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獒犬还得他去哄。
【一更】
姑臧东城, 延英楼。
虽姑臧遍地都是酒肆,但是颇具规模的酒楼却是甚少,这延英楼处的地界原本也是一座规模甚的酒肆, 自半月前这酒肆易主之后, 被无数工匠改建成了一座翼角翻飞的双层酒楼。
姑臧的夏季比之于中原的其他地界虽要短暂,却也是烈日高灼,酷热难耐。
而, 这延英楼的店家于白日, 在楼外置了个冰水摊,以供周遭经的百姓消暑解渴。
冰块在夏日本就甚为难得,且这道冰水中还包含甘草、银丹草、陈皮、莲和金银花等各种清热解暑的数味草『药』。
姑臧的百姓很喜食这道冰水,每日不到未时,这延英楼备下的数缸草『药』冰水都能售罄。
且这延英楼的地窖中还藏着大量的美酒,其内酒的种类之多, 足以令同业其余酒楼的店家自惭形秽,甚至是嫉妒眼红。
除了姑臧常的那几种玄米酒,延英楼还藏有从上京而来的,那珍稀的玉冰烧和琼花『露』。
姑臧并不靠海, 但这延英楼的店家却能弄来大量的鲜鱼和海蟹,也,延英楼也是姑臧城内, 鲜少能吃到生鱼片和漕醉虾蟹的酒楼。
延英楼自开业至今,每日都是宾客喧嚣,座无虚席。
现下正值巳时三刻, 而姑臧的酒楼一般都于午时开门,楼内正堂的厮也正勤勉地洒扫着砖地,静享着这酒楼于一日中, 难能清闲的时当。
裴鸢梳着分肖垂鬟的发样,身着淡粉『色』的凤仙襦裙,外身亦罩了件颜『色』鲜嫩的艾绿外袄,正专心致志地在堂内主案打理着账目。
女孩的气质温驯娇软,眉眼如画,可谓有着一张令人目不忘的绝『色』面庞。
可神情间却又显了几分幼态,倒像是谁家未出阁的姑娘。
这时,酒楼之外有两个打扮蛮悍的莽夫抬眸看了看这延英楼的匾额,随后,大步流星地闯入了正堂之中。
姑娘仍在专心地看着账簿,她虽知有人进了这酒楼之内,却并未抬眸,只细声告知那二人道:“两位客官,延英楼是在午时开张,您二人有来早了,若要吃酒菜,怕是得等上半个时辰。”
那面上有疤痕的男听罢,嗓音悻悻地回道:“呦,你们这酒楼在姑臧也没开多久,这就店大欺主上了?丫头片,把你们掌柜给老叫出来,让他赶紧把你们酒楼最好的酒菜给老端到案上来!”
裴鸢娇美的脸儿上,面『色』依旧平静如常,并未显『露』任何惊惧之态。
她觉这两个男的止颇为古怪。
这延英楼开业至今,还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周遭的酒楼或是酒肆虽然眼红这处的生意,但是既知延英楼能弄到那么多的珍稀食材和酒水,那这处的店家必定同官府的人有着什么系。
且这店家身后的靠山来历不,也而,无人敢在延英楼撒野作『乱』。
裴鸢这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账簿,复又对那两个面『色』不善,且周身都散着粗鄙之气的男回道:“我是这延英楼的掌柜,庖厨那处还未烧柴开火,您二人若着急,可以先寻个酒案坐上一会儿,等庖厨开火了,我定会让厮给您二人尽快上菜的。”
蓄着络腮胡的男听着女孩娇滴滴的嗓音,却是当着裴鸢的面啐了一,复又态度蛮横道:“你这丫头片竟是这酒楼的掌柜?还真是稀奇…老不管,若那柱香在燃尽之前,你还没给我们上菜,老就把你的酒楼给砸了!”
落,络腮胡和刀疤脸对视了一下。
他二人都觉得眼前的这个娇气的姑娘会被吓哭,想着走上前去,再调戏裴鸢一通。
今日不管她能不能按时上酒菜,这延英楼他二人是砸定了。
这也是他们来的目的。
——“谁要砸我的酒楼?”
一道冷厉的男音从女孩的身后传了出来。
刀疤脸和络腮胡而循声看去。
却迎面走来的男一身素白深衣,身型颀长高大,气质淡漠冷郁,倒像是出身钟鼎世家的矜贵公,而不像是个开酒楼的商人。
不姑臧当地的许多豪强世家,也都会在这东西南北四城经营一置业。
但是无论这个男的背景有多强大,也不及他二人的靠山厉害。
络腮胡和刀疤脸的心中充满了底气。
让他二人砸酒楼的人会替他们兜住一切,他二人纵是在闹事,也不会受任何牢狱之灾,且那人还会助他们出城,他们不仅会拿到不菲的钱财,还会有人在张掖郡为他们安顿住所。
思及,那两个男的表情是愈发嚣张。
刀疤脸这时问向眼前的俊美男,道:“你是谁?这妮的爹?”
裴鸢听罢,蓦地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能将司俨认成是她的爹爹呢?
司俨听罢,亦面『色』不虞的沉了沉眸。
那刀疤脸问完这后,又觉得有不大对劲。
可裴鸢的相貌属生得幼态偏,而司俨的面孔虽然年轻英俊,气质却又稍显深沉成熟。
若面前的这位男在十几岁时同人有了孩,他又是个保养得宜且显年轻的人,那他也不是没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一个闺女。
裴鸢而扬声反驳道:“他不是我爹!”
