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岳定唐会为了你,得罪别
凌枢觉得, 甄丛云一开始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的目标是在他身前不远的法国领事。
法国人浪漫, 最喜欢凑热闹,甄家的生辰舞会轰动上海滩,政商名流都给面子, 其他国家的领事也许还会有点矜持,派个参赞秘书过来代表,法国领事却饶有兴趣亲自前来。
选他当第一支舞的舞伴, 既不失体面, 又让人无话可说。
那些心生不满的人, 肯定不敢去找“洋大人”的麻烦。
合情合理。
然而, 甄丛云在看见法国领事身后的凌枢时, 却临时改变主意。
凌枢心生不妙,转身想溜, 已经来不及了。
甄小姐朝他款款走来,笑意盈盈, 伸出玉手。
“凌先生,我能邀请你陪我跳一支舞吗?”
众目睽睽,哗然一片。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凌枢。
但没关系, 从今夜起, 凌枢将会成为上海名人。
因为甄小姐竟然舍弃了那么多青年俊杰, 大佬名士,选择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
虽然,他的确非常英俊。
灯光在他脸上, 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可在场那么多人,优秀的岂止这一个?
林鼎康已经看呆了。
他一脸梦幻,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脸上禁不住流『露』呆滞,喃喃自语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要是二十多年前他就猜到凭着一张脸能令甄家小姐倾倒,林鼎康觉得他一定会把自己塞回娘胎里重新投个小白脸胎。
他眼前甚至已经出现甄小姐和凌枢携手走入婚姻殿堂,成为全上海奇谈佳话,凌枢鲤鱼跳龙门的场景了。
走,或不走。
凌枢在犹豫。
他没有林鼎康那么多可笑的幻想,更没有大出风头的野心。
他本来只想过来混一顿丰盛的晚餐,顺便找机会跟甄小姐拉近一下关系,以后常来常往,正如他对岳定唐说的那样,要是能借此机会搭上汪院长的关系,以后也算多一条路。
但也不要一下子就拉得这么近啊!
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就像一道道利箭,扎得凌枢头皮发麻。
“我不大会跳舞,只会一点华尔兹。”
凌枢说道,握住甄小姐的手。
如果甄丛云想跳伦巴,就会主动舍弃他。
如果甄丛云还是坚持想跟凌枢跳,那凌枢此举,也不算令她失了颜面。
“没关系,那就华尔兹,你跟着我的节奏便好。”
甄丛云『露』齿一笑,裙摆摇曳如波,晃『荡』潋滟,灿灿生辉。
她出奇地好说话,凌枢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周围的人见这支舞已成定局,也都各自散开,等他们旋入舞池中央,又再团团围住,犹如众星拱月。
“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选了你?”
翩翩起舞之际,甄丛云道。
声量不高,正好只在两人之间。
凌枢:“我有两个答案,不知该选哪一个。”
甄丛云:“哦?”
凌枢:“其一,是我过于出众的风度,让你忽略了比我更合适的法国领事,毕竟玉树临风是爹娘给的,天生如此,我也没法子。”
甄丛云被逗得花枝『乱』颤。
“其二呢?”
凌枢:“其二,是甄小姐瞧我不顺眼,想看我这无名小子,被各方人士嫉恨羡慕的好戏,说不定,我今晚前脚刚踏出百乐门,后脚就被蒙上麻袋暴打一顿丢在暗巷里。”
甄丛云笑『吟』『吟』:“若我,说是第二种呢?”
凌枢:“甄小姐的玉手我也牵了,舞也跳了,也只能承受一点生命里本来不该承受的分量。”
甄丛云:“跟你说话真有意思,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凌枢:“这话让我有点不祥的预感,好像往往说这种话的人,接下来都会说出一些不好的话。”
甄丛云:“今晚借着舞会,想要接近我,搭讪我的人,数不胜数,其中有甄家看中的,也有甄家不好得罪的,我眼花缭『乱』,不知道选谁才好,也谁都不想选,与其选了一个,让其他人不痛快,不如谁都不选,挑一个最没背景的,大家也都无话可说。”
凌枢叹了口气:“岳定唐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说我最没背景,岳长官会很难过的。”
甄丛云含笑:“岳家的确分量不轻,可你既不是岳定唐的弟弟,也不是他的夫人,他会为了你,得罪别人吗?助理么,换一个便是了,就算加上老同学的情分,你现在这份工作,已经是他对老同学的优遇了吧?”
凌枢:“看来甄小姐还调查过我,我感觉在您面前,就像脱光了一样,被一览无余。”
甄丛云:“每一个接近我的人,我总是要弄清楚来历的,否则发生危险,如何是好?”
