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90 常老夫人
常溪陪着林适走到了江边,这一路上,林适都没有说话,既然他不愿意说话,常溪便也不说话,她知道一个人心烦的时候,其实最想要的还是一个人静一静,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个样子。
江边最多垂柳,虽说此时柳叶已经黄了掉落了不少,但寻着眼看过去,一排排枯黄的垂柳围绕着江堤,江水很平静,偶尔风吹来时起着涟纹,这时候的行人并不多,所以并不吵闹,倒是把这萧索的秋景映衬得更加孤寂了。
林适随意地坐在垂柳下,眼神看向那遥远蒙笼的江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溪便也坐了下来,她看见那个车夫正停在不远处,脸色上有担忧与懊恼,似乎在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过来,便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还是让他静一静吧。
常溪低着头,捡起了地上的一片柳叶,这柳叶细长细长的,枯黄的颜色正是代表了这令人觉得凄美的秋天。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荣王一直就住在隔壁,原来董菁就是那荣王为了她可以抛弃一切的女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份,竟然让她和林适的父亲以这样一种方式认识。
其实最让她觉得为难的还是林纪,现在知道他就是林适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她以后该怎么调节自己这中间的关系呢?
毕竟这对于林适来说,董菁也好荣王也好,对他都是有心结的人,而林纪却是无辜的,尤其是如今想到林纪为何从来没有跟小孩子玩过的原因,她就觉得世事弄人。
林适自小也是这般孤独罢,像林纪没认识她之前那样,那样的安静与孤独。
至于荣王和董菁、林适的母亲的那段故事,她是真的不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归究结果,不过就是爱不爱,错的只是这个时代,一个王爷爱上了一个出身烟尘的女子,这故事从一开始就已经充彻着悲剧的气氛,但荣王与董菁还在一起,林适的母亲却是悲愤而死。
常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林适,他仍然望着那看似无边的江际,出着神。
直到暮色四合,林适的心情才微微好转了些,此时风也起了,常溪觉得有些冷,因此抱着臂靠坐着。
林适忽然搂着她,“谢谢你,陪我坐了一个下午,我已经没事了。”
常溪只是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肩上,看着江上那些三三两两的船只,微微一笑道:“你看这江面好平静呀,那些船只很缓慢地在移动,从这里到那里,花了很多的时间,我以前没有这样看过江面,只觉得刚才和你坐着时,那时间就像凝固着不会动了,你说,若是时间一直停留着,我一直就陪在你身边,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又或者说,若是我以前早一些认识你,你又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林适寻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暮色照着那一望无际的江面,船只也好,人也好,都不过是一点一点的小黑点,多么渺小!再难过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刚才确实是很烦燥。
他自小就是太后带大的,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太后的宫殿里,对于那个父亲,其实他没有多少的记忆。
会恨他,只是因为后来懂事了,长大了,一开始,他还只是隐隐听见有人谈论,后来跟其他的皇子一起在上书房里读书,那个时候大家都只是孩子,也有玩得好的,也有嫉妒他的,因此当有纠纷争吵时,自然而然的就有人拿这件事情三番四次的来攻击他。
听得多了,他便开始起疑了,倔强地回去问太后,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声,到底也是因为瞒不住他了,所以倒是也跟他把这些事情都详细地说了一说,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学会恨那个人,原来竟然是他害得自己没有娘的。
到了他九岁的时候,或许是出于想要让荣王修复与他的关系,所以他回到王府生活,但他在王府里,并没有待多长的时间,即使是在王府里,他也从来不跟荣王说话,久而久之的,面上总有一种拒人的冷漠,这种情况到他去了军中之后才有了些好转。
等他回京来,他实在是不想住在那个王府里,因此自己搬了出来,太后坳不过他,便为他置了如今的这个府第。
“我们回去吧,”林适站了起来,又扶着常溪站起来,看了看周围,行人已经不多了,他说:“不要然我们沿着江边走回去,这夕阳下的江景别有一番趣味。”
常溪自然没有问题,只要他心情转好就好,不过是晚回去一点儿罢了。
林适牵着她,觉得手中握着的手很柔软,日暮中的风有些冷,他转而搂着她,说:“刚才有没有吓到你?我很少露出这样的一面。”
常溪侧头看着他,他的嘴角如今微微带点笑,英俊的脸庞在落日的余辉中很是迷人,车夫驾着车在前面慢悠悠的,而周围的行人也不过两三个,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说:“你靠过来一点。”
林适略略带着疑问看她,“是冷吗?”手于是搂紧着她,见她还睁着眼看着自己,眼睛里带着明亮的笑意,那样的耀眼诱人,令他不禁依着她言而靠了过去。
常溪于是踮着脚尖,很快地亲了他的脸一下,然后垂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她可不敢看林适什么反应,其实她自己也正觉脸红呢,她只是想告诉他,他还有她,她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令他不会再觉得孤单。
林适走上前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常溪垂着眉头,心里略略有些不自在,虽然刚才马车上他克制着只亲了自己的头发,可是刚才可是她主动的呢,若是让他以为……
正这么想着,走过一棵柳树下时,林适忽然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圈在柳树干与他之间,这棵柳树很粗壮,足以遮挡住并不多行人的目光。
常溪忽然有些后悔了,低着头只觉自已整张脸都滚烫滚烫的,他这是想干什么?
