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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发现去罗绮宫转悠了一圈,你猜朕发现

与我想象中很不同。

云妃并没有太过惊讶, 连步速都没有变,甚至听到这样的八卦都没有问到底是谁怀过一个小家伙,只是浅浅地应了一声:“哦, 这个问题。”

我却是紧张的,暗暗提了一口气, 等待着她的回答。

就听到她认真又平缓地发表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于我自己的话,我不会让他出生。”

眼中隐隐泛酸, 虽然是我在扶着她的手臂,却更像是我自己找到了一个支撑:“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呢?”

她望向远处大雪覆盖下垂满了冰条的柳树,呼出一团团雪白的雾气:“虽然我未曾拥有过,但我想啊, 选择生小孩儿应当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应当是为了让他目睹这个世界的新奇和炫目, 经历这个世界的差异和丰富, 但所有这些都应该以他身体康健为前提, 如果痛苦成了他在这世界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那就真的不必让他出生呀。他不好过, 我也不会好过。”

我听到自己清晰的喟叹声:“嗯。”

她收起认真的模样,语调稍微上扬了一些, 还反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一起在雪地上缓行:“其实呀, 有很多人也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这世界上存在很多很多的国家和地方,我相信有些地方会有能力,通过某些方法来预判没有出生的胎儿是否健康,然后选择是否生下来。选择的过程当然是会痛的,但你想到又有一个小家伙没有降落人世忍受难熬的痛苦,继续在天上做快活无忧的小神仙, 心里是不是就好受一些啦。”

继续在天上做快活无忧的小神仙。

这个说法实在太可爱,让我方才有些惴惴的心,都变得松快起来。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恰逢一片雪白落入我的眼睛,冰凉撞入微微烫,最后化成水打湿我的睫『毛』。

云妃看向我,从我帽子上轻轻抚下一片雪,又捏了捏两根虎虎生威的鹰隼羽『毛』,唇角向上扯着,笑嘻嘻地说:“太后戴这个帽子真漂亮呀。”

我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想让我从方才的讨论中早些抽离出来,虽然这话题转得很生硬,但我不晓得为什么,还是被她逗笑了:“漂亮吗?是十五岁那年,陛下送的。我身子骨越来越好了,或许明年,可以让陛下带着我们一起去北疆狩猎,上次那几个妃子都去了,我们俩却没有去呢。”

顿了顿,捞起她的手放在我帽子上:“这是花貂的皮『毛』,『摸』着很舒服对不对?陛下的箭法可准了,让他猎来,我给你缝帽子呐。”

*

十二月,殿外积雪压树,传出噼啪作响的折枝声,在寂静冬日里格外鲜明。殿内地火烫脚,惹得我翻出春时才穿的红袍,卷起袖子一边揩汗,一边翻看墨书巷。

就看到主笔大人笔风大变,跳出已经被她写得出神入化的情爱故事,写了一篇关于未来的、充满了幻想的小说。在这篇幻想小说中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东西,拿着它隔着肚皮走一圈,就能看得到肚皮下的小孩儿缺不缺胳膊、少不少腿儿。

我这厢瞪大了眼睛看得入神呢,也不知姜初照什么时候走到我身侧的,等我意识到他存在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看完了这一整页,并开始发表看法了:“云妃的脑子里果真装了不少东西,”尽管是一句称赞,但他却把书从我手上抽走,装进了自己的袖袋中,敛起神『色』同我说,“太后还是别看这一篇了,朕怕你……”

我抬眸望他:“怕什么?”

他沉声道:“怕太后晚上会做梦。”

自从今年万寿节喝醉了,在他面前说过梦话之后,他就时常觉得我会继续做噩梦,很多事情上都小心防备着。我能感受得到他的用心,但也有些怀疑,他为何这般在意甚至是害怕我做梦。

七月里回乔家采莲蓬时,我曾同二哥探讨过这个问题。二哥眉『毛』一抖,惶惶问我:“你说,他会不会知道这些梦都是真的呀?你把前尘的事跟他藏着掖着,他会不会也跟你藏着掖着?”

这个猜测当真吓得我不轻,差点把他从小舟上踹下去:“二哥你别胡说,上辈子的姜初照身子骨好着呢,即便不能活到一百岁,也能活到八十岁,怎么会跟我一样。”

二哥就讪笑着拿莲蓬讨好我:“就是个猜测,不当真的,你回宫里去的时候,再细心观察一下呗,兴许就能瞧出什么端倪来呢。”

我认真瞧过了,甚至还故意拿出上辈子某些只有我二人知道的事情试探他,但他反应皆很平静,甚至有一些根本没有印象,完全不像是同我一样重生回来的。

于是,我便放弃了。

就当是他害怕我在梦里大哭伤情,所以才防着我做梦吧——我这样说服了自己。

*

转眼之间,除夕已至。

家宴上,姜域和邱蝉再次带着姜星辰过来了。

只是宫里已远不复当初的热闹,四个妃子没弄出什么新花样来,礼物还是那些礼物,祝福还是那些祝福,节目也还是那些节目。

只有云妃和小如公子弹的曲子稍微有些新意,尤其是小如公子弹的,既缱绻又开阔,既忧愁又舒怀,这种在自我肯定与自我否定之间反复横跳的样子,颇有郁郁不得志,或者确切点儿说,有些求美人而不得的滋味。

