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站：眼见的实
刘护士长气势汹汹的回到办公区，胸口被一股无名的火鼓噪，让她几近失态。
“啪”的一声，就见刘护士长将手中的记录本重重的甩在大理石台上，开口间净是数落：“什么人呢，真是看错她了！”
从未见过护士长在工作之余发脾气的众人先是一愣，有平常活泼一些，和大家开玩笑常态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护士长的袖口：“怎么了老大，谁不开眼惹你生气了？”
市里属她们这家医院最有名，来来往往的病患许多，也不是没有不讲理专给她们这些一线护士难堪的，可能让护士长失态的，这么多年还真是不曾有过。
“好好做你们的事！”
刘护士长不愿说，本就是别人家的事，若说她忍不下自己发两句牢骚尚且可以谅解，背后议论引发大面的声讨，便是教养的问题。
她不想说，可谁还不是雪亮的眼睛，除了一早和主任查房，她也就只去了倪老师的病房，倪老师现在那个状态，所以除了倪应竹给护士长气受，还能有谁？
“不至于吧，看起来挺好脾气一人，吃错药了吗？”
“兴许太难过迁怒了，还那么年轻要一辈子照顾植物人，确实挺不容易的。”
工作台前，几个护士用工作簿挡了挡各自下半边脸，彼此用眼神交流。
医院本就是故事和事故频发的地方，提起来了随便聊几句，再正常不过了。
刘护士长眼光冒火，朝着她们嘀嘀咕咕的方向瞧了两眼，罢了，迟早要知道的，现在制止不过是浪费口水而已。
拔管这事吧，刘护士长能做，可不管是流程还是人情，张主任亲自上手的病人，她应该找他说一下的。
正要去主任办公室找他，张主任和许熙森从里面走出来，看模样，似乎许熙森要回去了，张主任出来送送他。
“张主任留步。”
许熙森摆摆手，领导亲属的手术很成功，经过两晚的观察，大家担心的并发症没有发生，功成，许熙森自是要离开的。
“这次麻烦许主任了，下次有机会到川城，还希望许主任不吝赐教。”
话是客气的，侧面也是一个事实，川城无论是设备还是医疗水平都是走在国家前列的，何况许家医药世家，他们见过的病例通晓的救人办法，远比张主任半辈子见过的要多的多，就像倪老师，若不是许熙森刚好在，当天张主任就要宣布不治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未见的有多好，可终归不是突来的噩耗，总还是给了家属一点选择的可能性。
许熙森扶了扶金边的眼镜，镜片下的眸子乌黑，可见的情绪看不出太多：“您太客气了，留步！”
言罢，许熙森转身，还未走出三步，耳边传来刘护士长询问张主任的声音。
“主任，倪老师的家属要求拔管。”
刘护士长声音不大，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许熙森没听清张主任怎么说，只听耳边一声惊呼，跟着就是护士台前的议论。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这也太快了吧？”
“就是，这么现实的人，多少年了我还是见得少！”
“她是倪老师诶，桃李满天下，有困难她可以说呀，能出力的不少人在吧！”
“就是，倪老师这是养了个白眼狼，不是倪老师好心收养她，能有她这么多年的好日子？”
“谁说不是呢，她真的……”
许熙森皱了皱眉头，她们竟不是亲生母女？
脑海当中蓦然闪过一张女孩的脸，她匆忙赶来，脑门上全是汗，头发乱糟糟的遮在额前，眼睛圆圆的，那么亮，噙着祈求和希望仿佛两颗最闪耀的星星，莫名的熟悉感像鼓槌敲在了他的心房。
许熙森顿住，转身想要问个分明，护士台前的大家各忙各的，张主任协同刘护士长一起往倪老师的病房走去。
罢了。
他的妹妹早在多年前已经被恶人害了，再提起除了徒增家人的感伤，并无任何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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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老师的后事办的简单而迅速，张主任和刘护士长苍白的分析权衡，没能挽回倪应竹坚定的心，他们失落之余渐渐地接受，她还是那样年轻的姑娘，担不起这份责任理论上讲没什么问题。
其他大部分人跟他们抱着一样的想法，高峰迭起的声讨和议论过后，大家努力说服自己的心，接受倪应竹，一起帮她办理倪老师的身后事。
倪老师教书育人二十多年，有不少学生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到县城就业，消息一出，有空没空的都来，最后一程的陪伴，倪老师担得起。
倪应竹打着精神，眼泪已经在跟自己博弈的过程中流光，每一位前来送行的人，她尽可能的礼数周到，一一向他们鞠躬。
眼泪，终归是再也没有流下来过。
可这份难能可贵的坚强和压迫自己每一根神经挺起的脊梁，看在别人眼中，似乎变成了另一组名词的表象-冷漠、无情。
人生在世不会一辈子被人误会，也不可能一辈子不会误会别人，说到底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经历，我就只是恶意的想一想，随口那么一说，又有什么关系？
倪应竹从不怪罪别人，这种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独立，与这个群居的现实社会，格格不入。
倪老师在家停留了最后的三天，等一切都结束，除了张主任一家、倪老师教出去的几个学生送倪应竹回家，其他人各自退离，各忙各的。
倪应竹再一次鞠躬感谢这些人，今日之恩她铭记于心，以后但凡有自己可以出力的地方，她绝不推辞。
倪老师和倪应竹住的这套房子就在县一中旁边，上班和上学的都方便，用现在流行的一个词讲，这是学区房。
倪老师住在三楼，楼下送完倪应竹正要离开的人，耳边忽然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就在楼道里，距离他们非常近。
“我的妹妹诶，你怎么这么命苦，我可怜的妹妹，你就这么走了，让我们怎么办……”
来送行的一伙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哪一出，这些天大家都在一起，没听说倪老师还有个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