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诊

自从上次累倒后，我对工作越来越没有激情。

我厌恶肖青，即使跟她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只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觉得无比厌恶。

在工作中，我必须听从肖青的安排。我觉得如此卑劣的人对我发号施令，我却不得不从，我真是瞧不起自己。

我厌恶工作，我觉得工作没有给我带来快乐，只让我感到无比辛苦，我似乎找不到继续干这份工作的理由。

我想辞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自从我在家里说过一次想辞职，爸妈每次跟我通电话时，都要跟我强调一下：“你在医院要安心上班，你看看你的名声多好，要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我在父母面前稍有提及辞职的想法，就会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甚至在我面前长吁短叹。

我不开心，但是却不敢在父母面前多提辞职的事，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们为此事愁眉不展的模样。

我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辞职了，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继续干这份工作。

我无数次对自己说：“我不想要什么好名声，我只想要自己快乐。”

我觉得好累，我不愿意承载父母对我的希望，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希望我做任何决定都只需要遵从我自己。

但是我每当有那些想法，又觉得自己太自私，甚至有一种负罪感。

我无法不顾及父母的感受，因此我在矛盾纠结中，继续不开心地上着班。

我虽然觉得工作越来越没有意思，但是却没有忘记自己在工作中的责任，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我依然是认真的。

一天上午，我上白班，肖青让我去杨镇出一趟120。

我问肖青：“什么情况？”

肖青说：“经产妇，宫口开全3小时还生不下来，胎心音目前正常，村里的接生婆打电话求助。”

我心想麻烦来了，没有多说别的，拎上急诊箱就奔下楼去。

司机刘师傅已经把救护车开在楼下等我，待我粗略检查一遍急救车的物品后，120急救车一路疾驰赶往杨镇。

杨镇是我们县城辖区内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也是最贫穷落后的一个乡镇。

杨镇的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据说每家每户必须一定要有男孩，如果没有生到男孩，他们会不顾一切直到生一个男孩为止。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在我这几年工作中所接触的杨镇人来看，事实与传言相差无几。

我曾经对杨镇如此严重的重男轻女现象非常好奇，问过不少的杨镇人为何会有这种现象？他们说杨镇人与别人发生争吵的时候，都喜欢比谁家儿子多，打架斗殴就更不必说了，家里有儿子才有气势，而家里没有儿子的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别人用一句“你家断子绝孙”就可以堵死这家人的嘴，为此还发生过命案。

杨镇的方言，与县城辖区内其他十几个乡镇所说的方言有很大的差别，与杨镇的人说话，会有一种与外省人交流的错觉。

杨镇的民风彪悍，用县里人最通俗的话说，杨镇的人是全县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人。这种说法，有些地域歧视，但是也不是完全的诽谤。

影像科的余有，便是杨镇人，因为同事们经常听不懂他说什么，后来他跟所有的同事都只说普通话。但是杨镇的人，尤其是年龄大的人，绝大部分是根本不会说普通话的。

除了语言不通，还有就是交通不便。从医院到杨镇，最快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偏远一点的需要两个多小时，而且救护车经常无法到达目的地，有时候甚至需要背着急救箱，扛着担架步行大半个小时才能到达产妇家里。所以，杨镇是我最害怕去的一个地方。

救护车一路疾驰2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到的时候，村里的接生婆已经焦急的等在路口。

接生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她一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我问她：“阿姨，产妇在哪里？什么情况？”

她说：“我带你们过去，还有一段路，你们带上担架。”

我提着急救箱，刘师傅扛着担架，我们一路跟着接生婆步行前往产妇家。

在路上，我向接生婆了解产妇情况。接生婆说：“宫口开了就是生不下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已经上了年纪，早就不帮别人接生了，况且现在的人生孩子基本都去医院了。但是这家人实在太可怜，没钱去医院，一直求着我，我实在过意不去，才帮她接生，可她自己不争气，我也没有办法。”

我们步行大概十分钟，来到了产妇家里。

这是一个贫穷的家庭，只有几间泥砖房，家徒四壁。

产妇家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有的人焦急，有的人纯粹看热闹。他们看见我们过来，闹哄哄的，有人说：“县里的医生来了，这下好了。”

我跟着接生婆进了产妇躺着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床，一张桌子，一些物品杂乱地堆放着。

产妇躺在床上，看起来精疲力尽。我看一眼她的腹型，是纵产式，从腹部膨隆程度判断，胎儿即使不是巨大儿，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刚刚在路上，我向接生婆简单询问了产妇的病史，已经了解到产妇年龄四十二岁，这是第四胎，前面顺产三个大胖女儿，均是在家里生的，怀孕四个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产妇本人身体健康状况不详，只知道没有得过什么大病。

据接生婆说，她打电话给医院的时候，产妇宫口已经开全3个小时，我们接诊后在路上2个多小时，在我给产妇做检查时，她已经宫口开全达5个多小时了。这种情况不必做任何检查，就可以判断是异常产程无疑。

我给产妇听了胎心音，万幸胎心音正常，又给产妇测量了血压，血压也正常，我心稍微安定了些，随后给她检查宫口，宫口确实已开全，再仔细一查胎方位，是正枕后位，因此，我判断她不能顺产的原因是持续性枕后位。

产妇的老公一直焦急地站在一旁，看他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应该是个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的人。

我对产妇和她老公说：“孩子的位置不对，自己生不下来，必须马上去医院做手术。”

产妇的老公一听，有点站不住，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懂。

接生婆说：“让他到隔壁坐下来说吧。”

我说：“这种情况必须尽快赶去医院，还坐什么？不要浪费时间了。”

接生婆说：“他不肯去医院。”

我愕然，这种情况不肯去医院，让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