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掌中之物
唐卡醒得特别早, 五点半, 她揉着眼睛给唐良发了条信息。
“二姐, 到地方了没?”
“到了, 别废话,睡你的觉!”
唐卡看着回信, 觉得有些莫名委屈。
自己这不关心她嘛,语气干嘛这么凶?这感觉都不像二姐了!
本来还想聊几句,抒发几句不方便当面说出来的感慨,结果被她这生硬的语气给堵得没了情绪。
算了, 她还是继续睡觉吧!
被唐发根这么一折腾, 安广厦现在燕京几乎家喻户晓。
有人提议应该借机投放广告,进一步扩大公司的知名度, 提升市场占有率。
唐卡思虑再三,却否决了这个建议。
“咱们现在已经是最大的受益者了,没必要再继续做文章,还是踏实工作吧。”她说。
其实她心中另有顾虑, 贺飞鸿跟方若溪都不是良善之辈,安广厦如果这会儿太张扬, 逼对方狗急跳墙, 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她已经被收拾过了,所以已经无畏无惧。
可是别人呢?公司这么多成员,不管谁出了问题,她都难辞其咎。
成俊那样的情况,唐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不过她到底不是大度的人, 内心也隐隐感到遗憾。
这是个好时机,如果不趁现在彻底捺死对方,以后安广厦肯定还有□□烦。
她把整个事件回顾后,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
“这次我们能在关键时刻翻身,要多亏一个人。”初夏说。
“没错,要不是他让人引导舆论,把唐总的家人请来,咱们这回恐怕百口莫辩。”陈露赞同。
两人只是委婉的暗示,并没有在她面前直接挑明。
但是唐卡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肖也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在经历过这次事件后,恐怕没人再相信唐发根的那些鬼话。
虽说这件事引爆多少跟肖也有关系,但是隐藏的地雷到底被顺利排掉了。
肖也这次,又是帮她请家人,又是帮忙危机公关,为了自己算是跟贺飞鸿彻底撕裂。
商人重利轻义,他跟贺飞鸿相交多年,却依然经纬分明,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摩擦。
而现在,却做了出力不讨好的行为,不可谓牺牲不大。
唐卡自私不假,却也恩怨分明。
她思虑过后,给肖也打电话。
“肖先生您好,我能请您吃顿饭吗?”唐卡问。
“如果是打算对我讲那些感激的客套话,大可不必。”他却拒绝了。
唐卡沉默了片刻,觉得挺没趣的。
不过她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挂掉电话。
既然对方觉得没必要,那自己就受了吧,唐卡安慰自己说。
三姐唐淑回到清溪一周后,给唐卡打了通电话。
“我们回来的第三天,聚在一起吃火锅,爸也回来了,在门口凯旋,好半天也没进家。我们心里有气,就连妈也没搭理他,都装作没看见。不过张明宇脸上挂不住,把他请进来了。唐宝问他,是不是要把这一集毁了,把整个家毁了他才甘心,他也蹲门口抽烟,不说话。摊上这样的爹,谁又好过呢?”唐淑说到这儿,忍不住叹气。
“委屈你跟姐夫了。”唐卡说。
大姐唐贤是个滑头,自己又跟二姐都跑得远远的,四姐又是个愣头青货。
遇到唐发根,唐淑跟张明宇两个好心人,便算是倒了血霉。
农村多子女家庭谈孝道,那多半就是个笑话,谁狠谁清闲、谁善谁吃亏。
过去还能拿因果报应来哄哄人,现在很多人撕开脸邪都不信了,为了推脱赡养义务,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看不下去你就自己照顾,不照顾你就老实闭嘴。
养儿防老,那更是扯淡,什么都不比钱来得好使。
当然,前提是老人品行得好。
搁唐发根这样的人,不管给开多少工资,他也照顾讨人嫌。
经过这么一场折腾,唐良也算是大彻大悟了。
“我问过妈了,他们手里还有三四十万存款呢,以后不管头疼脑热,我是一分也不给了。他要是觉得不舒服,需要看病,那尽管去医院,什么时候把手里存款花完了,拿着收费单,多少我都给出。只是以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贡着他了,爸这样的人,你越惯他,他越来劲,现在谁都不理,他反倒老实消停了,昨天破天荒地给我提了一筐咸鸭蛋过来!”说到这里时,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唐卡沉默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唐发根以后做人好也行,歹也罢,她该出的那份钱不会少,但是别的就别指望了。
他就当这个女儿,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饿死路边了吧!
