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妖王宫

云『迷』雾锁, 阴云密布。

裴逢星已此伫立良久，面无表情，形如雕塑。

下属忍不住上前劝解：“主上, 看这天『色』恐有大雨……要, 您还是先回无涯殿吧。这里属下亲自处理好的。”

妖族同魔族不同, 后者慕强心理重，前者却更重视血脉——他们天受到血脉的压制，这点随着修行的加深而弱化，却不能是完全抹除。

裴逢星身负龙的血脉，于他们而言就是绝对的王。

阴雷滚滚，电闪雷鸣似欲摧城。

裴逢星目光渐渐聚焦，凝视于虚空一点, 而后缓慢收回：“嗯, 此处就交给你了。”

下属松了口气，目送着裴逢星的身影消失重重『迷』雾后。他不清这究竟算不算好转，裴逢星素来不爱言语, 没有人能看透这位妖主。

茗香殿中侍从跪倒一片，皆静默蜷伏, 瑟瑟抖。

裴逢星踏入殿中。

侍从们愈加深拜, 齐声请罪：“请主上饶恕！”

他们觉阮枝不见时已经为时已晚, 宫中除了那大的静，闯入者最终不了了之跑了, 料想妖主的心情不好到哪里去……要是从他们这里追根溯源，就完了！

与其等着秋后算账, 不如提前认罪。

裴逢星脚步不停从他们身边走过：“下去。”

口吻不辨喜怒，沉如水。

侍从们纷纷爬起退茗香殿，行走匆匆, 不敢东张望，生怕裴逢星临时改了主意。

略大胆的走到了台阶处才看向同伴，对了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墨蓝『色』的夜幕中交织着翻卷的乌云，混以间或闪过的雷电，将夜『色』搅得更深沉混沌。

裴逢星走向屋内，停内殿居所。

这里的一切几乎是他亲手布置，阮枝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此刻与最初相比，屋里的事物没有任何多余的变，仿佛并没有人此住过，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窗格下的牡丹处特殊的结界中开得正盛，风霜雨雪不侵，静如墨画——这般看来，竟更像是假的花了。

花旁放着串红绳，其上的赤珠裴逢星接近时浅淡妖异的光。

裴逢星将红绳执起，放指尖轻轻捻了捻。

阮枝将这样东留下了。

或许是为了方便今夜的行，怕他以此找到她的踪迹，暴『露』她的本意；又或许，她决意离去就不再带着这样东。

裴逢星无法断定答案，而不论是哪种，以肯定的是，阮枝从未摇过离开的心思。

无论他表面上如何平静温和，类似于禁锢的独占想法并非是首次现他的脑海中，分明最初的想法不过是想有足够的能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到头来，他却不止一次试图将她羁系自身边。

阮枝的『性』子自由散漫，容不得长久的禁锢与限制。

这正是牵绊着他迟迟没能做最后决定的理由，不想让她变成笼中哀雀，又无法放她离开。

终于。

她斩断了这个踌躇不前的决定。

陡间，心底的那恶念短时间内肆意喧闹，某种过分沉重恶劣的念头如疯涨的枝蔓涌上心头，心脏被逐渐困紧绞杀，几乎遏制不住阴郁黑暗的想法，想着当初该直接将阮枝关某个无法逃脱的方，不被人窥视，她也不能离开。

如果将她捉回来，这次一定要……

裴逢星微阖上眼，轻轻舒了口气，近似叹息。汹涌的欲念被压制界限之下，当他清醒意识到自想什，便不得不承认让阮枝离开或许更好。

妖异的红光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裴逢星转身离去。

片刻后。

一道结界自宫殿上方落下。

风止声息，结界内安宁过甚，犹如物。

正如那朵花。

-

今是养父母的忌。

当年裴逢星查了养父母将他送走的实情，知晓他们是想将他卖掉，却仍为他们报了仇，立了衣冠冢。

所葬之处正是他们曾住过的山脚下。

下属看到裴逢星的离去，却不敢问。他们没有权利过问妖主的去向，而裴逢星又总是行迹莫测。

妖界同人界的距离有远，裴逢星赶到时已经暮，他每年到此。

时过境迁，没有过多感情牵绊的亲情多少显得有虚伪，而他年复一年如期而至，心中并无悲伤难过，更像是一种习惯。除此之外，还有许难以言的唏嘘怅——如果不到此处，似乎，他连以祭奠的人没有。

