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来世虚渺,只求今生2

耳边是欢声笑语，眼前是语笑嫣然。程歌的脸上，又是泪痕又是笑容，和五哥并排站着接受将士们的庆贺与敬酒。

这一切看在初善眼中，真是百感交集。

他希望程歌幸福，希望站在程歌身边的人是他。同时，他也喜欢五哥得到幸福，身边站着他爱又爱他的女人。

初善忽然苦涩一笑。这两点冲突的唯一一点，就是程歌喜欢的人不是他而已。

他很想拿起酒杯上去恭贺他们，但是心里很别扭，脚下也迈不开步子。他终是不能心无芥蒂地放下。于是只能转身，独自离开这片喧闹。

场中的两人被将士们轮番地敬酒，有些招架不住。将士们恭贺将军大喜，于是也不愿意将军只是喝小酒杯，都要拿碗去敬，把程歌急得不行，所有递过来的酒碗都抢着喝下。项云龙一看不对，连忙以眼神示意一旁的陈衍和林尉风过来帮忙。

“你去一旁坐一下，我来对付他们就行。”项云龙心疼地看着程歌，示意她躲到一边去。

陈衍和林尉风也笑着过来，“是啊夫人，我们来帮你们顶。”

程歌不知道抢酒喝抢了多少杯，脑袋确实有些晕，不想再被围在场中间闻酒气。她死死叮嘱陈衍和林尉风，“不能让他喝酒，你可看好了，要不然我唯你们是问！”

在得到他们连连点头之后，她才走开。

她脚步有些乱，一半是因为酒，一半是因为刚才的当众求婚。头一回被男人求嫁，虽然没有单膝跪地，没有鲜花戒指，不过入乡随俗，这里的男人打死了也不会跪下，也就算了。她还是有些醺醺然，因为那是项云龙啊，从来都不低头的男人，却在这种时候，在大家的面前向她表白，也真是不容易了。

她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初善呢？

这一场欢嚣大家都太兴奋，以致于忘了时间。看看天色已入半夜，初善向来生活规整，也许已经去睡了。程歌坐下，并没有在意。但看着桌上初善的酒杯，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不会是……

心中一突，程歌决定去找他。

趁着月色漫步，程歌觉得本要上头的酒意正被夜风吹散。可是她的脑袋依然乱了，不知道自己是走在营地，还是走在当初初善救起她的那个山谷里。

脚下，感觉到青草在鞋面摩擦。野花的芬芳，在这清风里在鼻间萦绕迷转，让她似乎闻到了初善房里常有的那股各色药香混杂的味道。

她朝着营地后方的一条小河走去。她知道初善在那里。他总是喜欢宁静的地方，而那里就是这个营地里最宁静的地方。

可当她真正看到河边伫立的那个颀长身影时，脚下顿了一下。他正站在树边，袍衫飘飘，背影萧索孤单。

“初善……”她走近了之后轻轻唤他。“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乏了？那就早些去睡吧。”

初善回头望了望她，笑了下，可程歌觉得这真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又把头转过去，怔怔地望着喝水不说话。

程歌走过去立在他身边。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还是程歌先开了口。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想起那时初知初善的本意，程歌懊恼自己没有早些发觉，才会让他受到伤害。但她亦不会藏着掖着一直装作不知道，这对初善不公平。

“你把我丢在睿王府之后，我自己忽然想通了你离开的原因。我很抱歉，可我对你，全是朋友之义。”

这迟来的道歉，直接的拒绝，刺痛着初善的心，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程歌一直等着河面上月色招摇下的微波粼粼，继续道：“我知道这么说很伤你的心，但若是不说，我心里会过意不去。你我的相处，是我到了项国之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快乐时光，我敬你爱你如家人，所以不希望今后与你形同陌路。”

“当日我没有说出和云龙的关系，是因为我是从云龙军营里逃出来的。”

“什么？”初善讶异，他一直以为程歌是流落在外，却没有想到是从五哥的军营里逃出来的。

程歌肯定地点点头。如今再说起那段往事，她心里异常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我是三王爷府里的丫鬟，被他送给了云龙做小厮。云龙怀疑我是三王爷派去的细作，所以就……”程歌隐于暗处的脸蛋黯了黯，“严刑逼供。我不堪忍受，找准了机会逃了出来。结果被他派来的兵士逼到了山谷，不得已才跳下了山崖，结果被你救了。”

