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李谨的罪孽
“将所有战俘、死囚以及,伤害过小白的道士,分成五批,于十五子时于五行通天台,行割喉之刑!”
五行通天台,是皇帝这些天命陈希造的玄妙建筑,谢芜悠去看过,敢确定是一种邪阵。
在邪阵上于十五子时杀人,其中必有猫腻。
答案可能在密室里。
夜半,谢芜悠独自来到密室门口,却遇见了另外两人。
陈希和孙木兰。
“小白狗,果然是你。”孙木兰看着她冷笑。
谢芜悠朝她行下一礼,“孙先生,不,应该叫你,孙娘子。”
谢芜悠从陈希处查到,孙木兰只是百姓对她的尊称,她的真名是“孙苡茗”。
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孙逸铭,只是众妖对她性别误解后的误传,她虽然从未解释过,但也没在任何一个场合说自己是个男子。
“呵,谁在意那个?”孙苡茗看向陈希,眯了眯眼,“你不是陈希,不归肉身,你并非当年之人,我不在乎你是误入北沙还是有所图谋,总之,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真相,便不是我的敌人。”
陈希点了点头,“好,我会看清楚的。”
谢芜悠早猜到陈希不是当年之人,但是她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希究竟是谁。
三人一同进入了密室,眼前豁然一亮,与人们刻板印象中较为狭小黑暗的密室不同,此处空旷敞亮,高高的书架上放着许许多多的书,它们都围绕着一个中心放置,那里有个空旷的台,上面有以鲜血绘就的阵法。
“这是什么阵?”三人的目光都被那血阵吸引,孙苡茗蹙了蹙眉头,率先问道。
“怕是得在书里面翻了。”谢芜悠抬起头,看向了浩如烟海的藏书,眉心也凝起了深深的沟壑。
“不必。”陈希却径直走到了阵法中心,盘腿坐下,“试试不就知道了,我们既然能进来这,便应当能在既定条件下看到当年的一切。”
“我明白了。”谢芜悠点点头,也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孙苡茗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坐着,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看陈希,也学着谢芜悠的样子盘起了腿。
“照我说的做。”谢芜悠看向他们。
“好。”两人一齐答道。
“阖目,静心,澄意,意守丹田,气运百会,走督脉,至长强,灌涌泉……抱气,运手,抬掌,合!”
三人的手心相贴,聚成了一个圆圈,以个人气血为源头,灌于阵法之中,奇异的灵光缠绕成复杂的循环,交错往复,突然,三人均是一震,识海在某一刻变得空空茫茫,顺着某种奇异的通道一直向上,漂浮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这种感觉,欣快中带着全然的满足,人生中的所有烦恼顷刻烟消云散,似存在又似消亡,混沌而又清明。
“破!”清脆的声音于虚空中响起,陈希和孙苡茗一惊,忙收敛心神,如同寻觅光亮一般聚在了谢芜悠的身边。
他们刚刚,是迷失在了一个境界中,若不是谢芜悠的一声棒喝,恐怕在失去边界的时间中走到消亡的结局上。
“久违,谢三娘子。”看向谢芜悠,孙苡茗有短暂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谢芜悠也才发现,在这片领域中,两人皆是与本人最接近的样子,孙苡茗一身劲装,比幻境里更像男子。
两人下意识地看向陈希,纷纷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
“阁下好生神秘。”孙苡茗嘲讽一笑。
谢芜悠眼神深了深,“看来我遇到高人了。”
陈希不答,也看不出神色。
因为此时的他没有样貌,只是一团形状看着像是个男子的白光。
“知道了,朕知道了。”
似是一句无意的轻叹,寻不见根源,弥漫在虚空之中。
三人的注意力这才被皇帝吸引,他阖着双目,悬浮在这片天空里,嘴角挂着平和的笑。
“生是异数,毁灭才是永恒,这是尊驾的信仰,将所有生命吞噬,扼杀,脱离徒劳的情绪和感官,便是各位毕生的至高追求。”皇帝睁开眼,说得平静。
无人答他,领域变得澄澈柔和,洋洋洒洒地下起了花瓣雨,浪漫温柔,见之,心花怒放。
“可是抱歉,对于我们人来说,活着便是修行,也许求生是一种贪念,但这便是我们的认知之所及,不可勉强。
我们与各位,还是道不同。”皇帝躬身行下一礼,隐没在空间里。
“他的确了不起。”谢芜悠赞道,这虚空境哪怕是复刻在幻境里也险些迷惑了他们,而皇帝面对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品,还能不被迷惑,坦荡地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其心正。
“可惜没能坚守。”孙苡茗面色有些不好,她恨了李谨两百年,可却发现若异位而处,自己甚至比不过他,也是可悲可笑。
“他又来了。”谢芜悠道。
“你们是不是要毁灭这方天地?小白便是天地化来对抗你们的,她会死,对吗?”皇帝的面色有些慌乱,谢芜悠猜想,这应该是救孙苡茗回来后的那天。
皇帝闭上眼,流下两行清泪,“知道了,她打不过你们,世界会毁灭,她也会死,对不对?”
