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nbsp; 沉重分量
“哐当——”
有什么东西被踹翻在地。
屋里的谈论声响陡然间一滞。
片刻后,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侍从在前,往外面张望着,三皇子站在他身后。
“什么人?”
“没有人。”侍从将门彻底打开, 让三皇子看清外面的景象, “大约是风或者猫打翻花盆。”
那花盆原先是摆在窗台上的, 里面花草得郁郁葱葱,霸道地占据走廊小半的位置, 一般人路过门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
三皇子半信半疑, 沉思半晌后,挥下:“罢,先把陆辞夜的解决再说——叫苏海楼那边动作快一点。”
侍从点头应下来。
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大门重新关上, 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远。
走道尽头的拐角处, 娄心月一将黑猫抱在怀里,一捂住心, 也止不住心脏的狂跳。
确认那边没动静之后, 她才敢轻轻地放下猫,然后轻轻脚地往外走去。
-
“『药』已经送王后吗?”公主坐在藤椅上, 捧着问刚刚回来的娄心月。
娄心月心不在焉地行礼,然后点头。
“只是一些治疗失眠的草『药』, 大约是最近务太多,叫她费心。”公主指指旁边装着不同『药』材的柜子,对娄心月说道,“不是什么太难的方子,你也可以学着配,若是再有人需要, 便由你来吧。”
娄心月还没有回过神,当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公主话里的意思。
若是往常,这会儿她该兴奋地想要尖叫。
公主虽然是王室成员,但并不是娇惯养的草包废物,早年间也是上过战场的,培养出的治疗大师不计数。
娄心月原先只期望着能找份像样的工作混饭吃,更多的却从来都不敢想。
但初次见面时,公主便打量她许久,夸她有天赋。
娄心月也多存一份期待。
可此时此刻,所有的期待与欢喜都被一种淡淡的不安与惶恐所冲散。
公主也看出她的异常,温和地问她:“出什么吗?”
娄心月下意识说:“我朋友——”
话卡在这里。
她有些惶恐地看公主一眼,意识自己的失礼。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
“近来确实发很多。”公主并未气,挥挥打断她的话,“你的朋友应该还在学院里吧。”
娄心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点点头。
“最近学院里出现很多变化,有一分学被抽调去战场——不过不必担心,确实只是‘实习’,我所知,最近并没有出现什么很明显的入侵信号。”
“我想你的朋友应该不在列吧?”公主问道。
“他转魔法系去。”娄心月答道。
“哦,我听说过。”公主眨眨眼睛,“你的魔法也是跟他学的吗?”
娄心月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
转魔法系的学往前数几十年也陆辞夜这么一个,但转过去也罢,厉害足以教导年的学姐,那很难说清楚他的底细。
尤是在王室还有人怀疑陆辞夜身份的情况下。
“之前在b06星的时候,听他说魔法似乎很有趣。”娄心月最后也只能这么含糊地说着。
这也不算假话,虽然现在偶尔也会向陆辞夜请教一下,但毕竟见面的次数不多,更多时候还是娄心月对着自学。
公主身边之后,公主也会时不时地指点她一二。
“学习魔法并不是什么坏。”公主并未深究,“只是正有全面的魔法天赋的人太少,我们又要保证每个人至少有一些自保能,便只能这样划分课程。”
娄心月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
听起来都是一些只有王室知晓的秘密话题,至少在学院的时候她从没有听过类似的传闻。
还有战争什么的,之前也从未提起过。
“心月,你是有天赋的人。”公主像是洞察她的心思,“而且你对我们正的能没有偏见,早晚有一天你会成起来,然后在战场上发光发热。”
“当然,你也可以躲在后面。不会有人『逼』迫你去选择。”公主顿顿,说道,“只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战争快要开始吗?”娄心月忍不住问。
“也许。”公主回答得模棱两可,“但我们总要为此做好准备。”
“是因为b06星上发的吗?”
“不,那可以算作是一个意外。”公主定定地看娄心月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得更深入一点,“我已经时日无多,如果你是那个人的朋友,我想或许你会愿意去帮助他。”
“……啊?”
