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晚安吻
凌晔迟迟未开口。
邹灵雨只觉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 快到彷佛随时都会红了脸那般。
凌晔不说话,邹灵雨只得绷紧神经,率先打破这令人难捱的寂静。
“小公爷要问什么?”
尽管邹灵雨都直白地催促了, 可凌晔比起干脆给予答复,更多的却是在观察邹灵雨举止神色。
所以即便问题为何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仍刻意慢悠悠地说出一句:“我想想该怎么问。”
话音方落, 邹灵雨袖中微动。
凌晔将这点小异动看在眼中,眸子微微眯起。
──她在紧张。
邹灵雨那些小习惯, 朝夕相处下来, 基本做出什么举止, 代表心中所想何事, 就跟摇尾巴的狗儿在昭显兴奋一般, 他一瞧便知。
但邹灵雨没有尾巴,最常做的便是往她那双爪子上肆虐。
这会儿被他这样要问不问地给吊着, 还不知捏起手的力道费了多大的劲儿,是不是又给自己给捏得都留下红印。
自己肌肤是留意留下印记的, 邹灵雨应当最清楚才是。
但最不关心的人,大抵也是她自个儿。
那些外在的物事, 不管是她的容貌还是衣着首饰装扮, 或是自己身子的情况,这些加起来, 都抵不上人家夸她一句仪态好、侯府教得好来得令她高兴。
凌晔看着看着,便觉邹灵雨颇有些糟蹋了这份容貌的可惜感。
奈何美人就是美人, 哪怕她总素面朝天,着简便衣装,该看得入迷的人也不在少数。
──就好比前阵子来访的大殿下。
再如何掩饰,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目光总往邹灵雨的方向瞥去。
凌晔眸色略沉。
他会知道得这般详细, 也不过是因,他也是看的人其一。
只比起表象,他却更热衷看邹灵雨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以前从来不知,原来人的神情还能这样多变的?
也因此,邹灵雨这几日的异状,凌晔都看在眼里。
走神的次数多到都成寻常事,用膳时只会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米饭,不喊她的话,邹灵雨能一样配菜都不夹,仅吃白饭下肚便完成用膳。
还有夜里,邹灵雨入睡的时间,要比以前花费得更长。
凌晔能从呼吸声去判对一个人熟睡与否,更别提就挨着自己身侧的邹灵雨。
她也不知到底在烦些什么,就寝前脑子里还存着事,想到一半还会被吓得倒吸一口气。
凌晔在一旁察觉到她的状况,默默盯着她的后脑杓,大感无语。
就没见过还带自己吓自己的。
虽然看邹灵雨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是很有趣,只是她这烦恼,也烦得太久了点,让凌晔不得不过问几句。
欣赏够了邹灵雨提心吊胆,如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姿态后,凌晔问她:“你这阵子到底在忙些什么?此前你心烦的事也不算少,却少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
凌晔有时都不知邹灵雨这般年纪,怎就考虑那样多的事?偏还总想着面面俱到。
普通人能将一件事做到完美已是极了不得,邹灵雨不是,她是每件事都力求完美。
──最可怕的是,她还真做得到。
凌晔都不知怎么说她才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啊,情况大概是中元节前后,你从元德寺回来那日开始。”
提及关键地点,邹灵雨更是抿紧了唇,勉力维持面上镇定。
却不知她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都早已被凌晔一览无遗。
凌晔问她:“那天发生了什么?”
想到邹灵雨方才所问,凌晔挑起眉头,语气很不可思议地问:“你遇见那女人了?”
不用说明名姓,联想到他们适才谈论的话题,加上凌晔只会以“那女人”作称呼的人,他话中讲的是谁,简直再清楚不过。
邹灵雨摇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没有见到婆母。虽然问过那里的小师父,若想见闵国公夫人该如何,可她们说寺里并无此人。”
她将元德寺许是只认法号的猜想说了,再接着言道:“可我当下不知婆母法号,故,未能与她见面。”
若她出门前有多问一句,是否现在一切谜底都能从闵国公夫人嘴里得知?
邹灵雨不知自己婆母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可事到如今,熟悉当年事情经过的人,似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她得再找个机会,去元德寺一趟才行。
凌晔听了她回答却是沉默了下,问她:“你为何想见她?”
一个连自己儿子大婚都没出席的母亲、隔日儿媳需得敬茶认亲都未吱半声,只派人送来一沉香手串,便不再闻问。
这样的人见到面,又能与她说些什么?
