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电闪

病好了之后，太后没有和赵晴若说起那日发了梦魇的事，赵晴若自然也没有再提起。

但有时候赵晴若看着祁宋氏鬓边的白发，眼神里总是不自觉带了一丝关切。

之前因为侍疾而常常来往盛宁宫的大公主祁玢，在太后病好了以后，也来得多了。

两年多未见，祁玢的举止言谈比起当初已经娴静了不少，但是眉眼间仍能见到那股子少女娇气。

可是赵晴若觉得自己总和她说不上话。

绾叶亭的事情早已过去了许久。而岁和香，赵晴若在禁闭的日子里思索了许久，最终怀疑了尚宫局，觉得祁玢那样的性子，也许和她一样都是无辜被扯进来的。

但是，赵晴若始终觉得自己和祁玢，是不一样的。

这一日，赵晴若待太后祁宋氏睡下后，便准备回永安殿，却没想到在路过盛宁宫的一处凉亭时，见到了独自坐在里面的祁玢。

赵晴若不想上前说话，只想行个礼便走。

祁玢也看到了赵晴若，她见赵晴若准备离开，道了一句：“不用每次见了我就走吧。”

赵晴若一时愣在那里，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祁玢今日本就心中烦闷，不知怎么突然想找个人说话，对赵晴若说道：“你过来。”

赵晴若身边的竹容记着绾叶亭和岁和香的事，以为祁玢又要欺负赵晴若，想拦着赵晴若上前去，却见赵晴若给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走上前去。

赵晴若走入亭中，又对着祁玢行了礼，才在一旁落了座。

祁玢看着她那丝毫挑不出错的举止，撇了撇嘴道：“怪不得皇祖母喜欢你。这般乖巧规矩的模样，我是做不来的。”

赵晴若听了这有些尖酸的话语，却不在意，仍客气地回道：“大公主是皇上的嫡长女，太后自然也是喜欢的。”

祁玢听了这话一时沉默，没再回话。赵晴若见她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疑惑她究竟把自己叫来做什么，又生了去意，抬眸却看见了祁玢眼角的微红。

“日头有些大，大公主若是不舒服，还是先回未央宫吧。”

“我不想回去。”祁玢回了一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赵晴若身后跟着的竹容。

赵晴若给了竹容一个眼神，让她退到亭外，然后等着祁玢的后话，却没想到祁玢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可曾想过嫁人？”祁玢垂着眼道，声音有些哑。

这一问倒是把赵晴若问懵了。她今年未满十三，自是没想过婚嫁之事。但是眼前的祁玢今年底就要及笄了。

祁玢见赵晴若有些发愣，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年岁还小，安南王又在前方打仗，自然还不用考虑这些事情。”

赵晴若有些察觉到了祁玢今日独自待着的原因，试探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可是要给大公主择婿了？”

祁玢轻笑一声：“他们怕是在我出生后，就开始谋算着这些事了。”

“皇兄不愿娶魏家女，便想让我嫁给他们家的姻亲……可是……”

祁玢说着说着，眼里又有了水光。

赵晴若见她这副模样，咬了咬唇，劝道：“皇后娘娘总还是在乎公主的意见的。”

祁玢苦笑一下，抹了眼泪，偏头看着高高的宫院墙道：“在这里，万事不由己。”

她回头看赵晴若，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自己，说道：“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突然说进了赵晴若的心里，她看着今日这个不一样的祁玢，想出声安慰她，却见她起了身。

“算了，今日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祁玢看着赵晴若，顿了顿，有些忸怩地道：“还有……还有当初在绾叶亭，我不该那样……”

“还有岁和香……虽然皇祖母让任何人都不能再提，但是我知道你是……”

“都过去了。”赵晴若也起身，对祁玢道。

两个少女看着对方，笑了笑。那些曾经的恩怨，似乎在今日随着赵晴若的一句话，就此过去了。

之后赵晴若看着祁玢离去，心里想着她的那番话。

皇后应该已经替大公主选好了夫婿，但是大公主却是不愿的。想来也是，依她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就这样嫁人呢？

赵晴若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以后。

她最初只想在宫里熬下去，等哥哥回来，而现在除了熬下去，还想还苏姑姑清白。

那么，以后呢？

……

在太后生病期间，赵晴若为了方便照顾，在太后的允许下搬到了盛宁宫的侧殿。

虽然她如今回到了永安殿，但在宫中却渐渐起了些流言，说赵晴若常伴在太后祁宋氏的身侧，虽是郡主之名，却已有了公主之实。大公主祁玢也常常在太后跟前侍疾，而二公主祁琬却因为太后病床前闹腾被训诫了几回。有人将这些合在一起说，导致流言愈演愈烈。

有宫人在私下里议论，说比起年纪还小，生性活泼不依规矩的祁琬，赵晴若才像真正的二公主。

赵晴若也听见了这些话。她不知这些流言意指何处，却也起了戒心，嘱咐于慎不让永安殿的人跟着说这些话，自己又常常去落芳轩和祁琬说话。

赵晴若本不想接触落芳轩。禁足的那些日子里，她看清了沈嫔对着她时，那张温柔面庞下的冷漠。但是对于天真可爱的祁琬，赵晴若始终不想和她生分。

然而流言如火，暗风助之，久而不灭。

这一日，太后的病大好了，众妃前来盛宁宫看望，聚在了一起。

“母后的气色看着终于是好多了。”皇后坐在太后边上，看着太后笑道。

德妃也道：“是啊。太后洪福齐天，往后必是平安。”