“在很久之前,有过一个……你可以认为是一个预言。”公主开始讲述,“有人说过侵占母星的入侵者并不是外星系的某个不知名种族,而是更大的世界之外的东西。”
“所以即便我们逃向宇宙,问题也不会得解决,整个宇宙都面临着同样的危机。只要它们存在一天,这个世界始终处于战争状态。
“我们这里的和平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假象。
“但是预言说,在她死去之后,战争将会爆发,然后彻底终结。”
“她?”娄心月懵懵懂懂。
“她最近醒,这让我觉得不安。”公主看向窗外,“原先我还以为我会死在她前面。”
至此,娄心月还无法全听懂公主的话,但看见公主恍惚的神情,她反应过来,或许公主并不是想特意她交代多么惊人的秘密,而仅仅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这样的愁绪也许每一个知情人都会有,互相倾诉只会加重那些抑郁哀愁的情绪。
公主向她招招,示意娄心月走自己身边来。
娄心月在藤椅旁边停下,然后蹲在一边,公主伸『摸』『摸』她的脸。
即便过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活,那双依然有些粗糙,掌心指腹的茧子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痕迹,至今也没有消退。
她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亦不曾在任和件上夸耀自己,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如今王室地位这样稳固,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与付出。
迁徙逃离的人们将他们视作主心骨,期望着他们带着自己走向光明。
从这点上来说,那位只会勾心斗角的三皇子可不像是王室的后裔,对吧。
娄心月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你们还这么年轻,应该还有更多更好的未来。”公主对她说道,“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帮他,那不要有什么顾虑。”
娄心月怔忪片刻,忽然觉得公主才是什么都知道的人。
-
某个荒星。
陆辞夜仰头望着垒砌处的防御阵,伸在最新的一条“修改意见”上画个叉。
“目前为止的最优解还是无限能源,你觉得呢?”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易星移,“算能量最终耗尽,起码还能支撑上一段时间。”
没有一个防御阵是能够永远存在且坚不可摧的,更多的魔法防御阵仅仅只是用于临时的防御,大型的结界是中一种变种,但也绝不意味着“永恒”。
面前这个复杂过头的大型防御阵也不例外。
种种不同功能如同齿轮一般嵌在一起还是次,多尝试上那么几百几千几万次,总能找合适的解法,再不济忍痛放弃一些功能,简化版也完全可以达近似的效果。
但想要它们不耗费许多的能量便能自行启动,并且期维持功效,那便难于登天。
——现在来说,登天甚至都是小意思。
易星移抬头扫一眼,淡淡地“嗯”一声,然后继续低下头去扫陆辞夜上的另一个本子。
都是些关于灵魂的,玄而又玄的东西。
放在他任一个人眼里,都要说一声神神叨叨或者『迷』信。
攻击灵魂的魔法有很多,但如治愈乃至创造填补的,屈指可数。
陆辞夜还没放弃。
易星移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答应过陆辞夜帮忙救小陆,但也仅仅只是说“尽而为”。
留在一三七星系能让小陆暂时免于被那些怪物追踪,但他却从未保证过小陆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原因有很多。
一,也是最要命的一点,小陆只剩下一点残魂,放宇宙中任一个角落里,风一吹便能散尽。
二,时间逆流让他的魂魄本身成一个危险源,如果不是与陆辞夜的魂魄融合一分,早引发时间『乱』流,更严重一些甚至有可能会将一三七星系也变成下一个母星。
如果他人知道这一点,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彻底消灭他,哪怕他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连陆流风——
易星移也无法保证他的选择是什么。
毕竟这人来有一种要保护人类、保护世界,保护更大范围的群体的使命感。
更不必说别人。
这让易星移很难大张旗鼓地去行实验研究,更况他很清楚,那些研究多数都只是无用功。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尝试过。
答应过陆辞夜的,他都会去做。
针对灵魂的研究他也没放弃过,甚至为此跟研究院里几个研究灵魂的专家做些交易。
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最有可能的结局要么是残魂散尽,要么是陆辞夜也压不住残存的时间逆流,引发一场小范围的灾难,然后再酿成更大的灾祸之前被解决掉。
哪一个都是死。
从小陆的残魂被那些怪物发现开始,怎么走都通往一条死胡同。
原因三,在于陆辞夜本身。
易星移已经暗示过他,他们的灵魂出于同源。
陆辞夜必须要回这个世界来,小陆的存在必然会被他挤压,算勉强让他活下来,只会让他们两败俱伤。
有那么多救不小陆的理由,但却很难找一条能让他活下来的路。
陆辞夜却过于执着。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家。”陆辞夜看向易星移,“并不是我觉得这样有多么凄惨,但我是这样大的。我没有任天要对某个人、某个物负责的义务。”
包括一三七星系。
整个星系的和平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并不是在这里出大,也未曾久地在这里活过,更遑论有多少荣辱与共的认同感。
而在他的视角里,小陆是救他的命的人,他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份,他也答应过小陆要救他。
他或许出于基本的道义,或者是怕惹麻烦的心态,不会主动去破坏这个星系的和平,尽量不周围的人添麻烦。
但整个星系这样大的责任摆在他面前,却远远抵不上他小陆的承诺。
所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不会放弃小陆。
“我并不是因为那些世界和平安稳的大话而想要劝阻你。”易星移说道,“只是有时候付出得太多,达不心里想要的预期,那样的结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的。”
“如果我死呢?”陆辞夜问。
“什么?”