裴然团队靠着月亮湾场馆设计拿到原创大奖,其本人也获得了下任国际建筑工程展会的评委资格。
年纪轻轻,就已经攀到了事业的巅峰,他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业界传奇。
为此,唐卡大张旗鼓的让人办了一场庆功宴。
“用不着这么张扬吧?”裴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张扬,这是你应得的荣耀。我现在特别庆幸,当时把你请到了安广厦……”唐卡说。
“能别提这件事儿了吗?”裴然黑脸。
被人那样算计却毫无察觉,这简直是他的人生污点!
“行,不提了。那,咱们聊个私事儿吧!”唐卡搓手。
看她神色兴奋的样子,裴然就知道不妙。
“私人话题没什么好聊的……”裴然说。
“你觉得初夏姐姐怎么样?”唐卡迫不及待道。
裴然表情僵了数秒,又很快恢复镇定。
“她很好,但是跟我没关系。”他说。
“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一下婚姻问题了,要不然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安广厦盘剥你们不给时间谈恋爱了呢!”唐卡难得八卦一回。
她心里其实有打别的小算盘,初夏太好了,人漂亮,工作能力又强……是眼下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才。
可但是,她总觉得不踏实。
对方莫名其妙就来了,说是为了裴然,不过两人平常很少互动,眼神交流也没有任何火花。
这让唐卡的心总是悬着,担忧对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路了……
想要套牢一个人,除了加薪之外,婚姻和感情则是最好的工具。
初夏不安定的元素太多了,但是裴然牢靠啊,为人踏实、性格稳妥,愿意为梦想奉献一切,唐卡有信心抓牢他。
如果这两人建立恋爱关系,那么抓住裴然,也就等于稳住了初夏……
一举两得啊,她只是动动嘴巴做个媒人而已,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裴然吃亏多了,这会儿也长了教训。
看到唐卡眼中贼光闪烁,就知道这姑娘又没安好心。
于是他这回不再被动受伤害,而是决定主动出击!
“唐总整天把心都放在工作上,怎么不考虑一下个人感情生活?我看肖先生挺好的,在你遇到问题的时候,也会主动出来帮忙,他付出了这么多,唐总不打算谢谢对方吗?”裴然幽幽道。
“……”唐卡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刀。
“听说你们之前都已经发展到要订婚的阶段了,后来又因为矛盾而分手,现在误会应该消除的差不多了吧?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复合呢?”裴然乘胜追击。
“没有那回事……”唐卡气势弱了许多。
“那需要我们帮忙吗?看你们两个人谈恋爱挺累的,纠结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唐总如果遇到了难处尽管讲出来,我们不仅仅为您分担工作上的事,感情生活也可以给一些适当的建议。”裴然继续。
“不必了!”唐卡立马找借口开溜。
唐卡阴谋未得逞,裴然侥幸躲过一劫。
肖也是唐卡的软肋,这是事实。
那毕竟是……初恋啊,美好的、让人难以忘记的初恋。
只是这初恋门槛有点高,以至于她现在看别的男人,都觉得差了点……
庆功宴结束当天,唐卡收到了裴然交过来的一张中日又语的邀请函。
“村下吾我?确定是给我的吗?”她震惊了。
“没错,对方指名让我代为转交的。他和朋友在燕京合伙开了一家料理店,庭院建筑、以及美食器皿都是他本人设计的,过两天要开业,所以邀请我们参加青森之境的试吃晚宴。”裴然说。
“这可真是太荣幸了!”唐卡激动道。
村下吾我是日本建筑师,在国际上荣获无数大奖,若包括日本建筑学会讲、芬兰国际木建筑奖等,因为设计风格鲜明,所以在业内名望相当高。
而他的青森之境晚宴,唐卡也曾有所耳闻。
据说灵感来自于户外晚宴,所以立志要将日本建筑特色与美食料理融为一体,让宾客纵情享受生命的乐趣。
唐卡清楚,自己在圈子里可没什么名声,能拿到这份邀请函,多半是托了裴然的福气。
“我一定准时参加!”她难掩兴奋道。
“嗯……还有一件事。”裴然显得有些犹豫。
“什么事?”唐卡问。
“贺飞鸿夫妇到时候也会参加。”裴然说。
“你怕见到方若溪?”唐卡惊讶。
“我是怕你尴尬。”裴然无语。
“你这个失败的追求者都不尴尬,我有什么尴尬的?”唐卡理直气壮道。
“……行,到时候出了状况别来找我。”裴然面无表情道。
这都陈年旧事了,还故意往他心窝子上戳!
