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过去与过去
胡嬷嬷全名胡素云,以前是明国一位大官家的闺秀,后来家族落败,被公主府买去做婢女,被赵越保全。
后来赵越也出了事,和驸马谢蕴之携全家逃亡望月城,胡嬷嬷也跟着,就这么成了谢芜悠的教养嬷嬷。
虽然是奴籍,但谢芜悠总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举手投足间皆可见其非凡的教养,但正是这些更让谢芜悠心疼,为她经历的变故而感到难过。
鬼魅惑人往往是为了让人恐惧,她所见是身边无人可信,叶璃所见是与妖邪打斗,而胡嬷嬷看到的,多半便是当年的变故,因为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她的心结,也是这么多年来从未醒来的噩梦。
胡素云也在想,假如家中巨变,半生沉浮,都是如那夜一般,是妖邪所变的一场幻境就好了。
那天她在幻境中看到的,远比当年她亲身经历的更加血腥和可怖,妖邪本想以此让她更加恐惧,却不想她反而从此处识破了幻境。
真正刻骨铭心的回忆,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脑中浮现,在心上发痒,将结痂的伤口撕裂,将甜美的梦境打碎。
这样的回忆,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从幻境中挣脱后,我发现自己在甲板上,身边的人都被迷住了,我慌乱之中躲进一个小暗舱,一直没敢出去,直到一切都结束了,有人找到我,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
谢芜悠问道:“嬷嬷是怎么出去的?那天我跳了窗,惜花和怜蝶在房门紧闭的房间里。且江鬼说过,‘生门即死路’,我意识到是幻境也未能挣脱,还是跳了窗才脱离。”
胡嬷嬷转着佛珠默了默:“比起那些小节,小姐还是先看看我在暗舱发现的阵法。”
她将那幅画递给谢芜悠:“我照着画了出来,是用什么血画的,大概有五丈宽。”
谢芜悠看着画,眉心蹙起,那个阵法她没见过,但直觉是一种招邪的恶阵,极有可能与江鬼作乱有关。
那天她便心生疑窦,为何毁了祭台会惹来那么多的江中厉鬼,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对了,叶璃她们怎么样了,从这个阵法看来,哪怕她不毁祭台,江鬼作乱也会发生,那公子的死不能怪她。”突然谢芜悠面色一变,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凉意。
“但李谨的死,她责无旁贷!他乃我望月城朝廷命官,叶璃等人该交由我望月朝廷发落。”
惜花有些发怔,她见过很多样子的谢芜悠,温柔的,慈悲的,宽容的,大大咧咧的……可如此锋利,这般严正的她,惜花从未见过。
“怜蝶有罪。”怜蝶却抱着剑单膝跪下,将谢芜悠吓了一跳。
“是我无能,才会看着她们被醉城官兵带走——送回龙城。”
惜花忙道:“唉呀,你这打了一回妖邪怎么变成这样?我们又不知道恩公是望月城的官,哪里考虑地到这些啊!”
谢芜悠抬了抬怜蝶的手:“惜花说得对,此事该我去做。胡嬷嬷,我现在胳膊抬不起来,能否请您帮忙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给父亲,将事情说明,以父亲的清正,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胡嬷嬷思虑了很久,才点头应下,转身要去写信。
谢芜悠却叫住了她:“嬷嬷稍候,这个阵法古怪,你们在船上可有询问过?”
胡嬷嬷额首:“自然,但船长说这个暗舱平时用不上,门不怎么锁,谁都能进去,很难找出画阵之人。”
谢芜悠心有不甘,还想问些什么,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三娘!”
“是长姐。”谢芜悠闻声眉开眼笑,她与姐姐多年不见,心里想得很,当下要下床去迎,却发现手脚没有力气,挣扎半晌只能作罢,泪眼盈盈地看着姐姐走进来。
大娘谢琼鸢穿着一袭葡萄色凤凰双栖图云纹缎晕锦,下半身是一件粉玫红捆针棉裙,披着亮黄色丝绸斗篷,腰间系着如意丝绦,轻挂着海棠金丝纹香囊,当真是贵气十足,可以见得生活美满幸福。
但谢芜悠的视线却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起码是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长姐!”谢芜悠靠在她的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
是为了久别重逢,也是为姐姐高兴。
“我的好妹妹,你受苦了。”想着谢芜悠先是婚事受挫,沦为全城笑柄,又是在路上遭遇大难,差点没了性命,谢琼鸢心里就难受极了,抚着妹妹单薄的背,不住哽咽。
“幸亏你没事,幸亏,若是你……我该怎么办,是我,是我叫你来的呀!”
“长姐莫焦心,若是把你和外甥急出好歹,妹妹又该如何自处?”谢芜悠轻轻笑道,轻轻摸了摸谢琼鸢隆起的孕肚,“该有七八个月了吧,我一定要在这看着他出生。”
谢琼鸢也破涕为笑:“快七个月了,你这野丫头,这次怎么也得在这多待几个月,我还指着你照顾我坐月子的呢!”
谢芜悠不住点头:“一定,我真高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去信和父亲母亲说一声?刚刚可把我吓了一跳呢!”
“唉,还不是怕她们白高兴一场,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记挂我。我嫁过来也有五年了,想着若他能健康长到半岁,就和夫君带着他一同回去过年,给父母一个惊喜,也顺便缓和一下关系。”谢琼鸢抚着肚子眉眼柔和,却也带着一丝忧伤和愁绪。
谢芜悠抱住她无声地安慰,想起过去的事情,心里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