“你……”
“我很开心。”
“不是,我就是……”
“我知道,但我就是很开心。”他的声音里连透出来的情绪都是那种惊喜似的开心,她的举动使他觉得揄悦。
常溪不由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神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散发着光彩,这种光很灼人,而他的眼睛里正映着一脸羞红的自己,她咽了咽口水,面对着他这样灼人的目光,有些艰道地道:“要不然咱们走……”
他的唇压了下来。
常溪的所有的话被都被他这个动作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的唇很暖,也很轻,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但就算是这样,也让常溪觉得呼吸得不过来。
林适转而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很开心,真的。”
常溪紧绷着的身体随着他的这句话而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开心,好吧,情人之间这种举止不算过份,她可是穿越人士呢,她慢慢地也把双手拥抱着他。
常溪第二天去京都北大街时,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当知道董夫人和荣王就住在隔壁,这怎么说的也不能一下子适应下来。
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事情都很平静,连林纪也没有过来玩了,隔壁也静悄悄的,静得常溪还以为董夫人搬走了呢,因此回府的时候她看见董夫人的门房正在门口扫地,还跟她打了声招呼,她才把心安了下来,原来没有搬走,毕竟是这段时间相处习惯了,习惯了林纪常常过来看她,若是为了这些事情而让董夫人因此搬走,她心里还是有些纠结的。
在马车快要到府时,常溪忽然听到常之荀隐隐传来的呼救的声音,常溪不由掀帘去看,在那一条僻静的胡同里,常之荀正被一群人围攻着。
“停车。”常溪赶紧喊道,然后下了马车,跑了过去。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她并没有走进胡同,而是站在胡同外,这里已经离常府不远了,车夫也在不远的地方,虽然看不起常之荀的品行为人,可是常溪却仍然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那些人大概有五六个,都长得混里混气的,此时听了她的一声喝,都转过了脸来眼带不善地瞪着她。
而常之荀刚才正抱着头哭喊着呢,他已经几天没敢露面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马哥突然一下子又让他还钱了,而且钱竟然还加到了两千两,他哪里能拿得了两千两银子出来?就是把他卖了也不够呀!所以他就只好躲起来了。
这不,几天都没回府了,他打算回家去避避风头,谁知道这些人竟然还守在这儿等着他呢!
哎哟,揍得他喊爹喊娘的,疼呀!
此时听见有人来救他了,他赶紧抬头去看,是常溪!
“三丫头,快救救你二伯呀!二伯快要被他们打死了!”常之荀想站起来跑过她那边去,却不料刚动了一下就又被他们揍得抱头。
怎么办呀?
他该怎么办?
要钱没钱,以前他们要常溪时,他还可以拖拉着,如今却像狠了命似的非得要他马上拿出来!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常溪来了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又怎么救他?看来他今天是没办法回府了!
正这么想着,他头上的那些恶煞已经开始警告常溪了。
“你是谁?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他常二老爷欠了我们的钱,就得还钱,天经地义!就是报官府,他也得还钱!”
常溪看着抱着头躲避的常二荀,叹了一口气,说:“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不多不少,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常溪看着常之荀,说:“二伯,你当真欠了他们两千两?”
常之荀觑了觑头上的几人,这才敢扭过头去可怜兮兮地说:“一开始没有那么多的,他们加……啊……”
话还没有说完,那几个混里混气地便踢了他一脚,“说什么呢!你欠的钱不用算利息的是吧?”
“算!算!”常之荀哭着喊道。
几个混里混气的其中两个人已经慢慢地走了出来,“常家的是吧?你回去告诉你们常老夫人,就说让她老人家备好两千两,若是没有钱还,常二老爷就以命抵债了!”
常溪心知他们这种人说出的话可不是吓唬人的,看常之荀都吓成什么样了,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常之荀欠的数量少,凑一凑兴许还能凑得出来,可是两千两呢,她哪里有两千两银子?
看来这事情,还真的是要找常老夫人去想办法了。
“那你们别伤害我二伯,我回去找家里人凑钱去。”
常之荀听了这话,抬头看着那站在胡同口的常溪,眼中泛泪,“三丫头,你若是真的能救得了你二伯,二伯感激你,二伯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做人!”
“叫什么叫!钱还没凑来呢!”
“哎,哎!”
“你回去凑钱,明天的这个时候,到兴旺赌坊来赎人!我告诉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招,他常二老爷,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常溪看着常之荀抖得像筛子一样的身体,冷静地说道:“行,明天我会去赎人。”说罢,转身便走了回去。
回到了常府,常溪没有迟疑,到了常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去,当时常老夫人才刚刚在佛堂诵完经,听了常溪的话,好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个孽障!我都已经不认他了,还给我惹出这祸事来!”说着,昏花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来。
常溪看了也是不忍,劝道:“伯祖母,您老人家保重身体!如今既然祸事已经惹出来了,那就只好想办法解决,我看要不然,把府里几个房头的人叫过来,大家一起凑些钱出来,先把二伯救出来再说!”
常老夫人哭着说:“不,这孽障惹出来的祸事,倒叫所有的人都陪着他还债,如何能这样做?我这儿还有些首饰,我让人把它们拿去当了,就当作是我最后一回给他收拾,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我们常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