原本他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但是被唐卡接二连三的调侃,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唐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安广厦和韵派是对手,日常难免有交际。
裴然如果还是对这段感情藕断丝连的放不下,她怎么能放心!
为了赴这场晚宴,唐卡专门添了身行头。
她跟裴然一起出席,两人乍看上去居然很合适。
唐卡看着西装笔挺的他,隐隐有些动心。
这男人,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出身好,而且品行正直……
这要是能留在安广厦一辈子,那可真是不得了!
“你跟初夏姐真的没有那种关系?”她试探道。
“没有!”裴然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唐仰着脸问。
“……你想干什么?”裴然皱眉。
“你觉得咱们两个……”她跃跃欲试。
“不可能!”裴然断然拒绝。
“回答这么快,都不考虑一下吗?”唐卡有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不用考虑,我们不合适。”裴然说。
“你觉得我哪儿不好?”她很认真的问。
“除了工作能力比较强之外……个人缺点太多了。”裴然犹豫道。
“譬如说?”
“疑心重、爱算计、胸襟不够、坏心眼儿多……”
诚然,他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唐卡还是被打击到了。
不管是初夏、陈露还是裴然,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太优秀了。
以至于唐卡每天都在患得患失,唯恐自己能力不佳,留不住人才。
“你不会抛弃我和安广厦吧?”她试探。
“别说那么暧.昧,让人误会就不好了。”裴然说。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所以你还是放心不下方若溪吗?”
“咱们来谈谈肖也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后,很有默契地转了话题。
当他们到达宴会场地时,唐卡一眼就看了方若溪。
她虽说不是主角,却依然被众多人环绕着,像个雍容华贵的女王。
唐卡下意识看向裴然,见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院子里的草木设计上,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宾客很多,唐卡认识的却没几个。
她鲜少出席这种活动,所以不管是社交用语还是身体反应,显得都有些僵硬。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很高兴。
她跟裴然坐在红豆杉旁边,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酒,茶色眼眸中一片波光潋滟。
“十六岁的时候,我刚来燕京,在肖也家里做家教。当时参加了老太爷的生日宴会,那对我来说就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有钱人的生活,可以奢侈、优雅到这种地步。那时候我站在一百层的高楼建筑上,俯瞰整个城市,心理暗自发誓,将来有一天,我也要跟他们一样……衣着光鲜、谈笑自若地生活,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生活遭遇不测。”唐卡悠然道。
她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
裴然注视着她,沉默地倾听着。
“才用了七年,你就做到了,高兴吗?”他问。
“我不知道。”她坦然道。
“人的物欲无穷尽,这也是我们上进的动力。”裴然说。
“是啊,那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迷茫了。”唐卡说。
“你在庆功宴上说,梦想就是把安广厦做到上市,如果不出现什么大的意外,相信这个目标很快就能实现。”裴然提醒。
“那你们在,我相信不难。”唐卡说。
“所以你迷茫的,只是人生目标,而不是事业目标吧?”裴然说。
“这有什么区别吗?”
