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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那你还救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霏推开谢桓的脸,又将他紧箍自己的双手薅下,怕被来人发现异样, 她还揉了揉自己尚且发红的眼。

温存不过半刻就被人打断, 谢桓自然心有不满。

明明将二鬼遣走之时,他已吩咐过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这帮不长眼的奴才,事情是越做越糟。

三垢火急火燎地赶到紫微殿禀报时, 看见的便是一手搂着林霏, 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的谢桓。

虽奇于二人为何会站在大殿外, 三垢却不敢多看,但也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自己怕是来的时机不对, 坏了主子的好事。

来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宫阶下的青石板地,林霏一眼便瞧出了他脸上难掩的急色,却还能先恭恭敬敬地将礼数做全。

谢桓也看出了三垢的急切,他不叫人起身, 只凛然问道:“何事如此冒失?”

三垢当即回答:“窦姑娘自缢了。”

听罢,林霏大惊失色,连事情都忘了问清, 便施展轻功往天梁宫赶。

谢桓两眼一眯,双足发力紧紧跟了过去。

二人一同抵达天梁宫,林霏面容沉肃,直奔西厢。

西厢外院已围了一群玄衣卫, 乍见盟主出现,玄衣卫皆跪地请安,谢桓略过一干人等,跟着林霏拾级而上,踏入门槛。

一步入厢房,映入眼帘的就是悬挂于房梁上的三尺白绫。

林霏被那抹晃荡的白色扎了眼,瞳孔一缩,低头往下看,便见林夕跪坐于地,怀里抱着个瘦弱的人儿,而晏海穹单膝跪在一旁,正替林夕怀中的人把脉。

林夕显然是刚哭过一场,鼻子与两只眼都红彤彤的,她听见动静抬头,待看清来人,嘴一撇,带着哭腔喊了声“林霏”。

林霏疾行上前,摸了摸林夕的脑袋,二话不说从她手中接过窦宁儿。

“还有气。”晏海穹与林霏道。

虽听到晏海穹做的结论,林霏还是伸手探了探窦宁儿鼻下的气息,气息太过微弱,趋近于无,再探脉搏,才能肯定人还活着。

林霏低下头凑近窦宁儿耳畔,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窦宁儿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便再无动静。

林夕尚且神游天外,她的注意力全在窦宁儿脖颈上一根小拇指那么粗的血印子上,未听见晏海穹所说。

林夕:“她死了吗?”

听见林霏说窦宁儿还有救,林夕提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地,一松懈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四肢无力,额头后背都发了冷汗,还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两刻钟前,她跑来西厢寻仇,还未入门就听见凳子倒地的声响,推门而入,却见房梁上挂着个白影,林夕被吓得转身就跑,还未跑出院子,越想越觉得那挂着的白影是窦宁儿,她连忙折返回去,将人给救了下来。

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去叫人,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危急时刻,手无缚鸡之力如她,竟也能将窦宁儿从白绫上抱下来,只是她没站稳,二人一道从凳上摔了下去。

当时是林夕在下给窦宁儿当了肉垫,也不知是因为摔疼了,还是被窦宁儿面如金纸的脸色吓到了,林夕鼻子一酸,泪水便哗哗的淌了下来,更想不起要去叫人。

束手无策间,还是晏海穹第一个找了过来。

如今得知窦宁儿没事了,林夕一摸后背,疼得龇牙咧嘴,再别眼,便看见谢桓立在一旁。

谢桓冷眼看着林霏等人忙活,听见窦宁儿还有一口气在,他略感失望。

虽然他已答应林霏不再插手窦宁儿的事,但总归对她心有芥蒂,如何能装出一副好脸色?

鬼朴子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

今日当真是邪门,天梁宫三名女子接二连三地受伤,他手中的医箧就没放下过。

林霏将窦宁儿抱起,安放在床上,男子皆退去外间等候。

待鬼朴子初步诊断后,便与林霏道:“幸好救的及时,保住了窦姑娘一条命。”

林霏:“可有甚么外伤?”

“要等窦姑娘醒来以后才可确定,但声裂是一定的。”

林霏与林夕互视一眼,知道没有风瘫已是最好的结果。

鬼朴子写下药方后便出去了,屋内仅剩林霏与林夕二人。

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劫,林霏这才想起询问林夕发生了何事。

林夕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林霏听说她竟凭一己之力将窦宁儿救下,颇有些意外,忙问:“救人的时候你自己可有受伤?”

果然就见林夕拉下了小脸,惨兮兮地讨娇道:“我背脊疼。”

“怎么了?”林霏心下一紧,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查看。

林夕风寒本就还未好全,下昼又失足落水,傍晚再被这么一吓,如今已发起了低烧。

林霏让她将袄裙一件件褪下,待林夕脱的只剩件肚兜,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羞的,莫名打了个寒颤。

林霏绕到后头去看她的背脊,便见白皙的肌肤中央,印着一大块红肿。

“哎哟哎哟!疼疼疼!”林夕身子往前一缩,避开林霏抚上来的手。

林霏出门唤人拿来药油,又让林夕坐在杌子上,抹了两手油,蹲下身亲自给她匀开淤青。

室内被地龙烘得热燥,林霏匀了一会儿便开始发汗。

林夕疼得抽气声不断,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林霏开口问她:“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跑到这里做甚么?”

