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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三合一

上河村的夜, 并不平静。

苏三河的心更不平静。

在这个充满了他和妻子回忆的屋子里,他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妻子的身影。

想起第一次见阿婉,那时他已经当兵三个年头。

十九岁的他, 还十分的年轻, 不像现在, 脸上开始有皱纹,头上也有几根白发。

那天,是他第一次休假。

他当时当兵三年,都没有回过家,只能空对明月思故乡。

在他被提干的当年,他终于有了休假的名额,他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的亲人。

从西南到海县, 中间转车几趟, 终于回了家。

在县城的时候,他捏着手里的粮票布票等票证,就想给家人买点东西。

当时他也不知道买什么, 就问了供销社的营业员。

那是个美丽的姑娘,一头乌黑的头发被编成两条粗粗的辫子, 甩在脑后, 正浅笑着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见面阿婉, 当时就觉得这姑娘真好看,笑起来脸颊两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十九岁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 他被深深的吸引了。

当时也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想过, 他和阿婉会有什么样的缘分。只是想跟她说话,询问她的意见,给家人带什么礼物。

跟阿婉第二次见面, 是在那年他要回单位了。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看到一个姑娘正在河里洗衣服。

突然听到那姑娘尖叫了一声,她的衣服被河水冲走了。

好巧不巧,这衣服正好冲到他这边,他就顺手地给捡了起来。

一看还是熟人,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姑娘。当时阿婉也认出了他,直呼好巧。

但当时他要急着回单位,也因为害羞,竟没有问她的姓名,还有她的联系方法。

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位让他心动的姑娘,没曾想,他们第三次又见面了。

二十岁那年,他再一次休假,是因为阿娘说有人给介绍对象,让他回来相亲。

阿婉是陪着那个姑娘过来相亲的。那个姑娘没看上他,他看上了阿婉。

人就是这样的缘分,三次的巧遇,让他觉得自己和阿婉有着说不出来的缘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展开了追求。

知道阿婉没有谈对象,他喜出望外。

于是恋爱,结婚,很顺利地在一起了。

阿婉是个好姑娘,爹娘也很喜欢她。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高攀了阿婉,能娶到她,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后来生了咪儿,他满心欢喜。至于后来咪儿病了,他们差不多花尽了所有的钱,他都无怨无悔。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阿婉是这平凡的人生中会一起走向白头的那两人。

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有一天,阿婉会离开他,而且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年轻。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的屋檐下,望着满空的繁星,心就如那慢慢吞噬明月的乌云。包裹得他喘不过气来。

白天的时候,当着全家的人面,特别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没有流泪,但此时,他很想哭一哭,然后对着苍天喊一声:“请把阿婉还给我!”

但。男儿流血不流泪,他抹了一把脸,将眼角的湿意擦去。轻轻地靠在墙壁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一直都没有。因为他经常要执行特殊任务,经常会在夜间行走,烟火是很容易暴『露』人行踪的。人一旦染上了烟瘾,一旦瘾上了,很难控制,这就是他不抽烟的原因。

但此时,他特别想抽。

烟能有麻痹人神经,他很想被麻痹一次。

他的手抚过照片,全家福上有阿婉的身影,他此时只能对着照片解相思。

“阿爹!”这时,身边有个人轻轻地坐下来,他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苏咪儿看了一眼苏三河手中的全家福,“阿爹在想阿娘吗?”

“你阿娘当时去得太突然了,阿爹……都没好好看她最后一眼。”

苏咪儿不懂感情,但是她知道阿爹阿娘感情很深。

那个时候她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是阿爹阿娘之间的感情,让很多人羡慕。

她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阿爹。

让阿爹他相信,阿娘是死在谁的手里,——应该是死在什么事情上。

但又怕阿爹不相信,反而说她搞『迷』信。

“阿爹,我……”苏咪儿张了张嘴。

“怎么了?”苏三河这时才发现,咪儿的情绪不太对,她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小家伙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很犹豫。

他暂时把对妻子的思考,深深地压在了心底。

他问道:“咪儿想对阿爹说什么?”

苏咪儿:“阿爹,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苏三河:“跟阿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苏咪儿还是决定要告诉阿爹,她道:“阿爹,阿娘死的时候,跟我说了很多话。”

“嗯?”

