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辅祭之争
“清歌,找到山眼了吗?”姑娘眉眼弯弯,像极了山涧里初升的月牙,叫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蓉儿,我找到了,在那里。”清歌笑着点点头,抬手指向身后的某处。
谢芜悠这才发现,自己是附在了清歌的身上,而非如狐妖幻境一般,是直接成为了幻境中的一个人。
她又把目光移回到蓉儿身上,能身穿红衣的,想必是一位嫡系巫女。
之前她只是猜测秦歌和自己是同族,还不能十分确定,但如今看到这位蓉儿,同自己长得有八九分相似,说毫无关联,恐怕不太可能。
所以清歌和婉儿,应当都是翟氏的人。
在巫族翟氏,嫡系巫女以单字为名,以彰显身份贵重,旁系巫女论派排辈,都是双字名。
如此便对上了,婉儿应当叫翟婉,秦歌原名翟清歌。
见阳光愈盛,翟清歌从腰后拿出一把伞,撑开遮在了翟蓉头上。
“清晨的阳光也很烈,莫伤了皮肤。”她体贴地笑着的,眼里不知觉溢出了柔和的光彩。
“没关系的清歌,在自家的山里,我也晒不黑。”翟蓉从伞下走出,对着炽烈的旭日伸了一个懒腰,像一朵迎风摇曳的玫瑰花。
翟清歌忙撑伞追过去,“不是不会黑,是黑了也看不出来,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去看看吗?万一有机会呢?”
翟蓉的清澈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疑惑,似在提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会有那一天吗?”
“会的,等你成了一家之主,什么规矩不能破呀?”翟清歌想也不想,便出口安慰道。
翟蓉不回答,眼里神色似有几分落寞,任由翟清歌的纸伞遮去头上的阳光,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蓉儿,清歌姐。”一个略低沉的女声传来,两人侧身看去,是一位身量魁梧的姑娘。
只看身形,约莫会以为她是个男儿,偏偏皮肤又生的黑,使本就不扬的容貌又往下压了压。
和翟蓉翟清歌这样的美人站在一处,便显得她更加相貌平平了。
巫族的姑娘,十个里面有九个美的,还有一个倾国倾城,这样一个姑娘身处其中,想必是十分惹眼的……
翟清歌轻轻扬了扬下巴,神色间略有几分得意:
“怎么样清弦,可找到山眼了?”
翟蓉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她这话无异于明知故问,山眼只有一个,三个人分开三个方向去找,只有一个人能找到。
而翟清歌方才说,她已然找到了,故而翟清弦肯定也是没找到的。
“没有,对不起蓉儿,是我没用。”翟清弦黝黑的面上闪过一丝自责,翟蓉愿意带她出来是抬举她,可她却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只有一个山眼,清歌找到了,你又上哪去找,照你这么说,我也没用了。”翟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大步迈出翟清歌的伞,朝之前翟清歌指的方向行去。
一种翻江倒海般的情绪从谢芜悠的胸腔中燃起,那种酸胀至极的不甘与嫉妒使她喉口发堵,指甲嵌近肉里带来钻心的疼,她这才明白,这是翟清歌的情绪。
翟清歌没有给自己太多沉溺在情绪里的时间,在黑着脸沉默了片刻后,她又举着伞快步跑过去,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亦步亦趋地跟在翟蓉后面,为她挡住热烈的骄阳。
从之后的交谈中知道,三人出来找山眼是为了寻朱砂矿,朱砂乃山精,只有寻到灵力最丰沛的那块朱砂,才算被天地承认的真正的巫女。
而翟清歌和翟清弦之间,会有一个人能有幸成为翟蓉的辅祭。
嫡系巫女经过考验后,都会亲自从旁系中选一位辅祭,而这位辅祭会成为她最忠诚的助手,以及比丈夫更加亲近的亲人。
辅祭会陪伴巫女走完这一生的大起大落,历尽千帆,来到生命的尽头。
就连死后,也会同衾而眠,合墓而葬。
成为嫡系巫女的辅祭,对于旁系巫女来说,是最大的荣耀。
而根据她们方才的谈话,翟蓉是有资格成为家主的巫女。
那么她的辅祭,身份便又不一般了。
大概这就是翟清歌如此厌憎翟蓉亲近翟清弦的原因吧。
与面前的几人比起来,谢芜悠只能算个半吊子,因此她带着虔诚的敬仰之情,看着翟蓉站在山眼之上,手腕翻转,腰身盈动,带着丝丝缕缕的灵力,跳出一段巫舞。
舞是无法从书中学会的,因此谢芜悠并不会巫舞,此番是她头一遭见。
身穿红衣的小姑娘身姿轻盈地在天地间跃动着,如一只翩然的蝴蝶,又似一朵迎风摇曳的兰花,幽幽的红光给这个场景添上了一些梦幻,但其实于谢芜悠而言,这本就是一场奢侈的梦境。
“三娘子,三娘子?”谢芜悠正看得痴的时候,李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谢芜悠的视线无法动弹,却能感觉到有一圈发烫的东西,正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李谨?你能听见我吗?”谢芜悠尝试着发出声音,但不确定是否能传过去。
“可以,相思盈袖与你魂灵相连,只要你想让我听到,我便能听到。”
“所以相思盈袖究竟是什么?”
