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油菜花
清晨五点白芷就起床,她只有一天假,她不想请假,请了假就拿不到全勤奖。
她在赶往礼安镇第一班车,她不做汽车了。
后来她发现有火车,改做最便宜最早那班火车票才十六块五角,只是到了武胜火车站还要转一次汽车才到礼安镇。
火车一个多小时左右就到站,武胜站是个新添的小火车站,人流非常少也是最干净的。
铁路对边有几户农家,开了春的季节。
田间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地开放,金黄色染尽整个火车站。
叶子油绿,黄花一朵朵,蝴蝶,蜜蜂围着团团飞,一群年轻人闲暇的在晒太阳拍美照。
小镇上外出打工的人已经走了一批又一批,留在小镇上的还是女人们和孩子。
被外出打工回来的丈夫滋润过的女人好像没有满足感。
一个个看起来那种难以形容的渴望在肢体上晕晕乎乎,似乎要开始一场又一场的偷情欲望。
白芷还是面无表情的从那些女人旁经过,她觉得步子不够快,就跑起来。
麻将馆依然只有俩桌,一桌还是舒儿爷爷凑着斗地主。
白芷上了楼,见舒儿自个在地上玩些菜叶子自己也嘀嘀咕咕说着话。
白芷叫着舒儿俩声,舒儿见到她妈妈又高兴又跳的往她身上靠。
她拿着自己窜起来的菜叶给她妈妈看,说像不像项链,要送给她妈妈让戴上脖子。
“妈妈,我回来了。”
白芷叫着舒儿奶奶,舒儿奶奶和红妹子在一旁聊,又聊到罗银,说罗银跟了一个摩托车载客的好上。
白芷要去厨房倒开水喝,从红妹子的身旁走过。
白芷还是和她点了点头,红妹子说:“把头发剪啦,看起来更年轻漂亮了。”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说:“干妈,我也去剪一个你媳妇这样的发型,不知道适不适合我。”
“喜欢就去剪,人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舒儿奶奶对着红妹子说。
白芷的手机响了……她走进卧室接电话。
“喂,阿姐。”
“身体好点了没?阿弟。”
“没有,还是动一下就很痛,我女朋友妈妈说有一家按摩店效果很好,就是还差钱。”
“我也不好意思花女朋友的钱,爸爸对人态度也不好,她妈妈很不满意。”
“要多少钱按摩。”
“不知道,这一个一个疗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得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要勇敢要坚持,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阿姐,道理我都懂就是没有钱,你今天能把钱给我转过来吗?”
“好的,我知道了只是我能转给你的钱也不多,我也有我的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你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
“先这样吧,空了给你转过去。”白芷听了他弟弟话,不想讲下去了。
原以为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她可以接舒儿在身边了,身上交完房租还有三千多点勉强可以给舒儿找一家便宜的托儿所。
可是弟弟的一个电话让她身体每个神经瞬间好像瘫痪一样,一点也不想动。
她眼望着房顶可以看出裂痕,下雨天时舒儿睡的房里都会滴水,墙壁潮湿左一处右一处在发霉。
礼安镇三排的楼房就她们家的房子最不堪入目,其他家虽然也旧,但也会简单重新修一下。
“妈妈,你不开心吗?妈妈我告诉你,生气汤可不好喝哦,你以后要开心好不好?”
舒儿见她妈妈不开心,她看的故事书会用自己组织的语言说在生活上。
看到草舒儿会说草芽尖尖,看到柳树会冒出一句“羌笛何须怨杨柳”。
还经常说每个人脑子里有七个小精灵,说有一个是火爆小精灵,是它在捣乱让人不高兴。
“妈妈,我带你去个地方,不要跟奶奶说。”
舒儿拉着她妈妈轻脚的上楼顶,舒儿奶奶和红妹子聊得尽兴,见白芷回来她就没有太注意起舒儿。
“就是这妈妈,我可喜欢一个人在这玩,奶奶去喊人打牌的时候,奶奶让我自己在家玩,我不喜欢在屋里太不好玩了,我就一个人跑上来。听到奶奶叫我,我就跑下去了。”舒儿讲得很开心,这里成了她童年的游乐园。
“在这好危险,你一个人,在这玩什么?”