凌枢点头:“有道理,别人是香饽饽,你是一大块黄金,香饽饽扔在路上,可能也就没吃饭的人会捡,你若是往街上一站,那肯定不管是谁,都要心动的。”
甄丛云故作生气:“你怎么能用黄金来形容女人?一般都是说玫瑰花的。”
凌枢:“玫瑰会枯萎,黄金永远保值,不会褪『色』。再说,一支玫瑰花,法国人可能觉得浪漫,中国人不定吃这一套,黄金就不一样了,世界各国人民,有谁不喜欢的?”
甄丛云又是一乐。
许多围在她身边的小人物,态度往往是走了两个极端,要么极尽阿谀奉承,想拼命从她身上得到点好处,要么自诩清高,用桀骜不驯来掩饰自卑,仿佛这样就能消除身份上的差距。
但凌枢不同。
他既不像以上那两种人,也没有唯唯诺诺,紧张羞涩,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也能进退挥洒自如。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天赋。
也许跟他过去的家世也有关系。
“待会儿三支舞结束,中场休息时,跟着我走,给你介绍几个人,能搭上多少关系,就看你自己了。”甄丛云给他抛出一颗糖。
凌枢不敢接这颗糖,怕里面掺了老鼠『药』。
甄丛云可不管他敢不敢接,音乐结束之际,两人分开刹那,她食中二指在烈焰红唇上轻轻一碰,又凌空甩向凌枢。
一个飞吻。
甄丛云拎起裙摆微微屈膝,翩翩退场,不带走一片云彩。
余下凌枢一个被众多各异目光与声音包围。
那些言语和眼神如同十万大军齐齐发出的箭矢,精准无误『射』向凌枢。
凌枢披上听而不闻战甲,将那些箭矢抖落一地,脚底抹油,也闪身入人群,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舞曲再度响起,众人陆续牵着舞伴的手,在舞池内翩翩起舞。
刚才第一支舞留给大家的余韵,依旧悠长未消。
凌枢的名字,已经悄然出现在许多人口中。
林鼎康心里被一堆问号填满,正想寻个机会好好盘问凌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老同学似乎总能给他带来许多意外。
他举目四望,刚瞧见一个疑似凌枢的人,下一刻就把人给找丢了。
对方像一条在人群中游走的泥鳅,滑不留手,不让任何人将其抓住。
刚刚虽然万众瞩目,可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实际上也只有距离最近的人,才能看清凌枢的模样,其余人等,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凌枢只要走远些,在角落里站住,基本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了。
来了之后,只喝了两口香槟,连小蛋糕都没尝,就被迫出了这样一个风头,凌枢心中委实遗憾。
他夹起距离自己最近的草莓蛋糕放在盘中,用叉子叉了一小块送入嘴巴。
酸甜的草莓酱和着『奶』油的香气充分发散,听说今晚自助餐全是甄家从外面订好了运送进来的,用的都是外国厨师的手艺,看来洋厨子做起老本行毕竟不一般。
凌枢想道,被甄小姐拿来当挡箭牌的不爽也消散许多。
胃口得到安抚,就有空暇干别的事了。
他抬起头随意张望,一面将身形往灯光阴影处又避了避。
蓦地,凌枢的目光停在一处。
他看见了江河。
这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阳台上。
隔着飘飞窗纱,面容隐隐绰绰,林鼎康刚刚介绍过他,凌枢印象深刻,很快就认出来。
江河今晚应该是陪鹿同苍过来的,但阳台上与之交谈的,却不是鹿同苍。
而是陈文栋,何幼安的司机。
就在不久之前,陈文栋刚刚被列入连环威胁信的嫌疑人之一。
在何幼安口中,江河曾经警告过她,不要与鹿同苍太过接近。
旁人看来,江河是个狠辣无情的人,完全有可能为了鹿同苍的安危作出任何事。
包括刚刚林鼎康,也让凌枢不要轻易去招惹江河。
江河跟陈文栋,两个本来不应该有牵扯的人,现在却站在一起说话。
如果是萍水相逢,以江河生人勿进的气息,绝不会跟何幼安的司机产生任何交集。
这难道说明,何幼安的猜测是真的?这些威胁信的幕后凶手,果然是陈文栋?他一人无法成事,所以勾结了江河?
凌枢手上的蛋糕还未吃完,阳台上那两人已然分开,陈文栋匆匆进屋,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灯光忽明忽暗,凌枢也难以去寻对方。
他决定跟住江河。
三支舞刚过,江河就把手上的烟掐灭,也离开阳台,朝门口走去。
凌枢想也不想,随即放下蛋糕尾随而去。
他有种预感,今晚也许就可以揭开死亡信件的谜底。
最起码,也能解开一部分的谜团。
至于甄小姐要给他介绍人脉这件事,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