“好,我配合你们临世,换你们暂时不吞噬这里,不伤害小白……”皇帝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悲愤,又像是解脱。
“李谨!你答应了他们什么?”陈希冲上前,提起了皇帝的领口。
皇帝的眼神放空了,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顺从陈希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悟到了他们的道法,见到了他们的力量,若他们来,我们绝无胜算,因此我与他们达成协议,只要我以北沙城为祭台,造出他们要的大阵,助他们窥见此间风景,他们可以放过这个世界,去吞噬别的。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我想要小白好好活着。”
孙苡茗红着眼睛怒吼,“你知不知道害死了整座城的人!世界差点毁灭了,白霖也死了,你满意了?”
皇帝垂下头,颓丧至极,“我,想起来了。
我按他们所说造了五行通天台,用自己的血画了阵法,还献祭了不少人命。
我去往中心阵眼,扣下了巫族至宝,天灵石,那是我骗小白去澜国偷的,我以帝王的名义,压上了北国国运,那一刻,月亮变了颜色,宛若火焰,等我从阵眼出来时……”皇帝抿着唇,再也说不下去。
“所有人,所有生灵,都变成了石头!”孙苡茗目眦欲裂,“包括我的家人,他们是你大发慈悲让我从柳县接来享福的,却是跳进了地狱!而我,因为要护送你的白娘子去城外行宫,而留得一条苟延残喘的命,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感谢你,毁了我的一切,却还让我好好活着!”
皇帝蹲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头,“我不知道,我罪该万死,可是,小白她,她却救了我……”
谢芜悠身形有些踉跄,不是为他对白霖的情谊,而是这厚重的罪恶,真的如同千钧重担一般,压在他的肩头,那些业障是真的,她所深爱的李谨,真的犯下过十恶不赦的罪过。
“他们的目标,不止是北沙城吧。”和他们比起来,陈希算是十分平静了。
“对,天破了一个大洞,无尽的黑色蔓延扩散,毁灭的力量,一如我感觉到的。
是我轻信他们,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们虽然强大,但若是我不造这个阵法,他们便来不了这个世界,伤不了任何人,是我亲手促成的这个劫数,这份罪过,我万死难辞。
可最后死的却不是我,小白用身体补了天,还拼着最后一份灵力剔出龙骨,为我塑了不死肉身,让我活了下来。
虽然带着愧疚永远不死是我的惩罚,但小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那么好,应当无忧无虑地活着,配最好的郎君,穿最美的裙子,吃最好的佳肴……是我亲手害死了她,是我啊!”皇帝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巨大的苦痛感染了所有魂灵,谢芜悠不忍再看,别过脸想自封灵识。
“没事的。”陈希不知何时来到了谢芜悠身边,“洁己以进,以其进也,不保其往也,错了该承担责罚不假,但不可沉溺于悔恨。”
他低低地笑了笑,“当然,也不可连累他人罢了。”
谢芜悠莫名觉得安心,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便见对方转向皇帝,问出了被她遗漏的关键问题:
“你是怎么接触到它们的?
我是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