“那天阿娘其实本来不会死那么早,如果及早送到医院,或许能抢救回来。”苏咪儿犹豫了一下。

苏三河:“怎么回事?”

“阿娘昏『迷』三天后,醒过来,吐了很多血……”

苏三河点头,这事今天阿娘说了,对于这阿婉的病,连医生都查不出来,或许真的是什么罕见的病。

“那天,阿娘本来可以早早地被送到医院的,但是大伯不让送。”苏咪儿还是决定先把大伯做的事情说出来。

咪儿对大房,一直比较矛盾。对大伯对大娘,她内心是有些抗拒的。但是对阿琳姐,她又是喜欢的。

这就导致她现在对那边的感情很复杂。

但是咪儿并不想阿爹被瞒在鼓里。当时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感受可能还没有阿昱深。等她恢复记忆,那个时间点已经过了,自然更加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情绪酝酿的点过了。

但是,她不喜欢这件事情,一直被深藏。

就像她被大娘卖了的事,如果不是阿爹赶回来,她终是有自保能力,也可能会像原主一样,在那边生活个几年。几年很容易改变一个人,或许等到那个时候,她的生活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不定,她都无法改变拐卖后原主遇到的那些灾难。人心不可测,人类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管家先生说,不能轻视人类,哪怕人类没有高强的法力,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因为她和管家先生的共同努力,改变了一些她在书中的命运,改变了阿爹的命运。

阿娘的命运改变不了,但是她不想阿娘死得那么委屈,那么痛苦。

而且……

阿爹该知道真相。

瞒着他是不对的。

“什么?”苏三河听到这话,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眉头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

“咪儿,你详细跟阿爹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苏三河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咪儿并没瞒他,而是开始诉说当时的情况。包括,阿娘是怎样昏倒的,怎样吐血的,阿婆让她和阿昱去找大伯,当时大伯什么反应,都说了。

那天,她最先到的生产队。

当时苏大山跟苏老爹不是一个地干活,她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因为已近中午,刘招娣也在。

她到的时候,苏大山和刘招娣正在一棵大树下坐着,正在吃饭。

她告诉苏大山的时候,他确实紧张了,站起来就要走。

是刘招娣拉住了他,不让他离开。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刘招娣对苏大山说:“去医院不要钱的?上次她昏『迷』,去了医院检查,什么病都没查出来,反而花了好几十块钱。这次肯定花更多,一两百都可能。钱是大风吹来的?现在咱们都得省着点花,老三没了消息,现在老三媳『妇』又病在家里,全靠你一人赚钱,你那二弟就别指望了。钱得用在刀刃上。”

——“大伯,阿娘吐血,要上医院。”

——“不许去,你敢去,我就跟你离婚!”

苏咪儿眼里有泪,当时的情况,恢复记忆后,她就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怎么也忘不了。

当时大伯确实有想过送阿娘去医院,被大娘拦了之后,他就坐下了。

最后叹了一声,只当没听到这消息。

……

“他们真的这么说?”苏三河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咬牙切齿了。

此时,他已经站了起来,如果不是苏咪儿拉着他,他都已经冲到了苏大山的房间,质问他还有没有心?

阿婉是他的弟媳,不是陌生人。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能做到无动与衷。

但是苏大山没有,他冷静得让人可怕。

苏咪儿拉着他,朝他摇头:“阿爹,我不想你一直瞒在鼓里。阿爹,我有点害怕,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苏三河回了头,看到苏咪儿眼里的泪,他突然心疼起来。他拍了拍苏咪儿的后背,“别怕,有阿爹呢。”

“阿爹,我真的很害怕。阿娘走了之后,没多久,我就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当时摔下来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有人对着我笑。”

苏三河:“是谁?”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推她下去的人,是谁要害咪儿?

