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舒伶初又何尝不知道她的想法,两人相处这般久,她在她面前也不曾特意的伪装,还当她是当初的奶娃娃罢。
其他几人早见夏禾与舒伶初说起话时便退了出去。
睡觉前,舒伶初屋里头都不大爱留人的。
“小姐,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
夏禾突然跪在了舒伶初的脚下,两端的眉尾向下耸拉着,眼中迅速汇聚起水汽,她这副模样倒是将舒伶初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将人扶起来。
“你这……真是,在说什么傻话,你如此,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
夏禾躲开了舒伶初拉她起来的手,啜泣着将脸埋在舒伶初的膝盖上,整个人有些发抖。
“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小姐。”
舒伶初有些为难,抿了抿唇,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拍了拍。
“可是你到了年龄不出府的话,别人不知道的以为我如何刻薄于你呢。”
“怎么会,小姐最是良善不过的一个人,又,又如何会刻薄于我呢,都是我自愿的。”
“其实说起来,我也挺舍不得你的,毕竟我与你最是亲近,往后没了你,怕是许久都会不习惯的吧。”
舒伶初叹了口气,有些不快的说道。
夏禾松了口气,凑上前来,一改刚刚的阴郁,激动的说道。
“奴婢也舍不得小姐,奴婢愿意一辈子都伺候小姐的,奴婢不嫁,奴婢不嫁好不好。”
舒伶初眼睛一亮,拉着夏禾的手殷切的问道:“唔,真的吗,夏禾,你愿意一直在我身边,一直都不嫁吗?”
夏禾一愣,总觉得舒伶初这么问让她心底毛毛的,总是不安,但是此时却害怕被舒伶初给随便配了出去,自然顾不得多想,便跟着愣愣的点头。
“那夏禾,你若不想嫁人,便自梳了头,来我身边做管事妈妈吧?”
这如何可以,自梳了头,嫁人便如二嫁一般,她本就身份低微,若自梳过,又如何再入二少爷的屋子?
舒伶初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小姐,小……”
夏禾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望着舒伶初热烈的目光,眼神不由的左右闪躲着。
“怎么了?可是你不愿?”
舒伶初有些伤心的看着夏禾,看得夏禾满脸的不好意思。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夏禾的神色一松,赶忙看向门口。
因为楼梯是木板的,所以走的急便会发出很重的声响,平日里底下的丫鬟们因为知道舒伶初喜静,都特意轻轻的走动。
今日这般急,怕是出了什么事儿。
夏禾抬眼朝着舒伶初偷偷的打量了一眼,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
“小姐小姐,找到折枝了。”
进来的是熙春,她整个人面色发白,九月底的天,脸上却落了一层的汗。
“找到了?人在那儿?”舒伶初激动的上前,完全忽略了熙春僵硬的神色。
“折枝姐姐跌入了花房那边的废井中,以经没气了。”
泡了几天,整个人都变了样子,早就没气了,舒伶初呆愣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晃过神来,顾不得听熙春细说,牵起裙摆便往外跑。
身后跟着的夏禾和熙春看到舒伶初这幅模样,具是惊讶不已,连忙追上前想去阻拦。
“你怎么出来了,这大半夜的。”
“二哥哥?”
舒伶初刚跑出西苑,便被带着人正往那边走的舒齐衍撞了个正着,他看见舒伶初的模样,罕见的训斥了她。
小小的少年,已有了如玉的某样。
伸手解开系着的带子,脱下自己的斗篷给舒伶初围上,跟在舒齐衍身后的人早已经转过了身。
他们是外院的男子,内里的女眷是不能看的。
此时,那边得了消息的舒伶毓跑了漱芳阁一趟后,便又急着往这边跑来,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上了舒伶初的脚步。
“四妹妹?”
舒伶毓见她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可此时却顾不得说她,反而舒伶初此时失了自己重要之人,难受的像个孩子一般,哽咽出了声。
“大姐,折枝她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夜黑风高的,都没看清楚呢,你就冲过去,万一不是呢。”
站在身后的熙春连忙想要反驳,被舒伶毓瞪了一眼。
“真的吗?”
“真的,你想呀,白日里都没发现,怎么就这么晚的时候瞧见了呢?”
舒伶初似是被安抚住了,舒齐衍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妹妹,但是现在府中死了人了,若没有主子过去,那边怕是要闹起来。
好在舒伶毓赶了过来,他便放心的将舒伶初交给了她,自己又带着人往花房那边赶去。
这边,舒伶毓和夏禾她们几人一起扶着舒伶初回了漱芳阁,舒伶初忐忑了好久,也再未听到外面报消息的声音。
最后才累着睡着了,因为时间太晚了,舒伶毓便直接陪着舒伶初一起睡了。
晚上,舒伶初一直都睡的极为不安稳,总是在做噩梦,直到天亮起的时候,这才睡过去。
舒伶毓有些复杂的看着舒伶初的睡颜,不太明白舒伶初为何情绪起伏会如此大,就算折枝于她不同,可终究只是一个下人罢了,再不济,也只是一个玩伴罢了。
又如何值得她哭一晚上呢?
舒伶毓自然不知道,折枝对于舒伶初的意义。
舒伶初恍惚来到这个异世,对这个异世来说,她从未有过归属感,一直浑浑噩噩,不强求,也不在意。
所以才没有喜怒,父母早逝,府中之人各怀鬼胎,对于本就不愿意融入这异世的舒伶初来说,从不愿意去敷衍讨好她们。
所以她一直得过且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老夫人将她养成不谙人情世故的闺阁少女,任叶氏将她当孩子打发,随便安排了人,明目张胆的监视着她。
她也当做不知道舒相成明明看到了叶氏与她不和,百般刁难,却任旧放了人在她身边,只当做一个旁观者。
她从未想过要去驱逐她们,也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去敷衍的讨好。
所以折枝,这个抱着她入府的姑娘,便成了她在这异世的一种习惯,这个习惯成了她和这异世唯一的羁绊。
可以放心的逃避来到这异世,可以放心的蜷缩着,当一只乌龟。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折枝,如今她走了,便如筑了八年多的大厦,一下子倾倒一般,她又如何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