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智勇亲王府, 额驸多尔济塞布腾靠在虎皮铺的宽椅上,美艳柔媚的侍妾梅朵靠在他怀中,一边端着酒杯喂他喝酒, 一边柔柔地问:“世子,苏合昨日射中了靶子, 高兴地说长大要给阿爸猎最凶猛的野兽呢。”
多尔济塞布腾哈哈大笑,“好!不愧是多尔济家族的种!”
梅朵眉眼间也尽是欢喜,不过很快,便又浮起落寞来, “若是不能正式入族谱, 苏合再如何出色, 也算不上多尔济家的孩子……”
“如何不能入?”多尔济塞布腾自得一笑, “不过是早晚的事, 耐心等着便是。”
梅朵一喜, 搂着男人的脖子亲了一口,“梅朵就知道, 您待我们母子好。”
多尔济塞布腾享受地搂紧女人, 越发口无遮拦, “柔弱的大清公主生下的崽子怎么比得了苏合壮实英勇?也就车臣汗部的阿喇布坦毕恭毕敬,连男人的血性都没有了。”
梅朵只远远见过和硕和惠公主,瞧着就是个性子绵软的,便以为抚蒙到车臣汗部的固伦荣乐公主亦是如此, 娇柔地笑起来, 眼神崇拜的望着男人。
不过她也不傻, 仍旧有些担忧, “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可管不了家事。”
多尔济塞布腾想起与父王的密谈, 固伦恪靖公主已经老了, 她终有一日会去往长生天,大清指新的公主抚蒙,便是想要延继固伦恪靖公主对漠北蒙古和大清之间的纽带作用,可惜这位和硕和惠公主可没有固伦恪靖公主的手段。
只是让他的儿子入多尔济家族谱罢了,大清以大局为重,想必是不会与他计较的。
多尔济塞布腾丝毫不担心,压着梅朵云雨一场,惬意地相拥入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多尔济塞布腾一夜好眠,醒过来后兴致颇高,大手摸上侍妾的身体,正要再来一场,外头忽然响起急促地喊声——
“世子!世子!王府来客了!王爷让您快点儿出去!”
多尔济塞布腾被打扰到,怒意翻涌,喝骂道:“什么人还得本世子亲自去迎?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
梅朵本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声音吵得她眉头紧蹙,光溜溜地手臂攀上男人的脖子,呢喃:“世子……”
多尔济塞布腾握住她的手臂,翻身覆上去,根本不想搭理外头的人。
梅朵亦是情动,“世子~”
“世子!是固伦荣乐公主!就在大堂里呢,带着许多精兵侍卫。”
多尔济塞布腾一凛,他只是和硕驸马,固伦公主还真能让他亲自去迎,而且此时到来,分明是来者不善,若揪着他怠慢一事不放……顾不上娇媚的侍妾,立即翻身下床,叫人伺候他穿戴。
梅朵亦想到荣乐公主的到来恐怕不善,但有昨夜的交谈,她便一边伺候世子更衣一边劝道:“您也说了,满蒙之间的关系轻易破坏不得,荣乐公主就是来找茬,也不敢太嚣张吧?”
多尔济塞布腾神色缓了缓,赞许地看了一眼爱妾,穿戴好后,踏出门后,脚步稍稍加快却不失世子风范地赶到大堂。
然而这仪态,前脚刚踏入大堂,正要行礼,便被挥过来的鞭子打破。
多尔济塞布腾迅速躲闪过第一鞭,还未来得及分说,下一鞭又甩了过来。
哪怕方才来的路上,多尔济塞布腾已经暗暗打算好,无论荣乐公主如何找茬,都暂时避让,此时却也被这接二连三的鞭子打出了火气,再不躲闪,一把拽住鞭子。
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征战多年,从多罗贝勒一路晋升为和硕亲王爵,在土谢图部可谓是位高权重,方才亲自好言好语陪坐,自认已是极客气有礼。
可荣乐公主一言不合就动鞭子,智勇亲王心中不满,见儿子制住鞭子,便先发制人道:“荣乐公主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打人,他日臣上奏皇上,不知皇上是否也纵容公主……”
额乐似乎有些顾忌,握着鞭子的手微微卸力,多尔济塞布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顺势放开鞭子。
然而下一瞬,额乐出其不意地一鞭子抽在多尔济塞布腾的小腿上,冷笑:“本公主要抽谁,分什么青红皂白。”
“你!”
智勇亲王父子俩怒目而视,脸上涨红,脖子上的青筋微微泛起,颇有几分凶悍之色。
大堂内的骑卫们刷地将腰刀拔出一半,紧紧盯着父子二人,若他们有任何意动,随时冲上去护卫公主,并且捍卫荣乐公主的尊严。
而智勇亲王府的侍卫,见势也纷纷围过来,一触即发,随时有可能发生冲突。
就在这时,正门处忽然有人禀报:“大汗到——固伦恪靖公主到——和硕和惠公主到——”
大堂内紧绷地气氛稍稍松了些许,然骑卫们未听到公主的命令,并未收起腰刀,亲王府的侍卫们自然也都握着刀防卫。
土谢图汗王一行来到大堂,土谢图汗王当即便呵斥亲王府侍卫:“不可对荣乐公主不敬,还不放下兵械!”