“你说你等我几百年,你没有想过实我早死吗?”陆辞夜说道,“等一个死人是无穷无尽,你不觉得厌烦吗?”
“不会。”易星移明白陆辞夜的意思,他们并不是为某一个结果才去做某件。
可能失败的结果当然也不是他们放弃的理由。
“但是,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易星移说道。
“哪里不一样?”陆辞夜问。
“你还有很漫的未来。”易星移说,“你以人类的身份大,也有着人类的自尊心和感情。”
“难道你没有吗?”
“我的人是一条从头能看尾的直线。”
“哈。”陆辞夜干笑一声,想说这样的人可悲剧,但又觉得这个玩笑或许太过分,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随问他,“那你的人里还有什么?”
朋友也不算吗?
若的只是直线,那未免也太过单调且枯燥。
陆辞夜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全被一个字堵回去。
易星移说:“你。”
陆辞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嘴上说着要回去上课的时候,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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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教室里,陆辞夜坐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翻着。
上课只是借,但来之后他才想起来今天是调休。
易星移最近往学院跑得勤,没理由不清楚这一点,但也没有戳穿他。
陆辞夜也很难不去在意他说的话。
薛嘉和坐在他旁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说道:“你确定你们不是在搞什么恋爱中的小情趣吗?”
陆辞夜叹息一声:“绕我吧,我们看起来像在谈恋爱吗?他可比我大——”几百岁。
他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倒不是因为恋爱这种调侃而觉得羞耻,而是切切实实地感受沉重。
如今他倒是有些怀念当初易星移对他遮遮掩掩的模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白地将所有的东西都袒『露』出来,然后转化成沉重的重量,不由分说强行压下来。
“是好像……好像为我才活下来一样。”陆辞夜按着额头喃喃自语着。
“人有动不是很好吗。”薛嘉和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奶』茶,又吸上来一开始嚼里面的珍珠。
她倒不是因为忘调休才跑来上课,也不是被陆辞夜叫出来谈天说地,只是因为最近教学楼附近新开一家『奶』茶店,号称复古未迁徙之前最流行的味,还有买一赠一的活动。
薛嘉和囤一堆『奶』茶券,每天都要往这边跑一趟。
只要是为吃的东西,她向来积极过头。
也不知道时不时看陆辞夜一个人徘徊在教室外面太可怜,她贴心地分他一杯『奶』茶,陆辞夜当然不会跟她要吃的,摆摆在教室里坐下来。
薛嘉和也陪着他坐一会儿。
“如果哪一天不能吃很多好吃的,我大概也会伤心得想要死掉。”薛嘉和一一杯『奶』茶,光是想象一下没有食物的样子,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陆辞夜看她一眼,不由地又叹一气。
这回是羡慕。
薛嘉和这人简单得过分,人只有吃和魔法,也从来不是为欢呼和掌声,亦或是什么成和荣誉。
据说最初升入等学院的魔法系时,周围的人都如丧考妣,连樊诀也失落一阵,因为升入等学院的年纪,想要再觉醒异能几乎是不可能的,自从学院建立以来,那么几个特例都屈指可数。
唯有薛嘉和兴得原地蹦三尺,恨不得立刻冲学院报道上课。
原因很简单,她之前考试时去过一次魔法系的食堂,恨不得干脆在里面住下来,回去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连异能考试都坚决不参加,一心奔着魔法系去。
对她来说,异能单调又无趣,还没有好吃的食堂,自然没有魔法系吸引大。
从上数下,因为入学魔法系这么兴奋的学,大概也她这么一个,从此便成学院里一桩奇谈。
旁人是当笑话说,陆辞夜听着倒是羡慕。
这姑娘家庭健全,身体安康,天赋卓绝,也没有过的志向,容易满足而又专注,不为外物所动,算起来也是个奇人。
最重要的是,非常豁达。
喜欢什么努去争取,想尽办法丢尽脸面和尊严也要去达成。
但在付出一切还是无法得之后,她也会选择释然,将视线投向别的选择。
——虽然都是针对吃的。
陆辞夜原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流浪者很少为谁而停留,也从不会过度地执着于什么东西。
但实上,或许是因为曾经的旅途之中,那些相遇的朋友都早已预知他将会离开,即便挽留,也不会太过坚持,更多的是祝他一路顺风。
遇见易星移这样的人,还是头一遭——
与他的身世和过往紧密相连,不计回报地付出,远胜于常人的关注和保护。
要说厌恶,似乎也没有。
摊开来之后,只让陆辞夜感觉沉重。
但那种沉重却又不是让他急着想要脱的分量。
“不讨厌接受好嘛,他又没有害你。”薛嘉和顿顿,又问道,“他应该没有蹲在你床头偷窥你的爱好吧?”
