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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遇匪 你们是什么关系?夫妻。

朝阳初上,玉泊山青黄参半的山道上寒气凝滞不散。

一列神武卫纵马掠过,惊落一路枯叶。

“王爷,王爷!就是这儿!”

“吁——”

宫哲勒住宝驹,侧目看向静悄悄的山林。

玉泊山的山道以上满都是四季不落的常青树,天生地长无人打理,枝杈歪斜纵横交缠勾连,活像一张静谧无边的大网。

展晟将趴在马背上颠得又哭又吐的唐老幺扔到地上,下马走到宫哲身侧。

“王爷,唐老幺此人谎话连篇,说是知道玉泊山匪寨的位置,现在又改口说只知道山匪设置阴桩子的地点,卑职以为,此话不可信。”

阴桩子是乾州一代的土话,指的是土匪设在山上、无人看守的暗桩。这些阴桩子里常会设计机关,且位置极其隐蔽,一旦山下的同伙抢到什么好东西,就会放进阴桩子里,触发机关,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取。

依唐老幺所言,他之前强收来的平安税也是通过阴桩子定期供给玉泊山的山匪的。至于山匪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人数多少,他全然不知。

宫哲望着山林,沉吟片刻,寒眸一沉:“搜山。”

“王爷……”

“这片林地地势略高,树木生得更近,适合埋阴桩子,”宫哲一顿,又道,“不过这种阴桩子易埋也易弃,机关定不精密,附近必定有山匪守着。别打草惊蛇。”

“是。”展晟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若抵死不降,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早已卸下金甲换上青色便装的神武卫接到命令,纷纷四散开来,扎进了遮天蔽日的林子里。

如同墨汁融入黑夜,寂静悄然。

树后,怀中揽着一兜果子的陶酌风脸色骤变,顾不得山势陡峭,调转头,没了命似的往林深处跑去。

林中一个石洞里点着一堆火,清秋身上盖着陶酌风的外衫,靠在石壁上睡得极不踏实。

陶酌风一口气跑进洞里,胡乱踢起地上的沙土,盖灭了火堆,急道:“关姑娘,醒醒!”

清秋被他喊醒,不明就里的坐起来,身上他的衣服顺势滑落,掉在了她膝上。

“出什么事了?”

火光灭了,洞里光线并不亮堂,陶酌风背对着洞口站着,清秋没看清他发白的脸色。

“昭王带人来搜山了!我听见他说,‘若抵死不降,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清秋一听,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嘴唇颤颤,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来抓她了。

为什么?

她悄然离开,没有带走一分一毫他的东西,一路靠着采药换些银钱和食物果腹,就是铁了心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他为何还要追来?

难不成是因为她撞破了他与德阳公主的私情,他要杀人灭口吗?

这一瞬间,在无边的恐惧笼罩之下,清秋已经不忌用最阴暗的想法去揣测宫哲——尽管过去的他,曾是她心中最明媚的骄阳。

回过神来,清秋慌张地爬起身,探头望洞外看去:“他们追到何处了?”

“刚刚开始搜山,应该不会这么快追来,但这山洞定是待不得了。”陶酌风说罢,又用脚掀起两抔土,将火堆盖得严实了些,拉起清秋就往外跑,“我见神武卫是从半山腰的小道上开始搜的。往山上跑,翻过山顶,也许就安全了。”

……

玉泊山不算高,只是林子太过茂密,攀爬起来少不得磕磕绊绊。

清秋被陶酌风拉着手腕跑出几里地,身后静悄悄的,神武卫应该没有追上来。

“休息一下吧,”陶酌风松开她的手,抬起袖子蹭了蹭额上渗出的薄汗,“搜山细致,需要时间,不会这么快追来。”

“还是谨慎些才……唔!”

毫无防备的,陶酌风突然暴起,一把捂住清秋的嘴,将她抵在了一棵树上。

他靠她好近,近到清秋能闻到他前襟上沾染的淡淡野果的香甜。

清秋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大了一双清灵水眸:这是做什么?

陶酌风不答,垂首对上她的眼,一只手指贴在唇上,轻轻摇头。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枯叶杂草沙沙沙的声音,像鸟,像松鼠,像神武卫牛皮做底的海纹登云靴。

清秋瞪大了眼睛,屏住气息。山林之中太过静谧,清秋听见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如潮涌般在耳边放大再放大,直到树后的动静消失,她竟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片刻后,陶酌风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查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许是怕附近还有人,他收回视线后,张张嘴却只无声的说了一句:神武卫。走了。

说罢低下头去,重重喘息了两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偶遇”吓得不轻。

待到气息稍平,陶酌风抬眼看向一直没有动静的清秋,这才发觉她浑身都在颤抖个不停,白白净净一张小脸被他的大手遮住了一半,只余一双炯炯有神的灵眸盯着他看。

手掌之下覆着她柔软双唇,唇珠随着她吐气如兰,一下下蹭过他掌心,酥酥麻麻。

陶酌风脸色蓦地一红,抽回手来低声道:“是我唐突,关姑娘莫怪。”

说罢便转身要走。

“等等,”清秋却一把抓回他的手来,微凉指尖摸了摸他掌心,“怎么这么烫?”

