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指鹿为马
翌日,天色微亮。
薛府的大门被人叩响。
门房打着哈欠开了府门,听来人自称认识画像上的小沙弥,于是将人请到门厅入座,就去通知王管家。
门厅。
一位穿着淡蓝色襦裙的姑娘款步姗姗的走了进来。
椅上的人赶紧起身道:“小民董二安拜见小姐”
薛蘅打量了此人一番,穿着朴素,衣服上还有些许补丁,典型的农夫打扮。
不过身姿挺拔皮肤黝黑发亮,与平日见到的面色枯黄的农夫容貌相差甚远。
“不必拘礼,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即可。”
“回小姐的话,画像上的男子是我们下水村的董大牛,此人素来游手好闲,无恶不作。”
董二安眼神明朗,声音洪亮,但口中的乡音却有些不伦不类。
薛蘅眼神中透出一丝怀疑:“你可确定没有认错?”
董二安握着拳头怒道:“自然确定,我与董大牛自幼是好友。
前两日借了我一钱银子就溜出了村,想来是不想归还与我了。
这一钱银子是我在外打了一个月零工赚来的,他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哦?”薛蘅瞟见了董二安拳头上的厚茧,抬头道:“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取银两。”
“多谢乡君,若是乡君找到董大牛,可要让小人打他一顿出气”
“会有这个机会的”
门厅里只剩下了董二安一人,四处张望了会,就松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左右摇晃。
瞥见桌上丫鬟泡的茶,便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茶盖打开了一条缝隙。
左右微微摇头,嘴角轻轻吐气,吹散茶杯里飘荡出来的热流。
心道:御史府的茶,闻着就不一样,正准备低头啜一口,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向前方,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回过头瞳孔一缩,只见蒙面男子手持长剑桌椅被劈的支离破碎,如果晚一步桌椅就是他的下场了。
黑衣男子一招未得手,舞了个剑花又朝着懂二牛要害刺去。
生死之间董二安来不及多想,手在腰上一拉,一把软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舞动,宛若灵蛇一般在空中游荡,散发出刺眼的剑光。
“敢为阁下,我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下死手。”
蒙面男子见状停下了脚步,盯着软剑上的标志。
“素闻宣武军使用的蝉翼软剑,工艺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董二牛心中大感不妙,果然瞧见薛蘅站在庑廊下,阴沉着脸看着屋内。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尬笑道:“呵呵,过奖,过奖。”
“......”
宣武军冒充兰若寺小沙弥的事坊间传的沸沸扬扬。
百姓说起起这事儿,自然不免提起兰若寺后山的果男们。
那日在场的柳太常之女柳姜,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很快便将这事绘声绘色的传了出去。
不仅如此。
虢国公府老太君当初认为这群男子聚众思春,玷污神明。
先是当众指着鼻子将他们给教训了一番,然后待他们醒来,让各自报出姓氏名谁,派虢国公府的马车亲自将他们送了回去。
还让下人传话,请长辈好生管教后辈,切勿再有此类事出现。
最近,御史府大张旗鼓找寻冒充小沙弥之人,虢国公府也有耳闻。
得知这果男是被算计之后,虢国公府又派人送上礼物赔礼道歉。
一来二去,那果男的身份被传的众人皆知。
就连他们府邸的下人出去买菜,也会感受到商贩意味深长的目光。
薛叔在他的朋友中一直扮演着善财童子的角色,因为他的朋友大多数都出生于贫民之家无财无权无势。