我端着酒盏眯眼看向云妃,见她没心没肺弹得干净利落,不留一丝情愫,不沾一片云彩。

啧啧。

主笔大人就是有本事呢,她主动跳出来上赶着追求小如公子仿佛就在昨日,如今角『色』已经大变,她好像成了被追着赶着求着的那一个。

姜星辰是除了这一对外唯一的看点。小家伙又长高了,白白嫩嫩,可可爱爱,还生了一张甜得要命的小嘴。

什么“太后姨娘比夏天见到时还要漂亮”,什么“杏肉好甜姨娘尝尝”,什么“谢谢姨娘的福袋,小星辰虽然还看不懂里面的字,但知道姨娘很疼星辰呢”,什么“希望太后姨娘一直好看,一直欢喜,一直有力气,一直能抱得动姜星辰”。

哀家是戴着宝石项坠、纯金手镯、玛瑙指环、翡翠玉佩来参加宴席的,宴席结束的时候,就剩身上这件衣裳,其余的都忍不住薅下来送给这小家伙了。

再看姜初照,他也没能逃过姜星辰的可爱攻势,能送的也基本都送了,包括雕刻着九龙戏珠的玉佩。

我这厢已经见怪不怪,娴妃那边却坐不住了:“陛下可知刻有龙纹的东西只能天子享用,王爷之子是不可以佩戴这些的?”

姜初照缓缓点了点头,面上做出“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的认可表情,手指却扒拉下最后一个值钱的玩意儿——刻有龙纹的金扳指,塞进我给姜星辰挂上去的小福袋中。

纵然长合殿外大雪纷飞,但眼前这人却笑得春光灿烂,还刮了刮姜星辰的小鼻子,嘱咐着:“哥哥给你的比姨娘给你的要好看,你可一定要戴。”

我:什么意思,为何把哀家扯进去?

娴妃的脸迅速垮下来,愤愤不平地坐回自己位子上,开始猛灌京城烧刀子。

姜星辰捏着小福袋,看看姜初照又看看我,甜甜的笑容和糯糯的嗓音,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哥哥送的和姨娘送的,一样好看呀。”

*

又见三月,虫鸣复起,春暖花开。

见桃花灼,梨花白,见青嫩嫩草木,与白悠悠云彩。

在凤颐宫前放置了一把玫瑰椅,又放上小花几,看着宫门前这片桃树枝头的热闹,不由想起当初二百个儿媳们进宫来时,嫣云香风扑面而来,蹁跹妙曼同入眼帘的景象。

人时常会生出些消极的感慨,越是吃得饱穿得暖、过得惬意又舒然,越是闲得慌。

此刻的哀家,就是这种状态,想起当年的快活『荡』漾,感慨此时的物是人非。然后生出一阵恍惚——

真快呀。

这一辈子的我,进宫也已经四年了。

觉得虚无,也觉得心虚,不由自主地想蜷缩在一处,也把自己的复杂情绪收一收。于是拢起衣裙抱着膝盖把整个人都缩玫瑰椅,玫瑰椅很大,容下一个我后竟还有一些空余。

果儿看出来了些什么,跑回殿内给我拿来几个软枕塞在周围,然后半蹲着趴在玫瑰椅的扶手上看我:“太后明明身体好了很多,眼看春天也来了,天气更暖了,但太后却变瘦了。”

她看了看花几上没动的点心,故意用洋溢的语调,试图唤起我的兴趣:“今天的都是新口味,太后要不要尝尝?”

我不忍看她担忧,捏起一个递到她嘴里,又捏了一个送进自己嘴里,嚼了嚼,确实是很新奇的口味,糯米外皮里面好像包着橘子酱,酸酸香香的,很清爽。

“剩下的给陛下送去吧,对了,昨天那份也还完好,送给苏公公尝尝。”我道。

果儿无措地『摸』了『摸』下颌,但还是乖巧又麻利地去送了。

不多时,姜初照就过来了,还拎着果儿送去的点心。

我正想问他为何没去上朝,转瞬就想到今日休沐,于是也就没再开口。

他把点心放回花几上,负手站在我身旁,同我一起看面前这芳菲景象,语气有点气,但不晓得为什么,我却从里面听出来一丝怪异的欣喜:“母后不是总嫌朕不关心四位妃子吗?所以朕一大早就去罗绮宫转悠了一圈,你猜朕发现什么了?”

我并没有接话,只是在想:他今日为何这么主动乖巧地叫我母后了?

他忽然低头,面上挂出怒气,伸出两指以手比箭指向罗绮宫,一本正经地同我告状:“母后,娴妃那里竟然搜出来红花麝香!”

这话真真切切让我茫然了半晌。

我既想不明白娴妃搞这些东西是防着自己怀上,还是防着别人怀上,又想不明白这傻儿到底是去罗绮宫同娴妃搞感情,还是去把娴妃搞下台。

但我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个爱看美人也爱看戏的我了,所以也不是很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点点头,迎着春日熏风随意说了一句:“嗯,既然搜出来了,那哀家就下令打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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