他把村子里所有的人名都过了一遍,暂时也想不到,什么人要害咪儿。

苏咪儿:“没人推我,当时我是自己掉下去的。”

苏三河一脸不敢置信,苏咪儿道:“真的,当时没有人推我,我也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当时我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导着摔下去,被阿婆找回来后,我也昏『迷』了好几天。”

苏三河整个后背都是湿的。

阿婉在一个多月前去世,咪儿在前几天突然摔下山崖。

他还没有把这两件事情往一件上联想,甚至他还没有把自己执行任务重伤的事情,也一起联想,只是以为有人要害他们三房。

咪儿虽然说没人推她,但是咪儿当时都掉下去了,又能看到什么?万一是被人推下去的呢?

“没事了,有阿爹在,没人敢害你。”苏三河安慰着苏咪儿,怕这孩子害怕。

苏咪儿知道阿爹没有往那方面想,她想了想,试探着说:“如果害我的人,不普通呢?”

苏三河:“什么意思?”

愣是他能想到一切,也想不到害他妻子和女儿的人,并不是能用正常范围去考虑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个害他们的人,只是夺走了他们的气运,就把一个人的生命夺走了。

阿婉是这样,原主也是这样。

苏咪儿在试着把自己知道的真相,慢慢以苏三河能够接受的方式说出来。

但她无法保证,她的阿爹就一定能够接受。

“阿爹,我今天做梦了。”苏咪儿又突然道。

苏咪儿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点说假的成分也没有。

他知道,阿爹不是一个容易被假话骗住的人。

她无法将穿书的事情说出来,无法将原来的苏咪儿已经不在的事情说出来,这是一个很打击人的事实。如果让阿爹知道,他最最疼爱的女儿,早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害死她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她想,阿爹会疯掉的。

她也不能把管家先生差点抓住那个偷袭她的人的事说出来,这事太玄幻,如果她直接这样说的话,阿爹也未必相信。

但是今天她做的那个梦是真实的,不是她需要用假话去欺瞒的。

她隐瞒下了太多的事情,只把做梦这件事情说出来。

哪怕阿爹不会相信,她也会慢慢地让阿爹接受。

苏三河很自然的点头,当时在车上,他感觉到了。

咪儿当时冷汗淋漓,整个表情都变了,几乎是从梦中惊吓着醒过来的。

“梦而已,别太在意。”苏三河安慰。

“不,阿爹。”苏咪儿摇头,“阿爹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我在梦里看了一场戏,准确地说是一个人生。我梦到了自己高烧那年发生的事情,梦到了阿娘的死,梦到了阿爹你在丛林中『迷』路,和敌人交战,我梦到了阿爹在床上昏『迷』十几天,从陆军医院转到军医医院,梦到阿爹你在四天前苏醒,急急地想要出院回家。”

苏咪儿这个梦,也全部讲的是真实的,而且讲出了一些他不为她所知的一些事实。

这些事实,很容易让阿爹相信,她的梦不简单。

果然,苏三河整个人都挺直了背脊,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咪儿。

但他并没有打断苏咪儿的诉说。

“阿爹,你知道吗?我不但看到了这些,我还看到了自己掉下山崖还有被卖到无名村的情景。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可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还看到,阿爹在阿娘死后,组织介绍给你相亲。我还看到,我在明年,也就是我十六岁那年,会死去,看到……”后面的话,她再说不下去。

苏三河也几乎在同时,伸手捂住她的嘴,“咪儿,别说了。”

他害怕咪儿说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咪儿说她会在十六岁死去,后面会说出什么,他有点儿猜测,但同时也不愿意猜测。

“你真的在梦里看到,我在丛林『迷』路,看到我被人重伤,昏『迷』,转院?”苏三河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

这些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咪儿,也没有告诉过家人,咪儿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咪儿猜的?

还是咪儿真的梦到了?

如果是前者,咪儿能猜到吗?

咪儿以前心智退化,自然是不可能猜得到。

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发现咪儿现在说话,有些正常了。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奶』声『奶』气的感觉,但是智商却绝对不是以前那样。

当时,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想到了,但是没有询问咪儿,此时他却在心里开始深思这件事情。

但是有一点让他觉得怀疑。如果咪儿真的猜测到,不可能猜测得那么准。

连昏『迷』的天数,失踪的时间,还有他转院的事情都能够说得一点不差。

所以真的是梦?

