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意动

将军除了兵务，还兼任曲郡太守，掌管郡内所有事务。若有战事，将军必然领兵出战，郡内的事务交待下去就行。如今天下太平，将军就得把这太守的职责给尽了。

作为将军副将，陈衍和林尉风自然是要从旁协助。陈衍善于用谋，林尉风心思没陈衍多，但是管起兵务来脑袋瓜子清楚得不得了。两人相辅相成，是项云天的左膀右臂。

这会儿两人闲话了几句，就进了营帐，却很意外地看到了将军。将军习惯早起，但一般不会这么早就在帐内。通常都是去武场练剑打拳，然后才回来。

项云龙身体侧坐营帐一角的长榻上，正在那里翻着书卷。他今天难得地穿了件颜色比平时挑一些的衣服。玉白的内衫，外面是暗红对襟长袍，月牙色腰带下分四片。暗红袍上不再是以往一贯的暗纹，而是缀秀着亮银色的团龙纹，龙爪都是只有四个。

这是按王爷制式做的袍子，一般他也就是有宴的时候才穿穿，可从不会往军营里头来。这会儿在一堆甲胄兵器包围之下，自由一种脱尘之气，让陈衍和林尉风看得一愣。

还是陈衍心细，发现将军束起的长发发尾还滴着水渍，显然是浴后就直接来了。府里的人怎么回事？怎能就这样让将军出来了？将军不只是将军，还是王爷，受了寒怎么办？

可陈衍毕竟是军人，太“体贴”的话也不惯说，而且王爷不喜欢男人太矫情。入了军营，就都是堂堂男子汉。何必这么细致？但王爷毕竟是皇子，陈衍还是出声提醒了下。“王爷，虽为初夏，但晨暮天气尚寒，还得仔细。”

“无妨。”项云龙没有回头，不过知道陈衍指的什么。他浴后没把头发擦干就骑马过来，急的别院的孙嬷嬷直骂小丫头不仔细。可这是军营，哪能用府里那么细致？若是平时，他肯定会说陈衍，可他现在心境平和，只觉得别人说什么都顺耳。

是的，他“心境平和”。说开了，就是他的心情--

非常好！

有时看到他们练兵懒了，也会躁。公事顺了，气也能顺。但都不像今天这样，看什么都顺眼，连带着看身为老婆奴灭了男人威风的林尉风，都顺眼起来。

陈衍和林尉风当然也发现了。将军不一样，穿得“风骚”到军营，陈衍“关怀”了一下他没骂他。跟了将军快八年，从来没见将军气息这么顺过？

奇了！

若说一国的美人，一般情况下，大部分都聚在皇宫内院。在这些美人中，若是想论个高低，大家都会告诉你宫里的皇贵妃堪称国色天香，天下第一。但若要问当今皇上本人的话，他会说皇贵妃最美，齐妃最雅，宁妃最艳，荣嫔最慧，而丽妃，最媚。

丽妃容貌出众，娥眉、凤眼、檀眸、朱唇。她的美，和皇贵妃的国色天香不同，五官天生带出媚态，举止柔美，行步如行云流水，是妩媚绝色。这“媚”替她带来了皇上的恩宠，也带来了永远出不了头的悲哀。

太后嫌她出身普通，没有好世家可笼络，借口不爱她眼角斜飞，说是妖媚之态。皇后说她步伐妖邪，不是正经女儿家姿态，有伤皇室威严。于是已经拟好的册妃圣旨生生被压下。她只能做个充侍，说白了就是皇上高兴了就让你伺候一下，忘了有你这么人才是正常的。

从此她敛目垂首，低调做人。即使生下了皇子，也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后宫的其他妃嫔明里暗里都嘲笑过她，笑她即使生了皇子也不能富贵荣华。可五皇子天生勇猛，步步升迁，在得到王位的同时，母亲也被立为丽妃。

丽妃没有忘记以往，她还是勤俭静谧，除了必要的请安，一般也不出门。以至于大家都忘了这女子天生的绝色非凡。

项云龙其实长得极像丽妃。但因身为男子，所以看起来更威猛一些。他领兵十万，没有慑人的气势怎么服众？可当他静下来，脱下盔甲，穿上常服，容貌上的俊秀朗逸就凸显了出来。

陈衍和林尉风看着坐在那里看书的将军，气息和顺的他使得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他出众的容貌之上。平日里经常皱着的剑眉此时柔顺地卧在眼上，总是紧抿的唇微微带着笑意，终于让他们想起他们的将军原本是天下少有的俊美男子。只是这容貌在铁骑银枪之下毫无用处，一直在银甲金盔之下掩藏。