“人不可能一辈子工作,否则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挣钱不是目的,而是要学着享受生活。就像我到安广厦,从来都不是为了钱,而是真的享受工作的过程。看着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公司一点点壮大,这种感觉让我很快乐,所以每一天,我都过得很踏实。你挣钱的初衷跟我不一样,只是想让生活有更多保障,可现在你已经做到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唐卡蹙眉。
“你不是,如果是的话,现在也就不会迷茫了。真正有野心的人,是肖也那种,不管在哪个领域,他都力图做到最好、最大,哪怕是不喜欢的家族企业,也不愿输给任何人。你有想过,让安广厦成为行内的龙头么,有想过让我们成为世界顶尖的企业吗?恕我冒昧的说一句:你只是想赚钱而已,注定只能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而成为不了陈长胜那样的企业家。”裴然问。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那样的眼界和雄心。”她叹息道。
“从工作角度出发,我是建议你树立更远大的目标,制定更宏伟的计划,这样才有益于公司的发展。就个人立场来看,应该考虑一下以后的生活了,譬如说感情和婚姻之类的东西,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享受,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你就是白白付出努力了。”裴然说。
聊到这里,裴然起身,原来村下吾我在阴影处冲他招手,像是有亲密的话要说。
“你要一起过去吗?”他问。
“不了,我还是坐在这里静一静吧!”唐卡说。
裴然的话,让她顿悟了很多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却不知,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追求衣食无忧。
因为出身和眼界局限,唐卡只能想到把安广厦做到上市。
至于上市后又打算如何,她真的没想过。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头顶被阴影笼罩住了。
与此同时,唐卡嗅到了一股不友善的气息。
“介意我坐下来聊聊吗?”她问。
表面上像是在征询意见,但事实上她根本没有等唐卡回答就落了座。
“能来这种地方,你是不是很得意?”她挑起眉毛问。
“还好吧,毕竟以后要经常出席这种场合,我正在努力适应。”唐卡微笑。
她的反击,让方若溪明显感到不快。
“就算是努力了,你也没办法融入大家。”她说。
“为什么是我融入他们?而不是他们融入我呢?”唐卡问。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话吗?”
“不然呢?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想融入你?别开玩笑了!”方若溪就像踩了尾巴的猫。
“所以你只是来跟我秀优越感的吗?我不觉得,方氏现在还有什么优势,值得贺太太跟我炫耀。”她笑眯眯道。
贺太太,方若溪非常痛恨这个称呼!
她更喜欢别人叫自己方小姐、方女士!
她当初选择嫁给贺飞鸿,就是为了挽救方氏,结果百货那块儿到底还是没能留住。
算起来,她并没有在这段婚姻中讨到任何便宜!
然而,也不可能离婚。
韵派现在的局势,如果再失去贺飞鸿这个靠山,那就是彻底没落了……
她来,是想跟对方下战书的,却不想竟被反咬一口!
“你身上那套礼服,看起来质量很差,该不会是网上买的吧?”方若溪终于找到了下手点。
“还真不是,不过也确实不是什么名牌。没想到时至今日,方小姐还在关心我的穿衣打扮。”唐卡心情复杂道。
时光倒退几年,方若溪骂她出身低贱、寒酸、狗肉上不了桌,一辈子只配穿路边摊。
现在,居然毫无长进。
只是现在的她,不会再因为对方的话而愤怒了。
试问对方在意的奢侈品,她有几样买不起、穿不起呢?
只是习惯使然,觉得没必要而已。
看着方若溪愤怒纠结,唐卡内心却是波澜不惊。
一个女人的内心强大,跟奢侈品无关也有关。
这跟穿多少名牌关系不大,而是我都买得起,但老娘就是不乐意花这钱,爱咋咋地!
“你别嚣张,安广厦蹦达不了几天的,别忘了王成俊的前车之鉴……”她放话。
“你不怕我录音?”唐卡冷不丁道。
方若溪立刻噤声,将她上下打量过后,方才昂首挺胸地走了。
唐卡的手藏在桌子下面,已经悄然攥握成团。
她想,自己已经不迷茫了。
方氏不倒,她就不需要再思考新的人生目标!