想到这点,几乎是颠覆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正常思维。

他一时间之间,心里挺『乱』的。

“阿爹,你相信吗?”苏咪儿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苏三河。

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阿爹相信了他说的,那后面她就算说出再惊奇的事情,阿爹也能够在心理上接受。

苏三河沉默了。

“阿爹,我不傻。”苏咪儿又道。

苏三河道:“我的咪儿从来就不傻。”

“不,阿爹,我想说,这不是我平空想象出来的,我不傻,我在跌下山崖的时候,已经恢复了。”

苏三河哪怕已经猜到了,此时听到苏咪儿说的,依然狂喜:“咪儿,真的?”

“阿爹,阿娘的死,不简单。”苏咪儿又道。

苏三河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刚才咪儿说给他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一时之间没接受过来。

但是细细想起来,咪儿说得对,阿婉的死不简单。

他早在一开始,就不相信阿婉是得病死的。

如果是病,医生不可能查不出来,阿婉的身体一向棒,怎么可能会得那样古怪的病?

听阿娘和咪儿诉说的情景,反而有点儿像谋杀,被人下毒。

苏咪儿也没有想过,自己的阿爹一下子就相信她说的话。

她只是想给阿爹的心理埋下一个种子,将来真的有什么玄幻的事情再发生时,阿爹心里的这颗种子就会发芽。等到那时,她再说起来,阿爹也就会信了。

就是阿爹不信,也没什么,她一人之力,慢慢地去扭转这个结局。

她不会让阿爹在四十多岁之后,也慢慢死去。

更不会让阿昱在功成名就之后,突然猝死。

她要揪出那个害了原主和阿娘的凶手。

不管这个人躲在哪里,她都有办法揪出那人。

只要她的能量慢慢恢复了,加上管家,只要那人再做坏事,她就能够揪到了。

一个人做习惯了坏事,是不可能停手的。

只要那人还想向她下手,那就不可能不失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

这一夜,父女俩人聊了很多。

这也是唯一一次,俩人能够正常交流的时刻。

以前苏咪儿没有恢复记忆,整个人像是笼罩在『迷』雾中,苏三河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自然交流不到一起。

现在苏咪儿已经恢复记忆,这些年在人间生活,她也不再是以前在无风山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仓鼠。

人间的历练,让她成长了许多。

讲出了心里的那些顾虑,苏咪儿很累,睡得也很香。

但是苏三河却失眠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给他的震撼也非常的大。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就起来,在院子里打拳。

他习惯了很天早上起来,打打拳,然后跑跑步。哪怕是在执行任务中,无法跑步的情况下,他都会打几下军拳,活动一下.身子。

刚结束打拳,他就看到了苏老太起来了。

以往,家里有刘招娣,虽然刘招娣这人很懒,每次都把咪儿叫起来做早饭,但是有时候她也会被苏老太『逼』着去做饭。

今天,苏老太自己起来了,去了厨房,打算给家里人做饭。

苏老太平日里,有媳『妇』有孙女做饭,她极少动手,但这一次她想给老三做些可口的菜。

老三在外面,很少回答,她想亲自给他做菜。

苏三河看了一眼大房和上房那边的动静,想了想,他又跟进了厨房,给苏老太烧火。

以前也这样,每次他休假回家的时候,苏老太都会起来做饭,他烧火。

他从来不舍得让阿婉起来干活,家里的活,只要他在,都是他干的。

“阿娘,阿婉生病那会,苏大山是不是不愿意送阿婉上医院。”他问的时候,很随意,连语气都没有起伏。

没有叫大哥,是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没有苏大山这个大哥了。

苏老太接口:“是啊,当时他还躲着我……”说到一半,她突然回神,就见到老三也不在灶口烧火了,而是跑到了她身边。

她张了张嘴,最后道:“老三,你知道了?”