这时，有人影晃动。在看到项云龙今日模样的时候，在门口停了下，才又低头端着东西进来。

“将军，早膳。”

项云龙放下书卷。“行之，茂云，过来一起用。”他身形一动，袍襟一抖，坐到桌前来。

见将军叫他们的字，陈衍、林尉风二人互看一眼，今天真是奇了，将军很少这么叫他。唯一的解释就是，将军心情很好。两人拱手谢了，就依言和将军一同坐下。

林尉风到底是藏不住话，忍不住问道：“将军，何事这么高兴？”

陈衍正在他旁边吃着，听他这么问，斜睨了一眼。这个尉风，一和军务无关的事情，好用的脑子就转不过来了。昨夜将军提了牢里程歌去别院审问，今天就心情那么好，一定是和她有关了。

“有吗？”项云龙反问，他自己倒是不觉地，只是觉得心情非常顺，所以刚才难得地翻了书卷出来看。平时除了兵书，他很少动那些东西。

“是啊。”林尉风继续道，“将军很少这么……这么容光焕发！”他很想说“明**人”，想想不对，总算算他拎得清没说出来。将军不喜欢别人夸他容貌。

对于林尉风的“夸赞”，项云龙一笑置之。他不爱别人太关注于他的相貌，但是今天听了倒没有像以前那么暴躁。他看着面前丰盛的膳点，忽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吩咐厨房，把她那些粗茶淡饭换回来。”

他虽说的是“她”，林尉风还不明就里，陈衍立刻明白，马上就转身吩咐了门口的侍卫去办。他走回来时，林尉风看他眼角带着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也反应了过来。

将军说的，一定是牢里那个女人。哎呀，他想起来了！昨晚将军提审了她，难道今天这么高兴是因为她？早听说将军对着女人特别上心。你看同样是三王爷送给他的女人，一个打了照面审了几句就给宰了，一个却是明明武艺加身非常可疑还关到现在。本来是粗茶淡饭，这会儿还又给改善伙食了。

这可不是将军的作风啊！要么，就是这女人手里握着什么将军想要的东西。要么--

就是将军看上她了！

林尉风心里一有这想法，就蠢蠢欲动。但还是在陈衍使的眼色之下没有那么直接问出去。

“将军，您这么高兴，是不是……和我一样有喜欢的人了？”

一旁陈衍一听他这么问，乘低头用膳偷笑了下。这家伙也是聪明了，没直接问将军是不是喜欢那个程歌。他刚成亲，这话问得就好像是--我有喜欢的人成亲了很高兴，你这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也有看上的人了。表面上是纯粹从自己想到了别人，过渡得很恰当。

项云龙正吃着，一听他这么问，一下愣住了。口里的云糕咬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脑中有片刻空白，嘴上却是已经否认了。

“不是。”说完，脸色也硬了起来，倒是没有骂林尉风，只是不如刚才表情那么和煦。

林尉风一看自己问太多了，立刻老老实实地低头吃东西，不敢多言。

其实项云龙话是出了口，心里却一下子想到了程歌。昨夜她被他折腾，早上被送到牢房去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知怎么就想着让人给她弄些好菜好饭了。他很少关心女人这些，身边曾经有的女人是如此，更何况是牢里的，还是身份目的极为可疑的。

他是喜欢了她？才问了自己一遍这个问题，他就不愿意去想问题的答案。可是他突然觉得，如果程歌愿意不再忠于项云天的话，他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做个侍妾。只要她听话，他必然会给予她该有的一切。不用互相怒拔弓张，不用总是互相争斗。

想到她像昨夜那么低眉顺目伏在他身边的样子，他的心情又不由好了起来。

牢房里，程歌那一觉睡得极沉，沉到侍卫送饭都到了牢笼之外，她才反应过来。她暗地里骂自己太放松，若是项云龙想暗地里处理了她，她一点反抗都没有就第二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