陆辞夜嘴角抽抽:“当然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有好,那样的话有点可怕。”薛嘉和嘟囔着,“他不是一直都在看着你吗,除爸妈兄弟姐妹之类的,大概也只有喜欢极点的人才会这么专注吧。”
易星移显然不是他爹妈,薛嘉和自然误会别的方面。
“一直?”
“不是吗,教室外面经常蹲着的那只鸟,也是他的吧,上面有魔法波动,跟易老师还挺像的。”
陆辞夜认地打量薛嘉和一眼,这姑娘比他想象得还要敏锐。
“你知道樊诀为什么一直盯着你吗?”陆辞夜换个问题试探。
“知道啊。”薛嘉和一脸然。
“为什么?”
“他嫉妒我吃这么多还不胖!”薛嘉和说得掷地有声。
“……”
“本来是嘛……”薛嘉和嘟嘟囔囔地说起她和樊诀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两人实不仅仅只是同学,还是同一条街上的邻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年纪还小的时候,两人关系实还不错,大以后倒是渐渐变得别扭起来。
主要是樊诀单方面的别扭。
两人的天赋显现得都很早,在同龄人里都是佼佼者的存在,一开始两人并不在同一个班,因此还勉强维持和平。
后来某一年,两人分同一个班,薛嘉和的成绩不多不少,正好每次都比樊诀那么一点。
樊诀别别扭扭地来问过薛嘉和秘诀,薛嘉和倒是很茫然,细数平日里的行为习惯,出现频率最的便是吃。
于是樊诀自觉习得宝典秘籍,回去之后也开始疯狂地吃东西。
一个学期过去,薛嘉和的成绩照例比樊诀上几分,依然瘦得像是个豆芽菜,樊诀却变成小胖墩,并且受各种同学和辈的嘲笑。
虽然大多都是善意地调侃,但这仍然让还是小朋友的樊诀自尊心受伤害。
自那之后他便坚信薛嘉和是个骗子,一定是背着他偷偷刻苦用功学习,开始紧盯着她不放。
数次旧重提,薛嘉和自觉发现相——显然是樊诀嫉妒她吃那么多东西还没变胖。
甚至时至今日,她也依然这么认为。
陆辞夜默默在心底为樊诀点一排蜡烛,各种意义上都可以说是很惨的一人。
“你没有想过别的什么可能?”陆辞夜试探着问道,每回薛嘉和跟他说话,樊诀在后面的眼刀都快把他扎成筛子。
“什么?”薛嘉和满脸茫然。
看着她懵懂单纯的模样,陆辞夜想想,还是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这大概叫当局者『迷』。
但她也未必想当那个清醒者。
“没什么。”陆辞夜摇摇头,“你还是多吃点吧。”
无忧无虑的,也挺好。
薛嘉和“哦”一声,继续咕咚咕咚地喝『奶』茶。
他们很少特意去谈心,薛嘉和完全不是安慰人的料,陆辞夜倒也没有自怨自艾的爱好,只是一时想不通,有些茫然无措。
但他不会久地纠结于无解的问题。
陆辞夜低头看看掌心的纹路,原先虚弱的身体近来渐渐变得有一些,或许是因为灵魂上的创伤渐渐恢复,比他原先想象的要快得多。
多亏易星移的帮忙。
于情于理,他得记着这个人情。
边的最后也没有翻过去几页,薛嘉和喝完『奶』茶准备回去,一扭头看见下面的人。
“好像有人来找你。”薛嘉和碰碰陆辞夜的胳膊,示意他朝下看。
陆辞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是娄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