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事业线,不喜可跳】

谢公馆

风从『露』台拂入, 落地的窗幔徐徐飞扬, 屋里有一张书桌, 一盏绿罩铜柄的台灯摆在其上，灯光下是印刷字体的德文书籍，主人家看书时戴的眼镜摆在一旁。

在走进书房时, 顾子衿特地放轻了脚步, 但饶是她脚步再轻盈, 也依然惊起屋主的注意，谢烟麟神『色』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他顺手合上了书，藏住了书中的照片。

“七哥，我看你大晚上还看书很辛苦，就给你倒了杯鲜牛『奶』。”少女不好意思地道, 她举着托盘, 托盘上是一个温热的瓷杯。

其实这种事下人做就好了, 但是少女这些日子总抢着做, 像是拼了命要讨好他和兄长，亲戚一场，谢烟麟不便说拒绝的重话，只能道：“谢谢, 那你放下吧。”

至于喝不喝, 就是他的自由了。

关于口味这种东西, 少女因为留洋经历，她是咖啡或者鲜『奶』派的，而谢公馆的人则是传统的胃, 偏好茶汤一点，上次少女为阖府的人亲手熬制了咖啡，导致谢公馆一半的人，个个亢奋得半夜都没睡着，第二天做事都萎靡得没精神。

这次少女吸取教训了，改为煮牛『奶』了。

但她不知道，阖府上下喜欢喝牛『奶』的就袁瑞秋和几个年龄小的孩子，谢夫人、谢金燕乃至谢烟麟都喜欢喝茶，袁瑞秋本人喜欢喝兑了茶水的牛『奶』，一度身上是甜甜的『奶』香味。

所以这杯冒着热烟的牛『奶』摆在书桌上，只会让谢烟麟更加想念某个人，他思绪翩飞，心下黯然，

——又来了，又是这种充满怀念的眼神。哪怕那傻子人不知道在哪块江湖上飘着，在两位表哥眼里，也永远没有她的影子，这对努力弥补错误的她何其不公！

顾子衿忍住委屈，昨天她去洗衣房帮两个表哥洗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她亲手将衣服晾在架子上，充盈着阳光的味道。她想赎罪，也想趁那人不在的月份里，努力刷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知道，她洗衣服的举动，却让谢五和谢七想起了某傻子第一次洗衣服，因为笨拙，把他们的衣服洗坏了，还掉进河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竟不约而同地翘起嘴角。

顾子衿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却敏感地察觉到，那笑容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于是当场把衣服扔在地上，狠狠大哭了一场。

她哭道：“你们没必要一直想他，那个人肯定过得很好。”那个人聪明得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过得不好呢？

谢烟麟听出她的言不由衷，冷声道：“你心里不想他回来？”

顾子衿面『色』一僵，似乎努力想要解释，但表哥却已经不再看她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喜欢两个表哥，只是一种强烈的不甘心作祟罢了。她是家中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姐，从小要星星便可以得到月亮，从未如此挫败过。

*

前几日医院的事情被人上下封了口，有权有势的爱德华先生，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妹妹的清誉被人平白非议。那西装男人也是仗着大庭广众，想直接坐实了这段关系，这样的精明算计和诡谲心思，爱德华怎么可能看不出呢，权势的手段展示得淋漓尽致。

袁瑞秋也好几日没去小公园了。

在看过新一期绣像报后，他马上就知道了惊蛰的做法，无疑这非常聪明，于是他就躲到隐蔽的地方，向汉斯医生索要纸笔，连着几天写了一些稿子。

汉斯医生一开始是茫然的，医院里都是记录纸，哪里有用来画画或写字的稿纸呢，但他背后的爱德华先生却说，满足那位小绅士的一切要求。他便答应了。

“请把这些东西送到奉城武庆大道安平路108号的谢公馆，亲手交给馆内一个叫惊蛰的年轻先生。”袁瑞秋打听到一个来往扬城和奉城送『药』跑腿的人，他去麻烦人家一件事，还道：“请务必快，会给双倍酬劳。”

那人也不识字，抱着厚厚一摞书稿也看不懂，心想反正都要去奉城一趟，顺路能做的买卖谁不愿意呢，看在钱的份上，他答应了，只是手心一摊，道：“定金呢？”

袁瑞秋全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只能含泪说出后世那个新颖的概念，他瓮声瓮气（其实是不太好意思）地道：“□□，他会很乐意给你报酬的。”

“真的吗？”跑腿的小子对此将信将疑。

谢康他们拿着一封家书，一路上骑着马儿走，歇必居城镇，他们不知道袁瑞这个傻子秋对于谢公馆安宁的重要『性』，一路上优哉游哉，过了好些日子才到谢公馆。

他们的脚程居然还没有那跑腿送书信的快，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惊蛰拿到书稿的硬纸，他心下一动，翻过背面，是一张蓝『色』的病历单，上面有医院的全称名字：圣母玛利亚感恩医院，在一个腿骨的蓝框后打了个勾。很容易的，惊蛰就明白袁瑞秋的意思了。

——他现在人在圣母玛利亚感恩医院，他的腿受伤了在医治，但应该没有大碍，因为他都能在稿子告罄之前，派人给他寄书信。

惊蛰稍稍安下了心。

这些天袁瑞秋小说火爆，随着稿子逐渐见底，他的压力也日益增加。

一开始发现秋风先生文章又请假了，但是小说那边却在连载，大家都在破口大骂，“你以为这小说署名秋风，我们就会买账了吗？”但骂归骂，还是老老实实看了起来，然后就看了进去了。

