,但我当时并没有守岁成功,子时之前就窝在他怀里渐渐迈入梦境。
他总爱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同我讲话,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即便是听到了,转瞬就忘掉,但偶尔有几句,会戳进我心窝里,让我记得清晰。
“北疆也很好看,很想带你再去看辽阔无垠的雪原和高可擎天的巨木,又担忧你被冻着,两下权衡,还是更希望你安安稳稳的。等你好了,北疆什么时候去都成。”
“苏得意还在加班加点地缝制白狐的『毛』料呢,明天,你就能穿上漂亮又好看的『毛』氅了。在北疆找了很久,最后是卫将军配合我一起猎到的。他人其实还不错,对吧?”
“我也睡啦,一觉醒来,是不是也能收到皇后的礼物了。”
最后一句话,惹得我在半睡半醒中打了个寒噤。
完求了。
我忘了给姜初照准备礼物了。
但这两日太过疲乏,眼皮想睁却如何也睁不开。
“冷吗?”他似是感觉出我刚才的颤抖,把我裹得更紧了一些,还随手又扯过来一条锦被盖在我二人身上,浅啄了一下我的额头,“睡吧,我抱着你,就不那么冷了。”
大年初一。
他抱着崭新的白狐『毛』氅坐在床榻边,一脸忧伤地看着我:“所以,这不是缝给朕的?”
我顶着三床被子,攥着两个缝满宝石珍珠的福袋,哭成傻狗:“对不起,想骗你,又不想骗你。可这确实不是给你的,一个是给邱蝉,一个是给邱蝉的小孩儿。”
他无奈地笑:“为什么不能骗朕呢?朕看着这荷包上,也没有名字呀。”
“可是里面有,”我没纠正他这是福袋,当着他的面打开,“把里面的平安符掏出来,平安符里有邱蝉的名字。”
他指着另一个平安符,眼里有明显的失落:“那这个画着星星的没有名字,你送给我的话,我也看不出它原来是要给别人的。”
“可我自己知道,”我抹了一把泪,难过到心抽,“我想,邱蝉的小孩儿,眼睛应该会像星星一样漂亮。但是你的眼睛,比星星还要漂亮。所以不是你,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