白芷听得心惊胆战,担心舒儿会爬上围墙一不小心掉下去。
“妈妈,你看我在玩泥巴人。”
白芷站在楼顶上,把礼安镇看得更仔细了,也和舒儿一样发现这是一个美和清净的地方。
各家在楼顶台上搭出几根竹竿,凉起一排排洗干净的衣服,舒儿奶奶还在上面放着俩盆葱蒜,一盆芦荟,一盆栀子花。
还在墙一角堆了几十年前没有用完的瓦片,盖着褴褛的麻袋。
舒儿奶奶和很多人家一样在楼顶晒萝卜干,晒贡菜,阳光足通风透气晒起来也干净。
白芷站在楼顶远远望去,那条河弯弯曲曲的,可以看到渔民在撒网,那小木船上还有铁锅冒着烟。
河的一处还有小沙滩很小,和白芷家乡海边的沙滩不一样。
在河水上滚来滚去,小沙滩又不见了。
河的对岸周围翠绿的群山映衬下,几户农家像哪个朝代穿越过来一样。
田野是那么宁静而安详,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的长得细细长长的,和火车站一样油菜花全开了美极了。
仿佛在说着悄悄话,风一吹似乎和白芷在招手。
往楼下看,有一个小老头挑着一担水,镇上停水他挑着水卖,两桶水五元钱,这老头是个光棍一辈子没有出过镇。
也因为很多人还是喜欢吃井水,煮饭用井水,其它用途都是用自来水。
白芷听着楼下隔壁药店几个女人谈着什么,隔壁家是个小诊所,别看这么一家小小不起眼诊所,赚了不少钱。
诊所的主人是一对夫妻男人叫何三,女人叫春花。
因为男人只读了初中没有选择外出,后来当兵去了在部队诊所部待了两年,就回来开了家诊所,春花是他姐姐从外地介绍过来给何三当媳妇的。
他也教了她媳妇打针,挂水,配药。
于是夫妻俩各守一个店,春花守着礼安镇的,何三在另一个大的镇上又开一家。
这些年下来,他们夫妻赚得比外在打拼好多人还好,重庆市区买了房子,车子也换了一辆。
他们有两个女儿,都读高中了,日子过得也平淡幸福。
春花也喜欢和街上的女人一起聊这样聊那样,她家门口也没有断过女人堆。
“妈妈,你在看什么?”舒儿自个玩了许久。
“妈妈看美丽的风景。”
“妈妈,我也要看,你抱我看好不好。”舒儿伸出双手要抱抱。
“舒儿,妈妈又要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你还是要在奶奶家,在奶奶这读书。”
白芷抱起舒儿,和她用大人的方式沟通。
“嗯,我想一下……”舒儿此时动作也像大人一样纠结。她问:“爸爸和妈妈是不是结婚了?为什么不在一起了?”
“为什么这么问妈妈?”
“我在电视上看的,男人都要找到一个女人结婚的。”
白芷想,她和舒儿在熬半年,她现在已经跟上节凑在努力往上走。
白芷又往下看,一个熟悉的背影还是光头,她确定那就是龙儿。龙儿牵着她女儿在街上玩起。
“杨梦溪,杨梦溪。”舒儿叫着龙儿的女儿。
当龙儿要往上看,白芷按下舒儿头蹲着,这样躲着他,他就会看不见她?
她不想看见他,在礼安镇上更不想见到他,不想听那些是是非非。
他知道她正在上面,和他一样陪着女儿。
白芷下了楼进了家,红妹子已经走了,舒儿奶奶在数着一堆零钱,好几天的牌钱,全是一元五元旧旧脏脏的散钱。
“还没有煮饭呢?妈妈。”白芷问了一句。
“还没有,吃什么呢?”舒儿奶奶边数着钱边说。
白芷知道每次回家非得等她煮好饭,才能有饭吃,问舒儿奶奶做饭的事等于白问。
她开了冰箱看有啥菜就做啥菜。
她拿着第二层的一块豆腐,手指沾得粘粘的,还有一股味道。
她又拿了其它菜,发现都是放了些日子的,两节莴笋也变色,敲开了一个鸡蛋在碗里,蛋黄都臭了。
她实在担忧舒儿,没有给她一个快乐童年,连最基本吃饭都是问题,这舒儿奶奶怎么懒成这样。
她叫着舒儿奶奶:“妈妈,你是不是都不炒菜,冰箱里的菜都坏了,大人吃了没事也要考虑一下孩子。”
“这叫坏了吗?我们一辈子都是这么吃过来的,身体好得很。”
舒儿奶奶的很多想法让人无法理解,对的她非得说是错的,错的非得说成是对的。
白芷脱下又厚又大的黑外套,把冰箱里的菜全部拿出来,又把插头拨了,端了一盆干净水,用抹布把冰箱里里外外擦得像七成新的一样。
撸起袖子继续整理要和不要的菜,一股令她恶心的气味。
她把不要的菜往垃圾一扔,舒儿奶奶又立马捡起来,说不是这样浪费的。
白芷对着舒儿奶奶说:“你们可以吃,但不能给舒儿吃。”舒儿奶奶不讲话了。
她把要的豆芽,油麦菜洗了几遍,往锅里一炒,吃完了饭,她抱了抱舒儿说:“妈妈去上班了,舒儿要在家乖乖的。”
“孩子马上开学了,怎么打算的。”舒儿奶奶问了一句,舒儿爷爷每次都是在一旁不说话。