大汗发话,侍卫们看了一眼王爷和世子,纷纷收起刀。
额乐面对土谢图汗王和恪靖公主,丝毫没有先前的霸道,拱手一礼,甚至还笑容满面地话起家常:“王爷,四姐,额乐早就打算抽时间来拜见两位,未曾想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
她说完,眼神余光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眼吉兰,见她气色极佳,笑容更真了些。
而土谢图汗王微微颔首回礼,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骑卫,并未言语。
固伦恪靖公主笑容和蔼地与幼妹聊了几句,然后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嗔道:“荣乐,来做客,怎么带着兵?莫教人误会了。”
额乐轻轻一抬手,示意骑卫们收刀,笑容诚挚而无辜,“可是四姐,这都是我的私卫啊~”
私卫?
土谢图汗王、固伦恪靖公主,乃至于智勇亲王父子等人,看着荣乐公主所谓的“私卫们”齐刷刷地收刀,重新退至公主身后,动作整齐划一,单从气势和纪律性以及身上的煞气,便无法相信他们只是私卫。
唯有吉兰,根本无所谓这些,只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姑姑。
固伦恪靖公主也不会深究“私卫”的真实性,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问道:“荣乐,四姐知道你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可是与智勇亲王、和硕额驸有误会?”
“误会没有,不满倒是有几分。”额乐将鞭子卷起,漫不经心地把玩,“和惠受了欺负,我作为她的长辈,难道不能教训教训和惠的额驸吗?”
智勇亲王便是已猜到荣乐公主的来意,此时却是不能直接应下的,而是试图粉饰太平,“荣乐公主,和惠公主身份尊贵,我儿怎敢欺负?”
“哦?”额乐看向吉兰,“额驸跟你说了什么?跟智勇亲王说说,免得他不知情。”
吉兰立即乖巧地回答:“额驸说想要生育子嗣的侍妾和两个儿子向我敬茶,还说我雍容大度,一定识大体。”
额乐冷嗤一声,嘲讽道:“智勇亲王听到了?你该不是以为,大清的公主下嫁,是来喝妾室和妾生子的茶的吧?当两族盟姻是玩笑吗?”
土谢图汗王瞪向智勇亲王父子二人,“不过是卑贱侍妾所生的孩子,怎有和惠公主重要?还不快给荣乐公主和和惠公主一个交代。”
多尔济塞布腾咬紧牙关,低下头颅,两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智勇亲王更识时务一些,大汗原先未表态尚且好说,此时大汗分明是要他们抚平荣乐公主的怒火,他马上收敛情绪,毫无怨言地下令将侍妾和世子的孩子们带来,任由公主处置。
很快,多尔济塞布腾的侍妾和孩子们便被带到了大堂之中,智勇亲王皮笑肉不笑道:“请公主处置。”
和惠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孩子一眼,转向姑姑,眼神询问。
额乐抱着手臂,鄙夷道:“没用的男人才会将错误都推到女人和孩子身上。”
智勇亲王尚且还能绷住,多尔济塞布腾却是年轻气盛,倏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直视她,“荣乐公主金尊玉贵,便可如此咄咄逼人,肆意插手臣与和惠公主之间的事吗?”
额乐挑眉,玩味地问:“那你想如何?”
多尔济塞布腾义正言辞道:“自然是和惠公主最有资格处置。”
“你果真让和惠处置?”
“是。”
额乐轻笑,手掌摊开后移,从骑卫手中接过弓箭,随手一扔,将弓箭扔向吉兰。
吉兰接过来,熟练地搭弓抬臂,箭锋指向额驸,眼睛微眯,依旧是软糯的语气,问道:“我这一箭,贴着额驸肩上颈侧射出,额驸若是不躲,我便息事宁人,还喝他们敬的茶,如何?”
额乐微笑着附和:“如何啊?”
多尔济塞布腾面色难看至极,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头。智勇亲王更是连忙来说和,说着:“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可惜吉兰话说出口,便根本没给额驸选择的机会,眼神一厉,箭离弦,直直地射向额驸的颈间。
死亡与否,只在一念之间,多尔济塞布腾惊惧非常,膝盖一软,在箭靠近他身体之前,跪在了地上,汗如雨下,心有余悸。
吉兰放下弓,淡淡道:“无论驸马和旁人生多少孩子,我都不管,但我腹中的孩子,才是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若我的孩子无福,智勇亲王的爵位,就断了吧。”
“可惜了。”额乐啧啧两声,“和惠箭法极好,额驸若是不躲,智勇亲王府必定子孙满堂。”
智勇亲王目眦尽裂,土谢图汗王倒是想说和几句,却被恪靖公主打断,目光欣喜而骄傲地看着荣乐和和惠,当机立断道:“和硕额驸有错在先,又自愿由和惠处置,不日便将此事上报朝廷。”
吉兰还了弓,神色像是没射过那惊人一箭似的,乖巧道谢:“和惠在此谢过您,也谢过汗王大公无私。”
恪靖公主环视一圈,威肃道:“大清公主抚蒙,乃是为了两族盟姻不绝,公主谦让是顾全大局,非是尔等得寸进尺欺辱之由,任何人有破坏两族关系的行为,皆是土谢图汗部的罪人,是蒙古的罪人。”
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谁人敢应承,便是土谢图汗王,也无法开口为智勇亲王父子说话。
气出了,威也立了,再待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额乐和吉兰先行回到和惠公主府,傍晚时分,恪靖公主亲至,感慨道:“未想不过区区数十年,公主的教养便已至此,日后蒙古有你们,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