如今因为薛府赏金,他们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脸面尽失,都疏远了他。
常公子名声最盛,受到的指点自然最多。
他虽然出身寒门,但他的父辈祖辈都是有大思想的人,如同耳熟能详的老庄一般。
不过常公子的父亲松直君并无出仕的想法,一直在家中默默的着书和传播学问。
这次儿子被算计还闹得人尽皆知,松直君一改之前低调的态度,主动去德阳王府想为儿子讨个公道。
但德阳王曾能让封地内百姓民怨四起,又岂是讲理的人物。
无权无势空有名望的松直君上门讨要说法,德阳王连大门都没让松直君进,还派下人羞辱了松直君一番。
先皇在位之时,正是松直君父亲拂云叟名声大噪之时,曾多次请拂云叟入朝为官,都被拂云叟以醉心学问之由婉拒。
天子还是太子之时,曾遭遇到废太子危机。
太子府长吏给天子出主意,若能是能请动拂云叟后人松直君出山辅佐,先皇定会对天子刮目相看,此次危机定能安然度过。
德阳王与天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便亲自陪着天子前去拜访松直君。
本以为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松直君就能被他们的诚意打动。
松直君却心高气傲,对于天子给出的前程许诺不屑一顾,言语中还有轻视之意,认为当今几位皇子都难当大任。
最后天子只好退而求次向薛御史示好。
薛御史与松直君同龄,也曾有过几次接触,并不觉得他会比松直君差,但却成了天子的第二选择,心中一直都存有怨气,想要将松直君踩在脚下。
在与人相聚之时常常说松直君是肥遁鸣高之人。
不过时过境迁,松直君早已淡出了薛御史的视野,薛御史也不再是年少气盛的公子。
这次知晓松直君在德阳王府门前受辱,他有心帮松直君一次。
翌日。
朝堂之上,薛御史联合他一系的官员,列出了德阳王府的三宗罪。
其中最重的便是德阳王府欺辱松直君一事。
这次薛御史将松直君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就如同圣人转世一般。
“微臣曾在祖父游记中看见过这样一句话:‘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仲尼是炎部落的人物,用自己的思想点亮了部落文化的内核。
若是没有仲尼,炎部落便会长期处于没有理教的愚昧阶段。
虽然这只是故事,但微臣认为松直君与其父、其祖父,就是我们大昭的‘仲尼’。
如此德高望重的人物怎能被羞辱,请天子严惩德阳王与德阳王世子。”
“臣附议,松直君若是振臂一呼,不知多少读书人相互应和。
今日松直君在德阳王府受辱,如若不能给松直君一个公道,得寒了多少人的心呐!”
韦太尉见形势朝着一边倒,自然不想薛御史得逞,上前一步,避重就轻道:
“若是我没有记错,薛御史曾说松直君是肥遁鸣高之人。
今日如此吹捧松直君,可是私心作祟?
此事来龙去脉在下也曾听说过,不过就是宣武军假扮成小沙弥偷了薛家财物,又不是德阳王世子偷的,薛御史何必不依不饶”
韦太尉顿了顿、突然挑眉话锋一转。
“我还听过另一种传闻,便是跟薛家乡君有关?”
“哦?”薛御史笑了笑,毫不在意道:“跟我小女儿有关,我怎么不知道,韦太尉不如说出来听听。”
天子在龙椅上咳嗽了两声,如今薛御史说是刘琦手下盗窃,顶多给刘琦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若是真道出刘琦想要坏薛蘅名声,策划了这一切,还导致常公子等人名誉尽损,那刘琦在长安城中就别想抬头做人了。
天子心中权衡利弊,他这弟弟沉迷酒色已经没用了,但刘琦还能培养一番,如今黑骑军在捉拿渤海国第一影卫,黑骑军校尉梁昭是薛御史的人。
责罚刘琦去黑骑军任职,即可堵住了薛御史等人的口舌。
若刘琦立功还能架空薛御史的手下。
天子心中有了决断,“听说上次牛痘接种术也是在薛家太祖的游记中翻出。
这次薛御史又读到了这句‘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说的真是好啊!
德阳王嚣张跋扈,罚俸两年。
德阳王世子治下不严,削去宣武军都头一职,去往黑骑军中戴罪立功。”
薛御史一系官员纷纷道:“天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