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商人与工人
公会总部迁往乌龙集后，任命熊文光为无咎水寨管事，并负责宁南、郸城、古城的民政事务。
经过这一合并后，公会实控的土地上建立了旗山、无咎泽、乌龙集、光州、固始等五个地方政权。
旗山泽的管事依旧是管培生，发大水的事是他昨天派人告诉熊文光的。
“怎么会被水淹了呢？”王端好奇问道，“我记得旗山泽没有来水了？”
“大水漫过涡河，冲进旗山泽中，把旗山水寨和淤泽湖土堡都泡了。”
“这些天也没下大雨啊？”
就在这时，亳州营也派人来报，浍河也发大水了，险些把亳州城泡了。
“涡河、浍河，”王端凝眉思索，忽然想起历史上的一桩公案，“有没有开封的消息？”
熊文光摇头，“已经几个月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李自成攻破！”
“应该是攻破了！”王端叹道。
“会主怎么知道？”
“别管了，命人加强戒备。我去旗山泽一趟！”
王端带着亲卫和中营骑兵来到旗山泽，只见泽水洋洋，面积比过去大了一半。走到北岸，发现岸边的土堡泡在水里，一问，积水有一尺高。
管培生坐船过来，“道生阿，你总算来了！”
见老实人管培生愁成这样，王端只好安慰道：“大哥别激动，水寨内情况怎么样？”
“水寨里面情况还好，南边的工坊全遭水了！四通镇也被大水冲垮了，右营暂时移居阎王谷了。”
淤泽湖的工坊主要从土硝和草木灰中提炼硝石，现在糟了水，只好一块迁往乌龙集了。
王端又派人去亳州打探，终于得到河北传来的确切消息。九月十五日黄河决堤，冲毁了开封城。
河决后只有少数达官贵族逃到河北侯恂军中，其中就有周王朱恭枵。侯恂再度下狱，就是因为朱恭枵上奏皇帝说侯恂作壁上观、见死不救！
决堤之事，有说是官府所为，有说是闯军干的，王端也闹不清楚。
王端心道：按照历史书上写的，接下来李自成就要西去大战孙传庭了。
“管大哥，必须尽快迁移人口，除了军队，其他人都要撤走！”
管培生大惊，“何至于如此，难道李自成真要来了？”
王端大言道：“李自成攻下开封，谁还能再阻挡他，肯定会分兵四掠，再不走就晚了！”
管培生又说道：“还有水泽周围的居民，他们也需要找地方安置。”
“干脆全迁往乌龙集吧。”
“这些怕是不愿意去。”
“告诉他们李自成杀过来了!”
这一招管用，再加上公会答应出口粮和安置银，居民们纷纷拖家带口，朝乌龙集去了。
等右营指挥王一龙到来，王端又吩咐他注意防范李自成，必要时候放弃旗山泽，退守无咎泽。
“阎王谷也放弃吗？”
王端略作犹豫，“暂时先放弃吧，反正那里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王一龙又提及一事，说道：“袁时中又闹起来了，现在屯兵萧县、芒砀一带，要不要派兵去攻打？”
小袁营在阚疃被保安军打败后狼狈逃窜，后在宿州、灵璧一带发动起义，实力恢复后转战芒砀山，窜入夏邑，一度谋求招安。当时明朝差点就同意了，谁知道袁时中贼性不改，又攻破萧县，杀了知县。
历史上，革左五营北上，临淮河而攻颍州。袁时中听说后带兵南下，希图和革左汇合。结果马士英应对神速，在颍州打败革左，将五营驱入河南境内。革左与转入河南的张献忠合作，占据光州，赶走了丁启睿。
直到十月底，李自成攻陷开封的消息传来，革左便和张献忠分营，一路北上到新蔡，与刚在郏县打败孙传庭，转驻舞阳的李自成联络上。
在这个时空中，王端在霍丘挡住了革左北上之路，又在光州逼走了五营，袁时中自然也不会南下颍州了。此时，袁时中已经撤离萧县，在芒砀山东部活动。
天下的贼多了，王端哪里管得过来，但想到还要从萧县进口煤炭，便问道：“商人们怎么说？”
“我军所需的硝石、硫磺、铁料都从归德、山东、徐州过来，难免要从他的控制区通过。袁时中过境抽税，商人们自然不满。”
趁着大军还没有退回乌龙集，先消灭袁时中？
王端回到乌龙集，将大家召集起来，证本问道：“为什么要多一事？”
“为了商人的利益，也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利益。”
“皇上让我们追剿五营贼，咱们却突然跑到芒砀去，会不会？”