晚宴结束后,裴然开车将她送回书香苑。
“要上楼坐坐吗?”唐卡故意逗他。
家里还有陈露在呢,她不怕。
裴然直接掉头离开,用决绝的车屁股回答了她。
唐卡笑笑,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小区停电了,四周黑漆漆的,她只能走楼梯。
老小区就这样,不是供暖隔水就是线路老化,有时候用个功率大点的电器都会跳闸。
唐卡住了几年,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家里都时常准备着蜡烛。
她打开手机照明,沿着楼梯往上走,楼梯间很安静,每走一下像都有回音。
经过二楼转角时,她瞥见角落蹲着一个黑影。
她以为是谁站在那里抽烟,也没当回事,准备绕回去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扑过来,一股刺鼻味道糊住了她的口鼻。
唐卡脑中空白两秒钟,下意识屏住呼吸抗争。
对方是个男人,而且力气很大,他用毛巾死死掩住唐卡的脸,并试图扣着她的头往楼下按。
唐卡拿起手机,直接拍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对方蓦然用力,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所有事件都发生这一瞬间,她根本来不及呼救。
唐卡跌下来后,脑袋重重磕在墙角。
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无数绽放的烟花,红的,绿的,黄的……最后归为一片漆黑。
庆幸的是,黑影似乎没打算要他性命。
对方匆忙跑出去,趁着夜色迅速逃窜……
凌晨一点钟,肖也从睡梦中被手机唤醒。
这首歌,是他为唐卡专门设置的铃声。
“喂。”他接起来。
“肖先生,我是陈露,唐卡出事了,您能不能过来一趟?”对方说。
“什么事?”他蓦然起身。
“她受伤了,目前还在昏迷中……”陈露焦虑道。
在得知唐卡出事的一瞬间,她脑海中就蹦出了肖也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应该告诉他。
肖也开车的时候,手抖的厉害。
不管他怎么安慰自己,都始终没办法做到镇定。
电话里,陈露只说唐卡现在伤了头,人还没醒。
至于别的情况,目前大夫也不能保证。
半年前,成俊出了车祸,至今仍在昏迷未醒。
现在,轮到唐卡了……
他其实偷偷地找人保护过她,不过跟了一段时间,见贺飞鸿那边没什么异样,也就放弃了。
肖也以为,是自己的警告奏效了。
没想到,居然又出了状况!
肖也赶到医院后,唐卡已经醒了。
她有点儿轻微脑震荡,一个劲儿的说头晕,想吐。
陈露和裴然沉默地守在旁边,也不敢追问细节,唯恐刺激到她。
“可恶,我、我跟那个女人不共戴天……呕……”她握拳愤怒道。
“好了好了,你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陈露连忙安抚。
肖也走进来时,脸色铁青。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这会儿眼中却写满了惊慌失措。
当他看到唐卡时,其他人也都不存在了。
肖也走过去,直接将她揽抱在怀中。
他力气很大,唐卡冷汗涔涔,头疼骨头疼……
“疼、疼、疼!”她哀嚎。
“脑震荡,快放下!”陈露连忙提醒。
肖也不敢乱动,僵硬地松了力道,将她慢慢放回床上。
陈露和裴然对视一眼,交代了几句后,默默向外面走去。
“你怎么来了?”唐卡躺在那里看他。
这会儿头晕,看人都带重影。
三个肖也,全都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感觉还挺新鲜的。
记忆中他头发总是一丝不苟,这会儿却是乱糟糟的。
“陈露打电话通知的我。”他闷声道。
他杵在床前打量她,唐卡额头上鼓了个大包,铲了几圈绷带,还渗着血迹。
她五官本来就淡,这会儿面色苍白,看起来越发凄惨。
肖也拳头一点点握紧,太阳穴控制不住突突直跳。
“疼不疼?”他问。
“疼……”唐卡毫不掩饰道。
这回答,好像是针尖一样,戳到了肖也的心窝上,让他也莫名地跟着疼。
唐卡望着他的眼睛,隐约从里面瞧到了抹莹莹亮光。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陈文轩。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她呢喃说。
“别胡说八道!”肖也轻斥道。
他坐下来,松开五指握住她的手。
他手心里都是汗,湿乎乎的。
想必这一路过来,应该急坏了。
“没事的,不用怕,有我在呢。”他轻声说。
这句话对唐卡来说,犹如天籁之音。
她嘴唇微微扁了下,看起来好像是委屈得要哭,不过很快又克制住了。
她努力地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谢谢肖先生。”她说。
好听的话会让人麻痹上瘾,她还是不信了罢。
肖也注视着她,好半晌没有说话。
她不信他,他知道。
这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姑娘,她敏感又多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曾几何时,她会躺在他身边,毫无防备地沉沉入梦。
曾几何时,她会主动亲吻自己的脸以示亲密。
现在,她在受过伤之后又缩回了壳里。
她孤独又倔强,不愿对任何人展示自己的脆弱,也包括他。
唐卡的手被他包裹着,意识不禁有些恍惚。
虽说……但是……
她这会儿毕竟不是一个人,真好。
又是一阵晕眩,唐卡闭上眼睛,被迫进入黑暗之中。
确定她睡着了后,肖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把手给她放进去,盖上棉被。