凌晔想起此事就不禁轻哼一声,眼里满是嘲讽。
邹灵雨知道他与闵国公夫人的疙瘩未除,且一年又过一年,母子间的隔阂只怕越来越深。
一个不应不理,一个讥讽以对,半点母子温情皆无。
邹灵雨只得将那时的自己想法为何,如实告诉凌晔。
“我就是想着来都来了,最起码也得问声好,好歹我也算是她儿媳呢。”
做晚辈的,到了长辈所在之处,不打声招呼总觉失礼。
这答案极符合邹灵雨性子,确实挑不出半点纰漏。
凌晔手指轻击桌面。
邹灵雨在回他话时,虽是答得老实,却并未与他对上眼。
他直觉,邹灵雨挂心的事,应当不只有这件才是。
不过不打紧,邹灵雨不说,他也能去查。
趁着邹灵雨去洗浴不在,凌晔喊来慎言。
他说:“去查查中元那日,少夫人除了元德寺外,还去了哪些地方?又见过哪些人──谈话内容也务必探探。”
除去这些,其他的事,他再亲自试探邹灵雨,总能再试出些什么来才是。
浴房里热气氤氲,除了水声外,半点人声皆无。
“唉……”
邹灵雨浸在水中,低低叹息了声,打破这处寂静。
她不知不觉间,无缘无故的,竟是莫名摊上了这样多的事。
事情多到,挤得她脑袋生疼,像要随时炸开。
邹灵雨掬了一捧水,往自己面上泼。
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浴房当中,加上被温热的水泼面,她脑中总算舒快了些。
然,获得轻松的时刻,比她所想还要来得短。
当水珠从她面颊一一落回水中,热度尽散以后,那股事情不得解烦躁感又再度袭上,邹灵雨又轻叹了声。
她往后靠在桶沿上,目光发直。
凌晔已开始对她起疑,她也不知自己能否瞒住他,更不知自己能瞒多久。
她得转移掉凌晔注意力,否则待会儿准备安歇时,凌晔必定会加以追问。
邹灵雨论起心计和套话功力,可不敢去与凌晔攀比。
为避免被凌晔套出话来,她得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办法来才行。
她一边沉思一边拨动水面,手上肌肤因为浸水而像上了釉漆的白瓷,有着盈润光泽。
肌肤被水泡得泛红,凌晔在替她捏手时力道用得并不算大,有时边捏还会边嫌弃,说她这双手,哦,不止,浑身上下的肌肤跟豆腐做的似的。
白也就算了,偏偏用点力气就能碎。
她是没有脆弱到一捏便碎,但被施力处总会留下骇人的红印,得过上一段时候才能消去。
凌晔有次还握着她的手,问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娇气?”
弄得邹灵雨实在不知如何去回他。
自己的体质如此,也不是她希望的啊。
凌晔大抵也没指望过邹灵雨回答出什么能说服他的答案,只对她说:“我虽减了力气,但要是被捏得疼了,记得吭个几声。别像第一次替你洗脸那样,脸蛋都被我擦红了,两眼泪汪汪,却打死不肯张口说一句‘疼’。”
说完还故意揉了揉她脸蛋,问她:“可记清楚了?”
邹灵雨当时抚着自己面庞,就现学现卖地对他喊了句:“我疼。”
委屈得很。
她照着凌晔所言喊了,可凌晔却蓦地沉了脸色,连正揉按她手指的大手也顷刻加重力道。
邹灵雨简直莫名其妙,下一瞬她整张脸就被凌晔吮了个遍。
一如既往的步骤,自她眉心吻了下来。
缓慢得让人煎熬,可那次凌晔却像自己在生自己的气,呼出的气息都较平时重上许多。
带着他体温的呼气不带一点保留,随着凌晔啃吻,扑面而来。
最后也不放过她耳垂,又是轻咬,又是在她耳边低语。
他说:“你下次,还是别喊疼了。”
声音极其嘶哑,却弄得邹灵雨越加发懵。
要她喊疼的人是他,要她不喊的,也是他。
邹灵雨实在不知到底该怎么应付凌晔才好。
她用湿漉漉的手抚上凌晔曾啃过的脸颊处,无奈之余,却眼睛一亮。
“……有了!”
她想到能转移凌晔注意的法子了。
可随之而来,邹灵雨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她双手掩面,内心已在哀号。
真、真得那么做吗?
“……”邹灵雨沉默。
纠结过后,她一双杏眼自微微张开的指缝中露出。
虽还是拧着眉头,但眼神却是坚定的。
事到如今,也唯有此法可行了。
房内最后一盏烛火灭掉,原先还有几丝光亮的屋内,瞬间笼在黑暗之中。
熄灯后,凌晔和邹灵雨两人双双躺在床上,准备安歇。
忽然,锦被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传出,凌晔转了个身,正对面墙的邹灵雨。
凌晔刚想说话,邹灵雨却先他一步转过身,让凌晔整个人顿住。
不得不说,邹灵雨会转过来,确实令他觉得意外。
邹灵雨上榻后总习惯面着墙那边,与他面对面的机会基本是能减就减,少有这样,知道他都面着她时,还自己转过来的时候。
莫不是今日吃错药了?
凌晔本打算打趣她的,只他没想到的事,却不单单只有这件。
──邹灵雨忽然凑近他,紧接着,软软的什么落在了他颊面之上。
还有几缕邹灵雨垂落下的发丝,就像拿着羽毛在搔他痒似的,轻扫过他面庞。
黑暗中,邹灵雨看着他。
凌晔的夜视能力不算太差。
在军营时,夜间埋伏的时候也有过,眼力不好,便无法夺得先机,可是大忌。
分明应是如此的,可他却被邹灵雨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怔住,一时没敢相信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不是自己邀她,也非刻意戏弄,邹灵雨自动自发,去吻了他?
虽只是面颊,但比起此前几次,实属难得。
他能瞧见邹灵雨因羞涩闪躲的目光,她温声同他说道:“天色晚了,小公爷早些安歇。”
邹灵雨说完,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这样就行,但她正准备躺回去时,却发觉腰间被凌晔逮住。
凌晔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这样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