墓边的杂草生长茂盛，裴逢星往前一步，一只被惊的松鼠飞快跑走了。

他将手中的祭品规整放下，无声手将那杂草拔除。此时此，他似乎完全遗忘了妖王的身份，仅仅以最贴合普通人的方式来做这事。

作缓慢，而又认真细致。

做完所有打扫类的事，裴逢星站墓碑前，视线自上面的字挨个滑过。

养父母的名字是他之后去辗转打听得到的模糊结果，不确定是否是真正的名字，但也没有多余的方法去验证了。

之前这里是一块无字碑。

“今没有下雨。”

裴逢星开口道。

他以往不话，只是沉默站一，后就离开。

这句话之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我不明白……”

裴逢星的话语迟疑着，直到口的这瞬间仍组织不成合适的语句来描述，于是仅仅吐几个字，便陷入踌躇的断层。

“什才是，爱人的正确方式。”

他咬字很轻，仿佛回到了最初因长久不言而话艰涩的时候，一句话的中途突兀的间隔。

他好像并不爱人，只想着要紧紧抓住，面对喜爱的人第一想法是掠夺与占有。

但抓住光本来就是异想天开。

事实上，他甚至没能让阮枝了解全部的自，从始至终阮枝只看到了一部分的他。

因为惧怕，不知所措，无法确定阮枝全部了解后做何种反应。

“没有人……教过我。”

这里荒无人烟，没谁能回答他的问题，他只能是自言自语喃喃。

这场勉强以被称之为“倾诉”的表达结束得迅速而潦草，裴逢星完这几句简短的话后便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长久伫立此，周身的护体结界被他撤离。夜深『露』重，偶尔卷起的劲风呼啸而过，顺着袖口灌入贴近肌肤，有类似冰冷刀刃的锋利触感。

林间有野兽的嚎叫声，凶戾哀切，此起彼伏，却不敢往此处靠近。

斗转参横。

裴逢星几乎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的身形终于微弱了，这点因长久僵硬不的滞涩很快消失，他欠身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他脸上那份混合着微茫与惆怅的神情，随着他转身迈步的作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平静。

回去妖王宫的途中，裴逢星花坊镇买了份糕点。

店老板和小二还记得他，前者笑得略显谄媚，同他寒暄道：“有子没见着您来了，是带回去给夫人吃的？我们又新了几样味道不错的点心，您要不要试试？”

裴逢星默了默，神『色』如水平和无波，这让他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连片刻的无言像是严谨的思考。

“好。”

片刻后，他点了头。

带走的糕点比来时预想的更多，店老板身后喜笑颜开目送他远去，嘴里招呼着喊他下次再来。

裴逢星抵达妖王宫时，副将早早候了无涯殿前，看到他的身影现立时屈膝行礼：

“妖主大人，您回来了。”

副将的目光无避免看到了裴逢星手中提着的糕点，脸上有瞬间的空白，很快被他良好的职业素养压了下去：

“风灵族和月狼族人求见，人已议事殿偏殿候着了。”

裴逢星“嗯”了一声，面不改『色』走进屋内。

再来时，他手中的糕点已经不见，神『色』从容安宁，身姿修长挺拔。

不久前从他眉梢眼角所泄『露』的脆弱与不堪一击尽数消失，所有能导致软弱的部分被他顷刻碾碎隐藏，他又回到了那个完美无缺，高高上的妖王。

“去议事殿。”

裴逢星一往无前径直向前走去。

步伐沉稳坚定，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