苏三河道:“阿娘,你不该瞒我。”

苏老太想也知道,是谁告诉老三的,她叹了一声:“阿娘就是不想你们兄弟反目。”

苏三河:“我有权知道真相,阿娘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

他这话说得很严重,但凡苏老太专.制一点,都可能生气。

但苏老太不可能生苏三河的气。

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还是老三,那都是从她身上割下来的肉,她谁也不想伤害。

但是老三说得对,她没有权利替老三做决定。

“我和苏大山,早就不是兄弟了,早在刘招娣把咪儿卖了,苏大山不阻止那天起,他就再不是我兄弟。”

苏老太张着嘴巴,眼里有泪。

“我知道阿娘你是想家和万事兴,但家和也要在和气这个字眼上。他苏大山不把我当兄弟,我凭什么还要顾忌着他?早在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就没有我这个兄弟了。”

苏老太默默地『揉』着手里的面,一声不吭。

“我不想迁怒任何人,我知道阿爹阿娘你们有难处,我和苏大山之间,你们不管偏向谁,另一个都会难过。你不想我们吵架,不想我们连兄弟都没得做,但是……阿娘,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它就能怎样。”

苏老太默默地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阿娘……错了。”

“阿婉是我的妻子,她本来可能被抢救回来,是苏大山他冷血无情,他视人命于草芥。咪儿是我的女儿,哪怕她在你们眼里有多傻,她都是我的宝贝女儿,而且咪儿不傻,她聪明着呢。但是有人看不得她过得好,想把她往火坑里推。阿娘你知道我去无名村把咪儿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

苏老太喃喃地问:“看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跟我一样老了,却给咪儿下『药』。咪儿才十五岁啊,她还是个孩子。”

苏老太突然激动起来:“他给咪儿下『药』?难道他……”得逞了?

苏老太的心突然很疼。

这一刻,她忘了家和万事兴,忘了兄弟不能反目。

此时,她恨不得把刘招娣拆骨剥皮,恨不得甩苏大山几个耳瓜子。

“咪儿没事,咪儿她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她没有喝那个『药』,反而让那个畜生喝下了『药』。”

苏老太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几乎吓坏了。

苏三河:“所以阿娘,我和苏大山之间,那是解不开的结,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他不配做我的兄弟,他更不是人。”苏三河咬牙切齿。

苏老太整个人都虚脱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幽幽地说:“不认就不认了。阿娘也没有想过,你能原谅他。他做的那些事儿,确实不配让你叫一声大哥。”

苏三河几乎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让阿娘因为这件事情,埋怨他狠心。

虽然阿娘在苏大山那事上有所隐瞒,他不赞成阿娘瞒着他,但是站在阿娘的角度,其实他也理解阿娘这么做的原因。

“阿娘,我打算这次回去,打随军报告,接咪儿和阿昱去西南。”

苏老太的手停顿了一下,点头:“是该接过去了。咪儿因为被老大媳『妇』卖的事,在这一带名声也臭了,以后想要找个好点的婆家,也不可能。去西南正好,那边也没人认识她,将来你给咪儿物『色』一个好点的后生。”

苏三河道:“找婆家的事不急。”在内心里,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就给咪儿找婆家。他的咪儿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十五岁,正该在学堂读书。

咪儿这会也好了,去了西南,正好可以上学。

他是营级干部,有往常名额,他打算把这个名额给咪儿。阿昱那边不急,他还小,等到上学的年龄,他自己去争取。

“我想送咪儿去上学。”苏三河接着说。

苏老太:“上学好,咪儿早就应该上学了。只是她心智不全,学校会被人欺负,老三你到时候让老师照顾着点。”

她还不知道咪儿已经恢复正常的事,她一直以为咪儿还傻着。

苏三河道:“阿娘,这你不用担心,咪儿已经好了。”

苏老太还在那里说着:“咪儿这孩子,从小就苦,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很多人都喜欢欺负她。我就怕这孩子不懂得保护自己,被人给……”

“阿娘,咪儿已经好了。”苏三河又重复。

苏老太:“我知道她好了……”突然抬头,手里的面也不『揉』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咪儿好了。”

苏老太“哎哟”地喊了一声,又惊又喜,最后双手激动在脸上『揉』了『揉』,蹭了一脸的面粉。

“哎哟,灶王爷保佑啊,我的咪儿终于好了。”

这算是因祸得福?