陶酌风一愣,抬手一摸前额,脸色先是一惊,却又很快掩去情绪,眼神躲闪的岔开话题:“无碍,快走吧。”

清秋蹙眉抿唇。

昨天晚上她说出自己的梦境后,两人急忙收拾东西,等到安定门一开便立刻出了城,到山上才歇下,想着等宫哲的追兵过去再走。

这一路疾行,饶是天冷,她也出了一身薄汗,更何况是血气方刚又背着她包袱的陶酌风。

可她在山洞中睡下时,他却将外衫留给了她。

一身的汗又受了凉,怎么可能不染风寒。

“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你别逞能。只是这深山老林里就算有药,也没办法熬,得赶紧找个人家才行。”

……

“王爷!找到了!”

一个神武卫拨开一片草丛,乱草遮掩下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地洞中有一条极细的天蚕丝。

宫哲眉头一皱:天蚕丝这种西域珍品,宫里都没有多少,这群山匪竟然用来设机关?

盯着天蚕丝看了片刻,宫哲抽出宝剑,将细丝轻轻压了下去。

“都隐蔽起来,别让山匪发现了。”

神武卫领命,各自找到最近的大树,花豹一般窜上树冠,隐在了树叶之中。

这支神武卫是宫哲精心挑选,在明可抵千军,在暗可覆一国,远非那些靠祖辈萌荫而进入北府军的公子哥可比。

一阵风拂过树叶似的轻微响动过后,林中再次陷入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不多时,一条人影晃着脑袋出现在了阴桩子前,拨开草叶,一愣,旋即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起来。

“操,奶奶的,说了多少次桩子埋深点儿,跑过个耗子都要老子白跑一趟。”

骂完,那人作势就要起身,却突然感觉颈侧一凉,一把泛着寒气的宝剑正抵在他肩上,再靠左一分就会割破他的脖子。

那人起先大惊失色,只是这震惊只持续了一瞬,便恢复了常色,语气镇定道:“什么人,竟敢来玉泊山撒野?”

展晟手上使力,剑锋划破了那人的皮肉:“我家主子要到寨中做客,劳驾带个路。”

……

清秋与陶酌风不敢停歇,很快翻过了玉泊山顶,在满山青翠掩映下,找到了一小片村落。

小村子与世隔绝,总共只有十来户人家。两人赶到村子口上时,刚巧遇上了一个挑着水桶的妇人。

清秋看了陶酌风一眼,走上前去与那妇人提出想要借宿一天。

那妇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棉袄,略显风霜的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二话没说便答应道:“成!反正我家汉子平日里也不着家,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过我家小,只有一间空屋子。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

“兄……”

“夫妻。”

清秋诧异挑眉,却见陶酌风面不改色,谎话张嘴就来。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更是挺直了背,趁妇人不注意时无声的说道:称夫妻比称兄妹方便行事。

清秋无奈。

妇人的目光在二人表情精彩的脸上游移了个来回,笑了:“成了,我都懂,看你俩这郎才女貌登对得很,许是家里不同意,偷偷私奔的吧?”

家里的确不同意,这不就千里迢迢追来了吗。

清秋冲着妇人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茬。

妇人见她这副神色,只当她是羞涩,便不再继续调侃她,走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带回了自己家中。

空空荡荡的小院里没什么摆设,显得有几分荒芜。

“家里不大,你们就凑合一天吧。这位小郎君身子不爽利,灶台旁边有煎药的砂锅,我去城里找个药馆抓些药来……”

妇人的热情让清秋有些过意不去,急忙拦住了她:“大婶,我二人方才来时在山里采了药,不必劳烦了。”

见她拒绝,妇人脸色一僵,旋即又笑了起来:“成,有药就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需要啥再跟我说,我就在正屋。”

清秋甜甜一笑将妇人送出门去,便将门一关,跑去煎药。

只是那灶台是冷的,柴火又受了潮,清秋在厨房里忙活了好大一阵,才总算把草药煎好晾凉,端给陶酌风服下。再等她清理好灶台,天已渐暗。

清秋站在灶台边上伸了个懒腰,正想去村口的井里打些水来洗洗脸,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低语。

“当家的,今儿怎么就回来了?这个月不是轮到你去守阴桩子了吗?”

是那妇人的声音。

清秋走到厨房门后,透过门缝瞧去。

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正在妇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往正屋走去,脖子上赫然是一道利剑划破的口子。

清秋未能看见他的脸,却听他声音嘶哑,狼狈道:“别问那么多废话,快给大当家的传个信儿,大越朝廷来人了,寨子里不能呆了,得赶紧让兄弟们撤。”

……是玉泊山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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