黑牛说道：“我军是一支火器化部队，硝石对我军来说至关重要，决不能被人切断商路。俺也认为应该打一仗，彻底肃清商路。至于官府猜忌，咱们可以找张懋爵，他是分巡道，肯定想消灭袁时中。只要师出有名，——我军也可以换个名号嘛，以乡勇的名义去。”
证本又问道：“俘获的刘希尧怎么处理？”
“带回乌龙集，然后交给丁启睿，让他上奏。”
将刘希尧交上去，王端怎么也该升职做个总兵了！做了总兵就可以和高杰、黄得功平起平坐了，但离刘泽清、陈永福、左良玉这类总镇还差那么一点点！
为了保护商业利益，保安军决定出兵讨伐袁时中。留黑牛驻守无咎泽，王端和郑邱领兵，带着左营、义门营、亳州营、前营，合计九千人马，其中骑兵五千，火炮四十门。
派人去宿州面见张懋爵，张懋爵当即答应，亲自前来和王端汇合。两人在烈山煤矿外的市镇见面，张懋爵见王端年轻有为，王端看张懋爵老成练达。
“王副将亲率劲旅前来剿贼，老夫佩服啊！”
“也是在张大人的提调治下。”
两人哈哈大笑。
“芒砀横跨直豫，就怕我攻萧县，贼走永城啊。不如让老夫派人去永城联络，互相夹击！”
“永城现在有兵？”
“有乡勇，领兵的是原贵州总兵刘超，可以约为奥援！”
“好。”王端诚恳说道，“这一战还要靠张大人居中调度！”
“王副将过谦了，杀贼报国，还是要靠王副将！”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又分清了各自的责任，并约定事成之后分享功劳！
趁大军休整的时候，王端和商人赵贤、杨圹去烈山煤矿游览。
杨圹说道：“自万历四十三年开矿，烈山之煤就行销四方，盛时有七千多矿工，年产数千万斤。后来先后有老小袁营之乱，多数矿工被裹挟从贼，如今只剩下千余矿工了。”
此时的小袁营内也有大量矿工，这些兵最是强悍。
王端说道：“我这次带兵前来就是为了消灭袁时中，为工商业保驾护航。”
杨圹和赵贤听了他的话，内心震惊不已。他们早就知道王端和别人不同。这个时代的商人是四民之末，低贱之流。别的官员张嘴闭嘴都是仁义道德，一定要把所做的事说成是为了天下苍生，绝对不会说是为了商人利益。
不过，杨圹虽然满心欢喜，眼神里流露出感激之情，但还是说道：“会主心意是好，可四方流贼哪里杀得干净？而且矿工们本身就喜欢闹事，一有冲突就聚众而起，杀矿主、夺财货，呼啸而去！”
王端好奇问道：“怎么，难道矿工也不安心生产？”
“过去矿工都是无地流民，近年来又多逃难者，苦无生计才来做矿工的。他们并不安心生产，只要手上积攒下钱财，就会脱身离开。”
王端忽然想起刚才在镇上看到大量的赌场，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矿工，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些赌场应该是矿主开设的，就是为了让矿工始终“无产”。
略作沉吟，王端说道：“矿工的待遇太差了，如果能改善待遇，工人自然愿意长干了。”
“这里不缺工人，矿工走了，自有人补上。”
转眼间来到矿场，看到眼前景象，王端吓了一跳。只见到处都是浑身煤泥的工人，而且个个都只有片缕遮身，身边还站着手持鞭子的监工。
“这条件太苦了！”王端感叹道。
杨圹不屑一顾，“会主仁慈，看不得人受苦。但生民百姓，生来就是要吃苦的！不付出苦力，哪里有饭吃？”
王端大怒，前世的他也是普通农工家庭出身，从小受到的是sehuizhuyi教育，哪里能容忍这个！
“必须提高工人待遇！”
杨圹见王端突然发怒，吓了一跳。
“会主，这是要？”
“哪里的黑心煤老板，根本就没把工人当人！”
“会主息怒，采煤的都是这样，并非是矿主黑心。”
赵贤提醒道：“会主，这里并不是咱们的地界，不好插手！”
王端默然不语，叹道：“以后咱们也要大力发展工矿事业，一定要提前制定《劳动法》，保护工人的权益，让工人的收入超过在家种地，这样人们才愿意当工人！”
赵贤和杨圹默默对视一眼，暗中摇头，觉得王端想得太简单了。
王端默默地向回走，心道，真正要想改善工人地位，还得加快脚步进入工业化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