回忆起当时，初善也颇有感慨。

“当日，我是为了寻找稀有的草药血姬才前往山谷深处，要不然的话，你就算是变成了干尸也不会被人发现。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

程歌听了觉得心酸，转头看他。“初善……”

初善抬手制止她说下去。“当我得知你和五哥身在边城与孟国李海翊开战，便立刻收拾行装来了。五哥重伤，我用来救他性命的，正是当日所采的血姬。所以，”他仰天长叹一声，“真的是命中注定。”

回想起当日在吉平村过的安稳日子，两人唏嘘不已。

“我们种的菜怎么样了？”程歌问道。当日他们离开的时候，让狗蛋代为照看的。后来她回去发现初善被劫，心里焦急，也没注意。

“还在呢。”初善笑道，“别看狗蛋儿调皮，却是极负责任。在你发现我被劫之后，他就带着那帮孩子进去帮我收拾好了屋子，还照看起菜园。把毁了的挖了重新锄土，一直都照看着。”

“这皮孩子原来还是很有用处的。”程歌笑道。夜风一起，她的脑袋就有些发晕，想是那些酒精还为退光，干脆在河边坐了下来。初善跟着坐下。

程歌问起吉平村的村民。“吉婶好吗？”

“好，都好。”初善忽然笑起来，“我从五哥寿宴上回去的时候，她老是问我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回来。不光是她，还有隔壁村的，总是问你的行踪。连有时候遇上戚夫人，也时常问起呢。”

“真的？难为他们还记得我。”有人惦记着自己，程歌很少开心。

两人在河边坐了许久，聊起以前的许多事，全都是感慨万分。

末了，程歌斜睨了初善一眼，问道：“初善，你会祝福我吗？”这个问题真的很俗套，可是原来由当事人说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的。

初善沉默了片刻之后，坚定地点头。“会。”因为那是五哥啊，是他最敬爱的五哥，他又怎会不祝福他们？

“谢谢。”程歌的眼中有泪，她立刻拿手背擦了去，不想让初善看到。她何其有幸，能在这异世遇到云龙，遇到初善。一切的悲苦，都是值得的。

孟国大败，孟王还被抓入项营签下降书后才被放回，这场战争孟王自取其辱。项国大胜，项云龙的名号在中原大陆上更响彻云霄。

在边城又待了两日，项云龙暂留下小部队给守城官兵，以防孟王不守信用再打个回马枪。两日后，他命麾下整装，准备回威州。这时，初善却来请辞。

“曲郡和威州是两个方向，我就不随五哥进威州了。”

项云龙皱眉，“皇贵妃和父王都想你的很，你不回去看看吗？太后也老惦记你，怪我不找你回去见见她。”

“不了，待五哥你大婚之时，我一定回去。”

那一日和程歌聊了一夜，似乎心里的郁结解开了很多。但是跟着五哥回去看他们筹备婚事……他还没到那个境界。

偷看正在为五哥整理行装的程歌一眼，初善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玉瓷瓶。

“五哥你伤势初愈，还是要小心些。这些保心脉的药每日一粒，切勿忘记。等全吃完了才算较稳妥。”

项云龙接过，“知道了。”他还是想再劝初善，“不如你先跟我们回威州一趟，然后我再派人快马送你回去。”

初善摇头。“一来一回的，何必费神。等我把家里的事情都了了，也好安心回威州喝你们的喜酒。”

心，忽然痛了一下，初善不愿再多言。于是向项云龙行礼道：“我整理一下就走了，五哥，保重。”迟疑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没跟程歌道别直接出去了。

程歌看初善故意不看自己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那一夜他们聊天的时候，初善就提过要走。但是看他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他伤心黯然离去。

于是初善离开之后，她就拉着项云龙。

“云龙，我想跟初善一起走。”

“什么？”项云龙拔高了声音，“为什么？”

“我想回他那儿看看，毕竟住了那么久。反正你回去威州也有很多人要来恭贺，一票子应酬我又不习惯。不如你先走，我回去初善那儿住几天再……”

“不行！”项云龙拒绝地斩钉截铁。

是。初善明显是带着心伤走他心里也不舒服，毕竟这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弟弟。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着去安慰。坚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知道，你就是不信我！”程歌没想到云龙还怀疑她和初善有什么，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结果却得来项云龙的咆哮声。

“不行就是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你……你真是不讲道理，一点都不理解我！”程歌气急，抓起床上自己的包袱，“我不需要你的同意！我要跟初善走！”

说完，拎着包袱就气冲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