刀疤脸怒声回道:“我管他是谁?反正那柱香经快燃尽了,你们还是没给老上酒菜,老这就把你们的酒楼给砸了。”
罢,那刀疤脸对着酒楼外吹了个哨。
哨音甫落,有十余名模样凶悍的成年男鱼贯而入,这人的止倒像是故意来找茬惹事的。
那恶匪刚要持刀靠近裴鸢和司俨,这酒楼的二楼上,竟是倏地降落了十余名身手不凡的青年男。
他们亦身佩长刀,反应迅速地挡护在了裴鸢和司俨的身前。
延英楼的大堂内,于顷刻间变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司俨将娇的女孩搂护在了怀中,他知她胆,他不想让她瞧半分的血腥。
他猜出了于暗做这种蠢事的人是谁。
她的径固然愚蠢,却也对延英殿的生意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毕竟众人扭打的动静不,周遭路的百姓也会嗅到这大堂内的血腥味。
这延英楼,本是他王后练习打理账目的清静之地。
如今,却被这帮蠢货弄上了血污。
若裴鸢被吓到了,还得他去哄。
不经时的功夫,侍从将为首的络腮胡和刀疤脸制伏,而他二人的那跟班俱都惨死刀下。
那两个人跪在地上挣扎时,还在想,这延英殿的店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且这酒楼里怎么潜伏了这么多的高手?!
司俨眸『色』漠然,仍用臂膀搂护着怀中身量娇的女孩。
待看他向那二人时,神情也稍带着睥睨,倒像是在看两只渺的蚂蚁。
——“将他二人羁押到官府,问斩处死。”
“诺。”
刀疤脸弄不清司俨到底是什么来头,却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他迫问道:“你…你知道我们的靠山是谁吗?”
司俨听罢,唇畔微牵,眉目稍显轻蔑,他冷声问道:“姓马的那个女人是吗?”
刀疤脸和络腮胡听罢,皆是一愣。
这男既是知道马夫人的身份,而且他的神情竟还如的淡漠和不屑,那他的身份应该是……
待两个男人面『露』惊惶地猜出了司俨的身份时,却是为时晚。
“压下去。”
“诺。”
司俨适才既是称马夫人为姓马的女人,存了要褫夺她夫人位份的念头。
他欲将马夫人贬为位份最低的家人,再命人将她押到昭庆门旁的鬼宅中,任由这个恶毒的女人自生自灭。
至于在张掖郡为非作歹十余年的马家,也是时候该被好好整顿整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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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宫,内侍局。
夏日花树葳蕤,垂柳依依。
裴鸢于近日,也开始以王后的身份,在内侍局中掌管着阖宫诸务。
令韦儇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内侍丞和内侍监对裴鸢的态度竟是异常尊敬,她们丝毫并未她的那挑拨言语,而对裴鸢有任何不满。
且裴鸢一入内侍局后,其女使绛云也对她们做了许多的拉拢之举。
裴鸢处置宫务时,也再无从前的窘迫之态,反是异常的得心应手。
韦儇也只得一言不发地站在裴鸢的身旁,且并未再寻到任何从中作梗的机会。
前几日马夫人被贬为了家人,还被司俨押到了那座鬼宅中,韦儇知道马夫人头脑蠢笨,她竟是派人去司俨为裴鸢特意建造的酒楼中闹事。
韦儇也知,马夫人早晚都要落得这个悲惨的下场。
司俨智超群,做任何事于他而言,都是毫无难度,且轻而易举。
他每日亲自带着裴鸢做这事,倒是更像在陪着姑娘玩家家似的。
裴鸢既是活在司俨的庇护中,那任谁都动不了她。
则韦儇也搞不清楚,马夫人既被处死,那司俨为何还要让她任这尚方令一职?
那几个侍丞和侍监的能虽然不及她,但是若要任这尚方令一职,资历也够了。
那裴家女刚嫁到颍国时,韦儇曾观察司俨看她的神情,她那时觉。
司俨待她时,目的尤甚,大有种只宠不爱,只想用手段征服的感觉。
可如今看来,他待她,却不像是她以为的只宠不爱。
裴鸢她什么都没做,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这位冷君王的娇养和宠爱。
而她为司俨做了那么多的事,她也卑微地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可司俨又将她当成了什么?
他看她时,就像是在看蜉蝣或是荧虫。
韦儇的心思渐渐变得复杂又扭曲。
她思忖了一路,却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走到了豢着两只凶恶獒犬的仁虞坊外。
恰时,为司俨驯养这两只獒犬的羌人正在给它们喂食。
韦儇也在笼外得,那两只獒犬扑向活鸡时的凶恶之态。
不消片刻的功夫,适才还在活蹦『乱』跳的鸡被那两只恶犬咬断了翅膀,空气里也顿时溢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光是它们那比狮吼还要震耳的吠声,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那豢养獒犬的羌人得韦儇后,还『操』着一不太流利的汉文,让她赶紧离开这处。
韦儇自是对那獒犬心生恐惧,却并未往后退着步。
来,自裴鸢嫁到颍国后,这两只獒犬就再没出现在这偌大的颍宫之中。
司俨应是怕这两只恶犬会吓到她。
韦儇遥遥地望着那两只獒犬,倏地想起姑臧的匈奴城中,也有许多会驯兽的羌人。
她眸『色』一寒,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