他胸口有一团燃烧的火,不发泄出来,便不能安心在这里陪着。
肖也走出去,在走廊里看到了裴然和陈露。
他在人前的形象,向来都是温和又儒雅。
就连陈露都常说,喜欢小动物的男人,性格通常都不会差。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却幽黯的可怕!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小区停电,她在楼梯间被人推下来了。对方好像无意杀人,只是想给她一些教训。”陈露说。
“我今晚跟唐总去参加一个青森之宴,期间她跟方若溪聊了会儿天,我离的远,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不过当时气氛好像不是很好。我把她送回小区门口就走了,当时也没多想……”裴然愧疚道。
“所以,就是那个女人做的,对么?”肖也沉声道。
“我也不太确定……”裴然纠结。
“那就让我来验证一下吧!”肖也说。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给一个人。
“文力,把东西都发出去,嗯,就现在。”他说。
简单吩咐完后,肖也就挂了电话。
裴然看着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肖也,你要做什么?”他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瞥裴然一眼,又重新进入病房陪床。
“你猜是什么东西?”陈露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要有大事发生了。”裴然头疼。
“那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陈露问。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裴然说。
“就这么走,合适吗?”陈露犹豫。
“你留在这里,那个男人也不会让你进去的。”裴然说。
陈露思虑了片刻,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肖也。
她来到病房前,轻轻转开把手,将门去推开一条缝隙。
肖也目光如电,瞬间投了过来。
“肖先生……”陈露迟疑。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肖也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她。
“有事么?”他问。
“要不您先回去?我在这里照顾着?”她说。
“不用了,你们回去吧,这个交给我就好。”肖也说。
“您确定吗……好吧,那我们唐总,就拜托您了!”陈露很识趣道。
“谢谢。”肖也冲她点头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裴然问。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让我进去?”陈露好奇。
“直觉,男人的直觉。”裴然幽幽道。
两人离开医院,回到家里后,陈露拿起手机,才知道肖也让人发了什么。
贺飞鸿的照片,各式各样……混乱的照片。
那些男人,或英俊或清秀的年轻男人,将贺飞鸿围在中间。
尺度全都大的惊人,根本没办法用‘正常交际’之类的说词来洗白。
“天啊,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吗?!”她立刻发信息给裴然。
“……正在看。”裴然回说。
“肖也疯了,居然把这些照片直接捅出来?!”陈露错愕。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加班。”裴然显得格外淡定。
“不过不明白啊,这事儿应该是方若溪干的,他为什么要针对贺飞鸿?”陈露困惑。
“一个结婚证上的人,谁都不无辜。而且,你没听到肖也的话么?他只是想验证一下是谁干的,说明这目前只是个开始……赶紧睡吧!”裴然说。
这怎么能睡得着?!陈露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要闹大。
她思虑了片刻,干脆给陈白芷打电话。
“姐,肖也要跟贺飞鸿干起来了,您那边最好提前有个准备。”她说。
“都已经准备好了。”陈白芷很冷静道。
“……所以那件事,已经确定了吗?”
“警方那边还在调查,目前证据显示,十有**跟刘荣有关。”
“那是贺飞鸿的心腹走狗!”陈露失声道。
“贺飞鸿这回,必须死——”陈白芷声音冰冷道。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个不眠夜。
前一晚贺飞鸿喝了很多酒,他独自躺在大床睡得很沉。
他不喜欢女人,所以跟方若溪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夫妻关系。
私底下,两个人一直分床睡。
手机调了震动,一直在嗡嗡的响。
大概持续了十分钟,他才摸索着接了起来。
电话是刘荣打来的,跟他汇报那些照片的事。
贺飞鸿听完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发的?他们是活腻歪了吗?”他气急败坏道。
“还不知道,但是大半夜的发这个,还联动热搜,对方身份肯定不一般!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刘荣为难道。
“你说!”贺飞鸿怒道。
“昨天晚上,肖也的女人不知道被谁从小区楼梯上推下来了,目前还在医院里。”刘荣说。
“这谁他妈干的?!”贺飞鸿怒不可遏。
“我,我也不知道,您觉得……会是谁呢?”刘荣支吾着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