“先在家里读,我钱不多,等一下在街上的农村银行取一千留下,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在拿钱回家。”说完白芷牵着舒儿往银行去取钱。
不舍得卡里的那么一点钱东一点西一点又没有了……
为了给她弟弟打钱,还得牺牲自个孩子放在家里,还要通过她,麻烦她小姨帮忙照顾她弟弟。
取了钱,路过小诊所,见春花和三个女人在说她什么。
两女人坐在长竹板凳上,眼睛往外看,一个坐在单只椅上翘着二郎腿。
春花站在玻璃柜子背朝屋内,她们边说边笑,听着的女人也大声笑起来。
“妈妈,她们在讲什么,笑得好开心,我们也去和她们一起玩好吗?那是春花阿姨,奶奶带我到她这打过针的,打针好痛的。”
白芷拉着舒儿快步走,她不想听进去,大概就说她和李军怎么没有在一起了。
白芷把钱给了舒儿奶奶就走了,在路边等车,龙儿按着车上的喇叭跟她打暗号,她装看不见他。
他滴着喇叭是要让她坐他的车,见她不搭理,他直接开走。
白芷见他没有停下来,以为他就这么开走了也没有多想。
俩分钟不到,车又倒开在她面前。
他隔着副驾驶说:“我知道我会调头的,因为在后视镜一直看着你拿着外套站在那不动,我想我应该过来。”
白芷笑了笑,上了他的车。
“你也今天回的。”龙儿问。
“是的。”
“早知道你要回,坐我的车,车费还能省下来。”龙儿笑笑的说。
白芷不说话。
龙儿想这个时候开回重庆天色也还早。
他看着油菜花在路的俩旁盛开,春风吹过白芷发间,花瓣随着风微微的从她脸上划过。
白芷坐在龙儿的副驾驶上,这种感觉让他回到初恋的感觉。
他慢慢减速停了车,开着车门牵着白芷走进油菜花地,摘下一朵往她头发插,白芷发质好得太顺了,花又掉了下来。
龙儿又把花往她胸前那白色衬衫扣子绕一起,白芷没有穿外套,衬衫是V领。
可以清楚看到她天鹅颈下长着一颗痣,痣在嫩白的肉上很是性感。
他带着她躺进油菜花的海洋里,手想挪到她肚子上摸摸她的小蛮腰,还是纠结着。
他贪恋她,仅仅因为他和她有着不一样的关系,他同学哥哥的老婆所以就算得手了也不可能终成眷属。
就算不认识他们的人都赞成,他自己也做不到和她度过一辈子的事。
他一抬头看了一眼她,见白芷闭着眼,好像半睡半醒样子。
看清她闭着的眼,眼珠还在里面来回滚动。
“可以和你说说话了吗?”龙儿问。
“说。”白芷冷冷回他,就对他这口气,每次都让他那股欲望又消失了。
“你……你现在工作怎么样了?。”龙儿其实想问她多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到嘴边又换了话题。他怕一聊那些,更是把她吓跑,说不定还真从此不理他了。
“不怎样?”
“那考虑换工作吗?”
“不知道换什么,脑子的知识也不够。”白芷睁开眼看着天空说。
“给你一个建议。”龙儿想让她到自己公司上班,一方面可以在她面前显示他工作中那股帅气,一方面可以天天看到白芷。
“说说看。”白芷也好奇他的建议。
“要不来我公司,正好缺人,缺美女。”龙儿俩手交叉在后脑勺,看着白芷说。
“去你公司,我能做什么?”白芷问。
“和我一样卖车。”
“卖车,不适合我,算了吧。”白芷直摇头。
“我觉得你行就行,相信我。”龙儿对白芷非常有信心,他早就看出她能吃苦,说起话来甜甜的,来买车的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女人。
“我不会开车,而且对车一点也不懂。”白芷说。
“我也不是很懂,照样上班,卖车的工资比你卖衣服还高,考虑考虑。”
龙儿情商一直在线,话在他嘴里都是容易听进去耳朵,也让人很喜欢听他讲,白芷也不例外。
“你肯定很专业,不要告诉我这些小女孩才相信的话。”白芷的话让他又笑起来。
“我教你开车,这个简单。”龙儿想她不会开车,可以教她开车不是更有意思。
“我对车不感兴趣,更不想学开车。”白芷几年前就报名驾校学开车,还考了科目一,学了几天科目二就不了了之。
“开车对现在的年轻人太普遍了,你就当骑电动车玩。”龙儿想着这女人也有笨的一面,连开车的本领都没有。
“我学过,但是……”白芷不想提那段不开心的往事。
“学过,然后呢?怎么没有拿到驾照。”龙儿很好奇她在学车时发生了什么。
“可以选择不说吗?”白芷还是不愿意说出原由。
“可以不和别人说,但我可以是个例外。”龙儿说。
“为什么你可以例外?”
“因为我们是朋友了,是真朋友的那种。”白芷如果在拒绝告诉他,他就真没法了。
“几年前,我在学开车的时候……”白芷试着要开口讲,又吞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