先前从没有人写过时空穿越题材，这一点可谓开创先河，于是这部文笔烂俗又富有争议的穿秦小说就火了，更别提它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欣赏主角的英雄和美女之多，让人欲罢不能。

这年代的读者不懂什么是网文小说“三章一小高『潮』”、“十章一个大冲突”，就觉得这一期期根本看不够，相当激『荡』人心，如果不是报社把秋风的住址瞒得死死的，他们都恨不得去绑架秋风先生了。

这年头大家都有闲钱，喜欢去茶馆喝喝茶，听听书，或者打牌看戏，但自从穿秦记这部小说横空出世后，咿咿呀呀的戏曲就暂时搁置了，反而是讲报纸的说书人一天好几场到处跑，说得口干舌燥，就差把原文倒背如流了。

但好处就是，下面的人嗑瓜子听得入神，说到精彩时常常掌声如雷，打赏络绎不绝。冲着那如小山一般的赏钱，每个说书人都提起精神了。

可是报纸实在连载太慢了，每次都在心痒难耐的地方，就戛然而止，说书人也只能遗憾地拍了一下桌子，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谁让他们就算嘴皮子再利索，绞尽脑汁也没办法自个往下编。

“可恶的报社，为什么不把下面的章节一口气放出来，让我们一睹为快，简直吊人胃口！”痛骂报社招人嫌的读者不在少数。

也有人看到最新章，倒抽了口气，“楚烨居然向秦始皇说，秦不过二世便亡，楚汉二争天下，他也不怕人头落地！真敢写！”

“秦皇求仙问『药』，自然信他，不然怎么未来怎么会尊奉他为国师？”主角虽然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但他一路以来的奇遇，不管是事业上有枭雄欣赏，还是美人投怀送抱，都大大满足了很多男『性』的虚荣心。

当然了，他们也有不满的地方——

“这楚烨眼光也太高了吧，那什么大月国公主，这么美丽的女人都脱光了衣服勾引他，他居然还不为所动，这还是男人吗？？”

也有人哼了一口气道：“说到女人，绿盈最是痴情，为他无怨无悔，为什么主角还不把她收了？”把她收为枕边人，让她更好的伺候自己不好么？一天天做什么“我只喜欢都督千金”这种痴情种子，他们不懂，只觉得楚烨呆头呆脑不解风情，竟然那些女人还觉得他专一深情，更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令广大男『性』读者嫉妒又羡慕。

这种充满yy意味的小说，自然不是每一处地方都是严谨的，不严谨的史学地方，自然也备受抨击，很被一些作家诟病，为此他们专门写文章去批评，结果竟是越批评越火。这下连不看小说的人都知道最近有一部叫《穿秦记》的小说很火，里面的图画也好看，好看到让人恨不得剪下来。

报社是既被读者催，又被那些专业人士骂，钱挣到手软，压力自然全朝他们去了。

更别说还有一些大儒，还写了文章，给其他报社投稿，骂秋风没常识，说他平时写文章字数少，缺点暴『露』不明显，轮到写小说了『毛』病一堆，历史线错『乱』，说他殿宇庙堂名字错了，把文章内的错误一一挑了出来。但骂归骂，这些大儒话音一转，又说这白话小说写得可圈可点，还得意洋洋在报纸上炫耀，说自己已经挖掘出了其中部分改了名字的枭雄和女角『色』在历史上的真正原型。

敢情他们喷归喷，小说内容还是很认真地看了，这下更加引来众多读者哗然，讨论得更激烈了。

民间有传言，吴亮是个坏蛋，他占山为王欺男霸女相当不要脸，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秘密。

但这些传言吴亮也知道，但从来不当回事，他就喜欢那些背后骂他的怂货们，看不爽他还干不掉的样子。

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他本就是一个天桥讨饭的乞丐，跟当年的明□□一样，通过一路吃苦『摸』爬打滚，才混到如今的位置，他现在有数不清的财富、权势和女人，苦的日子太多了，他现在只想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往往在街上看上了什么稍有姿『色』的女人，他就想强抢回去，封她们做自己的姨太太，但他最近却痴『迷』上了一本小说！

书中『插』画的女人一个个神仙面孔，身段妖娆，美得跟仙女一般，硬生生拔高了他的标准，让他每日沉醉其中，根本懒得理后宅那些女人了。

等回神后，他在看自己后院那些女人，竟觉得分外倒胃口，本来有五六分姿『色』的，在“仙女”的衬托下，也变成了三分。

“滚滚滚，给我拿钱滚。”他不耐烦地道，喝退了想伺候他的温香软玉，只觉得自己之前脑子有问题，自己好歹是比书中主角楚烨还要有钱有势的男人，竟然曾经什么香的臭的丑的都往宅子里收，主角楚烨连绝世大美女都看不上，他竟然还不如人家，于是一气之下，将那些他绑来的女人都赶走了。楚烨连秦皇的公主都不心动，他怎么着也得娶个外国公主吧。

“我可以回家了？”一个被绑走的女学生，走出吴宅，看着明媚的天『色』，似被那刺眼的眼光所灼伤，眼泪流了下来。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一个个为自由而哭。

作为圈内人，谢金燕听到新的传闻，他一笑，口带讥讽：“那吴亮倒是做了件好事。”

他的视线也落在那据说勾得吴亮茶饭不思的美人图上，良久后，他的目光渐渐凝起，因为美人图下角是一个红『色』的章子，那字体的排列组合竟奇怪的，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