对方显然陷入了尴尬地沉默,随之又出言:“你往后会知道的,先说说现在,你在哪?可还好?门一推开我便不见你了,可是被阵法传去了别处?”
“我还好,我在翟清歌,就是现在的秦歌,我在她的回忆里,她果然是翟氏的旁系巫女,目前正在和另一位旁系竞争当嫡系巫女的辅祭,你在草房子里吗?”
“是,我进了草房子,那么谜题是在回忆中,还是房子里?”
“不该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了。”突然想到什么,谢芜悠又问道:
“李谨,你老实告诉我,那次碧水的狐妖幻境,你是不是曾经挣出去过?”
“咳咳。”李谨不自然地咳了咳,双颊飘上一层粉红,承认能出去并没有什么,但是出来又进去,就非常值得人深思了。
谢芜悠心中了然,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甜,如同涟漪般圈圈荡开。
“好了,我承认,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李谨冷不防说起了拙劣的情话,硬是把涟漪搅成了惊涛骇浪。
“胡嬷嬷说过,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失望,“李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李谨默了默,好像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色起意:
“咱嬷嬷说过挺多话的……”
“那叫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谢芜悠自豪道。
“我对你,始于天生丽质,终于蕙质兰心。”李谨木木地解释道。
“哦,再看吧。”
李谨说不清楚,索性自己翻了篇:“所以,为何我们会被分开?”
“我之前想的是,可能进来才正常,因着你魂魄异于常人,巫族的幻境拉不动你。
可我又觉得有些立不住,因为进来回忆之中,看到的是于翟氏和翟清歌很隐秘的事情,不该是随便可观的。”
李谨沉吟半晌,突然恍然大悟般一合掌:
“会不会是这样呢?你有翟氏血脉,故而能进入回忆,而我本该是被直接排挤出去的,因着你说的特殊性,才越过幻境,直接进入了此处。”
谢芜悠久久不语,李谨心里咯噔,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三娘子?可是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很对。”谢芜悠面上闪过一丝怪异,“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有此等智慧。”
“……”
“……”谢芜悠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觉得李谨蠢笨可爱……
明明,他也办成了不少事,想到了很多她没想到的东西。
是因为在乎,所以想处处保护他吗?
一缕亮光从她脑海里划过,她眯了眯眼睛,似乎窥到了某些隐藏在云雾背后的真相。
李谨也有几分心虚,因为谢芜悠每次逞威风的时候,哪怕看起来聪明极了,他也只觉得她可爱。
他倒没有就此深想下去,而是出言打破了沉默:
“假如我推测的成立,谜题应当在回忆里,但解谜的机关,或许要从草屋中激发。
草屋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方桌,两把椅子,不过桌子上摆着朱砂、笔、黄纸。
这里没有门窗,我害怕影响到你,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娘子,你那边如何?”
“嫡系巫女还在山眼上跳巫舞,如此可以获得山神的指示,找到朱砂矿的方向。”谢芜悠随之将朱砂考验的渊源以及辅祭的缘故和他说了说。
她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李谨,那黄纸上可有写字?我猜测那就是谜题。”
“现在还没有,应当时机到了才会显现出来。”
谢芜悠看着翩然舞动的翟蓉,虽然于私心而言,她真的很想在此处多看看,毕竟当年翟氏的样子,她可能一辈子再无机会看到了。
可是翟清歌的大阵已然启动,晚了,恐怕便保不住林莯雪的性命了。
“李谨,我们可能不能耽搁了,你把手腕上的红绳贴在黄纸上,随我念一段咒。”
“好,我放上了。”
谢芜悠顿了顿,随即快速说出一段话,李谨身形一抖,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