有人附和着，之后坐在皇后身边的良昭仪也说了一句：“太后的病能大好，自是皇上庇佑，也是皇后娘娘和众位姐妹的悉心照顾之功。”

话间微微一顿，她那双柔媚的眼看向了坐在太后身边的赵晴若。

“当然，朝云郡主更是功不可没。”

赵晴若不知良昭仪为何提起了自己，心下微疑，还是客套了一句：“多谢昭仪娘娘夸奖，这是臣女分内之事罢了。”

良昭仪还想将话说下去，又道：“之前太子和皇子们都有政事学业要忙，这小辈里，还是大公主和郡主照顾得多了些。这样的孝心，自然是要称赞的。”这一番话下来，却没提到二公主祁琬。

沈嫔听了良昭仪的话，瞳眸微微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这时，祁玢开口道：“晴若也常和琬儿一起在皇祖母跟前侍候汤药，良昭仪怎么不提呢？倒是只拣着这些能拍马屁的话来说。”

良昭仪被堵得一时语塞，又见是祁玢说的，不好回嘴。还好皇后祁李氏出来说了一句话圆场。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母后的病好了，才是最大的喜事。”

赵晴若看了一眼方才明里暗里帮她说话的祁玢，见对方也看过来，对她浅浅一笑。

沈嫔抬眸，正巧将这些看在了眼里。

德妃倒是看了一眼良昭仪，虽然良昭仪一向话多，但今日这番话，德妃却听不出却不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要只是针对沈嫔的，自己倒也不用多管。

众妃散了之后，皇后一行人回到了未央宫，待祁玢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其他人就又提起了刚才良昭仪的话。

“你方才在太后面前说的那是什么话，人家沈嫔和二公主可就在底下坐着呢。”宜嫔瞥了一眼皇后身边的良昭仪，略带指责地道。

良昭仪看了皇后祁李氏一眼，道：“妹妹还真是故意说的这番话。姐姐没见方才告退，沈嫔拉着二公主就走，都没理后头的朝云郡主吗？”

皇后回想了一下沈嫔有些不悦的脸色，又想起这几天宫中的流言，看了良昭仪一眼，问道：“你是想挑拨沈嫔和朝云郡主的关系？”

良昭仪笑笑，回道：“皇后娘娘英明。我这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朝云郡主是安南王送进宫来的，那自然是要受着太后照顾的。谁若是和她关系近，也就能在太后面前多露露脸。妾身听说，之前沈嫔不就是天天带着二公主和郡主一起去盛宁宫请安的吗？”

皇后想了想，觉得也对。以前的太后不怎么和后宫的皇子公主亲近，也就对祁敏关心得多些，自己的女儿、大公主祁玢都没怎么常去盛宁宫。这个赵晴若由太后宣进宫来，又意外地和太后对了脾气，和她走得近，确实也能分到太后的注意。

而且赵晴若没禁足之前，沈嫔和她亲近，倒是连带着之前不怎么受重视的祁琬也得了太后的许多关照。

“那又怎么是为我着想？”

良昭仪道：“娘娘想啊，若是朝云郡主和二公主疏远了，没人在太后面前帮衬，照着二公主的脾性，迟早会让太后厌了。而我们大公主早已是懂事的年纪，说不准更能得太后欢心。”

“到时候，娘娘和太后说起要给大公主安排的婚事，说不定也会容易些。”

宜嫔闻言哼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心思。你当朝云郡主多有能耐，太后喜欢谁，还得她说了算？”

良昭仪有些不满地回嘴道：“人家再怎么样，都住过了盛宁宫的偏殿。再说了，比起未央宫，沈嫔和重华宫倒是走得更近些，二公主失宠，对我们也有好处。”

宜嫔虽然性子娇蛮，但是向来直来直往，素来看不惯良昭仪这一幅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模样，嗤笑道：“哪像你这般只敢在背后说话，得多久才能见效？”

良昭仪得意一笑，对皇后祁李氏道：“那就要请娘娘出手了。”

……

沈嫔拉着祁琬回到了落芳轩，刚进了屋就屏退了宫人，对着空气狠狠地道：“什么孝心？什么精心侍候？我的女儿才是真正的二公主，她一个王爷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压在我的女儿头上？！”

祁琬在一旁看着，不明白沈嫔在说些什么，问道：“母妃你在说什么？”

沈嫔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抓住她的肩膀道：“琬儿，母妃嘱咐过你多少次，在皇祖母面前要安安分分地，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看看那个赵晴若……”

“哎呀母妃你抓得太紧了！”祁琬甩开了沈嫔的手，揉揉肩膀道：“晴若姐姐规矩学得好，但是我就是做不来嘛。那屋子里药味太重了，我待不住。”

沈嫔见祁琬喊疼，也赶紧上去帮她揉肩膀，还对她道歉道：“母妃不该凶你的。母妃帮你揉揉。”

“但是琬儿要记住母妃的话，以后一定要在皇祖母面前乖巧一些。”

祁琬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复而又道：“母妃，我今晚想吃醋鱼。”

沈嫔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母妃这就吩咐尚膳司给你做。”

祁琬甜甜一笑，抱着沈嫔道：“母妃最好了。”

沈嫔抱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我的琬儿，你是母妃唯一的依靠……”

你是我的女儿，是大庆尊贵的二公主，母妃一定好好守着你，不会让旁人压在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