她就知道,咪儿是个有福的。

老太太此时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

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咪儿。

“我给咪儿包点儿饺子。老三,你去割点肉,咱们今天吃饺子。”

苏家是很少吃饺子的,因为饺子得有馅。苏家节省,很少去割肉,肉多贵啊。

但是今天,苏老太觉得该吃肉。

于是,苏咪儿一觉醒来,有肉吃了。

她喜欢吃肉,特别是这饺子,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以前在无风山的时候,她就爱吃饺子。那个时候,饺子里包的都是灵兽肉。现在的味道虽然不能跟那时比,但还是让苏咪儿吃得小脸鼓鼓。

饭桌上,因为三房和大房刚闹过,这会苏琳和苏翌看到苏咪儿的时候,就有些相对无言。

特别是苏琳,面对苏咪儿的时候,竟一时之间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去面对。

她知道这次的事情,咪儿是受伤者,咪儿是这件事情中最大的无辜者。

但是如今她娘被抓了起来,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她不是恨三叔恨咪儿,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她娘做错了,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咪儿。

以何种脸面去面对。

“阿琳姐,你快吃。”苏咪儿夹了一个皮薄肉厚的饺子,放到苏琳的碗里,朝她『露』出浅笑。

苏琳的心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她的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她呜呜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咬着饺子,眼泪“叭叭”地往碗里掉。

早饭后,苏咪儿难得没有去上工。她看到苏琳背起背篓,就要往外走,她拦住了苏琳。

“阿琳姐,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苏琳慌『乱』地抬头,看到苏咪儿一脸的『迷』茫,她道:“我……三叔刚回来,你该陪陪他。”低着头就要离去。

苏咪儿道:“阿琳姐,你永远是我阿姐。”

苏琳浑身颤抖,忍不住转身看她。

眼中有泪光,但她争气地没有掉下来。

“你不怕我……恨你?”

苏咪儿笑:“阿琳姐不会。”

苏琳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孩子。”又道,“等我回来,给你带野果子吃。”

……

苏三河带着咪儿和阿昱,去了阿婉的坟头。

这是咪儿恢复记忆后,第一次上山,也是第一次来上坟。

她看着自己的阿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坟头,坐在那里,陪着阿娘说话。声音低低的,说不尽的悲伤。

“阿婉,我来看你了,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你。你在那边好吗?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咪儿病好了,我打算送她去上学。你是不是很高兴?“

“这次回去,我打算将两个孩子接回西南去,以后我们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但每年清明,我和孩子们都会回来看你的。”

“阿婉啊,你总是说,我们要白头到老,要死也一起死,结果你食言了。你一个人跑了,留下我孤伶伶地在这个世上,我得多孤单啊。但是……你别走太远,等我百年之后,我来找你,咱们以后还会在一起,到时候你可不许不理我。”

苏咪儿听着阿爹的声音,突然好想哭。

阿娘……要是没死,该多好啊。

可惜……

那个夺人气运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让她抓到,她一定要将那人剥皮拆骨。

她又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恢复记忆?

如果早点,阿娘或许就不会死。

她又看着阿爹和阿昱,在心里想:我会保护你们的。

……

此时,在海县某旅馆。

诸洁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不能抽取苏咪儿的气运,不管她怎么跟系统说,系统都说暂时不能。

她只是抽了一些海县其他人的气运,她倒也想抽海县一些干部的,但是干部都有一层保护罩罩着,不容易抽。

她知道,这叫官运。

又有国运护着,不是她能动的。

如今能抽的,也就是普通人。

但普通人抽十个,都不及苏咪儿抽万分之一。

这也是她急躁的原因。

“再等等,再等等。系统说了,再近些,或许有用。”诸洁在心里默默地说。

但是她的心里却很不安,这种不安,像一颗蔓藤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透不过气来。

……

苏三河倒也没有在山上呆多久,毕竟山上阴冷,他不能不顾忌两个孩子。

陪妻子说了会话,他就决定回去了。

他带着咪儿和苏昱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在山下遇到了老许。

看到苏三河过来,老许急急地道:“老苏!”

“老许,你怎么来了?”苏三河诧异。

老许没事,不会急成这样,肯定是出事了。

苏三河第一反应,是西南那边来电话了?招他回去?

老许道:“是公安局那边出事了。”

“什么情况?”

“刘招娣死了。”老许扔下了一个炸.弹,将人震傻了。

“什么?”苏三河吃惊不小。“你刚才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谁死了?”

“刘招娣。”

苏咪儿也一脸震惊。

刘招娣死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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