林夕咿咿呀呀一阵,才口齿不清地回答:“我被气得睡不着嘛。”

“气甚么?”

“就是,就是窦宁儿她推我。”

林霏动作滞了滞,沉默一晌,轻声问:“那你还救她?”

林夕哼了声,不情不愿道:“因为师姐不想她死啊。”

末了,她又小声嘀咕了句:“我也不想她死。”

此言过后,师姐妹二人再无话语。

林霏最后揉了把,便拍了拍林夕的腰,示意她可以将衣裳穿上。

林夕系好衣带,跑去床边看了窦宁儿一眼,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言讫,她还是伸手为窦宁儿掖了掖被衾。见此场景,林霏顿觉林夕长大了,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遇事只懂哭鼻子发脾气的女娃娃。

今日窦宁儿将林夕推入湖中,林霏虽未亲眼目睹,也知定是窦宁儿所为。那一刻她的心情极为消沉,既有因林夕落水而生的担忧害怕,又有对窦宁儿的心冷愤怒。

若说此前她一直坚信窦宁儿心地善良,只是被心魔迷了眼,那在林夕落水一刻,她所有的坚持悉数崩塌。她实在想不通窦宁儿为何要这么做,林夕何曾得罪过她?

窦宁儿如何对自己都可,林霏毫无怨言,可她无端伤害身边人,便是真真正正触及了林霏的底线。

林夕落水那刻,林霏当真是生了放弃窦宁儿的念头。

“夕儿。”林霏朝林夕招了招手,林夕便颠颠地跑了过来。

林霏:“你还愿意跟宁儿一起回晏源吗?”

林夕眼珠一转,思索片刻,答道:“愿意!我觉得她太缺爱了,让婶婶伯伯分她一点,她就不会总想着害人了。”

林霏摸了摸她的脑袋,最后看了床上躺卧的身影一眼,与她一同推门离去。

闺闱外,谢桓坐于东侧的太师椅,二鬼站在谢桓身后,晏海穹则是一人站在西侧,两拨人马似在无形中划分了一条天堑,谁也不越过半步,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待林霏与林夕相携而入,晏海穹问过亲妹妹的身体状况,得知无碍后,便要离开。

林霏:“师兄,我送送你。”

晏海穹回身望了眼林霏,未拒绝。

林夕欲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林霏寻了个由头留下。

师兄妹二人一同离开,一队婢女远远跟在二人身后。相对无言地穿过一扇扇宫门,行至最后一扇朱漆大门前,林霏与晏海穹同时敛步。

宫门上悬挂着两盏灯笼,点亮了夜的漆黑。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如今得以松懈,林霏顿感疲倦,如今被昏暗的灯光一照,憔悴面色一览无余。

风骤起,灯影缭乱,林霏被一粒由风裹挟而来的细沙迷了眼,正要去揉,却被晏海穹抓住了伸出的手。

如此反应亦出乎了晏海穹自己的意料,他不禁怔了怔,转瞬,掌心中握着的柔荑便被抽离。

晏海穹理了理心情,温声道:“被沙迷了眼不要用手揉,眨一眨便好了。”

林霏应了声,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揉了揉。

晏海穹无奈地弯唇一笑,“外头风大,快回去罢。”

言讫,晏海穹就要转身离开,突闻林霏唤了声“师兄。”

“何事?”

林霏致歉:“今日夕儿落水是我没将她看顾好,让你担心了。”

晏海穹摇头,“此事与你无关。”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

林霏突然发觉自己与晏海穹的关系不知不觉竟变得疏远,却又找不到疏远原因。

她游移片刻,终于开口道:“师兄,我……我与谢桓在一起了。”

晏海穹愣住,复杂的情绪顷刻涌上心尖,让他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林霏既然会将事情告诉他,那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木已成舟,任凭他再如何规劝亦已无济于事。

果然还是阻止不了,果然还是有缘无分。

“何时的事?”晏海穹牵了牵唇角,扯出不及眼底的笑容。

林霏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船上之时。”

听罢,晏海穹掩在袖中的拳头攥起,却还极力维持着外表的平静,“你为何不听我劝?”

林霏将头垂地更低,缄默不语。

人生中总有许多事,明知不可为却还要为之。林霏将晏海穹视作兄长,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间最了解不过,无需林霏再多的解释,晏海穹便知她的沉默蕴含何意。

极轻的一声叹息响起,刹那飘散于寒冷的夜风中,林霏再抬头时,晏海穹已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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