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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巴黎哥哥的绯闻

阿瑟决定再次前往巴黎。

说服兰波太太放他走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魏尔伦的信。兰波太太没法拒绝这个最喜欢的孩子,只能同意。但为了让他尽快回家,她没给他多少钱,只给了100法郎。

如果他能忍受一天1法郎的生活水平,倒是能用上3个月;但阿瑟这孩子,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赚钱不容易”,他在家里的小店打工,并不是每天都去,对于这份工作其实只当成玩耍一样,没有认真对待过。

他很高兴可以再次去巴黎,但对自己在巴黎要怎么生活下去完全没有概念。简言之,这就是一个被母亲照顾的很好、生活自理能力十分低下的少年。

维塔丽不准备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告诉他,可以给他200法郎,如果魏尔伦帮他支付旅馆费用,300法郎足够他在巴黎过上一个月,还能过得很不错。

“一天只花5法郎,留5法郎应付突发事件。”她教他怎么计划用钱,“魏尔伦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你见了他就告诉他,请他帮你找一间环境好一点的旅馆,或是按周付租金的小公寓,如果他邀请你住在他家里,别去。”

维塔丽感觉自己是个老母亲的心态了。“你得记住,别人家里可不那么好住,你想想兰波上尉,我们住在父亲家里都会被人嫌弃,你跟魏尔伦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住在他家里呢。”

阿瑟想了想,确实,“寄人篱下”的真正滋味他从来没有尝过,但可想而知的不会很愉快。做人嘛,快乐比较重要。

即将“海阔凭鱼跃”的快乐填满了他的胸口,他激情澎湃的又创作了一首长诗,题名为《醉舟》。

“……此时天光骤然染红了碧波,

照彻『迷』狂与舒缓的节奏,

比酒精更烈,比竖琴更辽阔,

那爱情的苦水在汹涌奔流!

*

我了解溢彩流光的云天,了解碧浪、

湍流与龙卷风;我了解暗夜,

了解鸽群般游『荡』的霞光,

我曾见过人们幻想中的一切!

……

而我,一叶『迷』失的轻舟陷入了杂草丛生的海湾,

又被风暴卷入一片无鸟的天湖,

我的炮舰和汉萨帆船

已不再打捞水中沉醉的尸骨;

……

披着新月形的电光,我疾速奔流,

如疯狂的踏板,由黑『色』的海马护送,

天空像一只燃烧的漏斗,

当七月用『乱』棍击溃天青石的苍穹。

……”

*

这首长诗是一篇流光溢彩的杰作,充分表现出阿瑟的天赋,但兰波家几乎没人能看懂。维塔丽也只是知道这首诗“非常棒”,可到底好在哪里,她说不清楚。

这是一种难以说明的“意境”,阿瑟花了很长时间为妹妹解释他的“通灵人”的理念。他认为“通灵人voyant”应该洞察人心,而诗人做为“通灵人”,应该具有杰出的“通感”,让自己沉浸在一种“通灵”的状态中,洞悉宇宙的奥秘,才能写出优美的诗句,抒发自己的情感;

诗人是“先知”、是“盗火者”——“他必须让人感觉到,触『摸』到,临聆听到他的创造……”,“立意作诗人的人,首先必须研究的是对他自身的全面认识,他应该探寻他的灵魂,审视它,考验它,认识它。”

这是他的“创作理念”,也可以看做是他的“哲学思想”。

在这方面,他的思想深度远超他的同龄人,根本不像一个还没有到17岁的少年。

*

阿瑟等不及在家待到下个月,9月的最后一周,兴高采烈的登上了前往巴黎的火车。

兰波太太第二天下午收到阿瑟的信,说他到了巴黎,一切都很好,不必担心,等等。

给维塔丽的信里说,见到了魏尔伦,觉得他除了有点秃顶之外,其他还好啦。魏尔伦热情邀请他住在他家里——他妻子家里,他妻子是个漂亮姑娘,叫玛蒂尔德,才16岁,但就快生孩子了。

维塔丽当晚就给他写了回信,“亲爱的阿瑟:在魏尔伦妻子家住几天是可以,但不要做令人讨厌的客人。不管在哪儿,还是住不会被人约束的地方比较愉快。你不该受到约束,当然,前提是你要遵守法律。另外,你在巴黎要是写了新诗,希望你及时抄写副本,寄给我。”

阿瑟几天后才回信,“我的好妹妹:住在魏尔伦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家过得很舒服,每个房间都有煤油灯!吃的也不错,甚至比餐厅里20法郎的菜还要好!我在巴黎认识了一些人,有些还不错,但另外一些可不怎么样!”他没有具体提到他在巴黎都遇到了什么事情。

维塔丽心想,阿瑟真可怜,不知道真正的美食到底什么价格,也没吃过。

阿瑟每周都会写信回来,即使不是给母亲写信,也会给维塔丽写信,将他的新诗都抄写下来,寄给她。

他几乎不说在巴黎的事情,只是说,巴黎果然是人人向往的圣地,要想出名,必须到巴黎来。他10月20日年满17周岁,魏尔伦带他去一个名叫埃迪安·卡尔雅的朋友那里,给他拍了一张半身肖像——他终于剪短了头发,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双颊鼓鼓的,看着像是只有14岁,根本不像是个17岁的少年。

他知道外面的人都“以貌取人”,也“以衣取人”,所以带去了自己最好的一套外套,包括两件细棉布的带褶衬衫。维塔丽上次去巴黎,也给他买了一些衣服,其中就有这两件衬衫。他个子还没怎么长,仍然只有1米6,这使得他看上去更显得年幼了。

他把照片寄回家里,维塔丽看到照片,心想他看着那么年轻,那些已经开始出名的诗人,会把他当成具有同等地位的“男人”来看待吗?

*

维塔丽在皮埃尔先生家的学习卓有成效。

一些知识点虽然看书是能够学到,但不可能是全部,要有人分析给你听,不然还需要教师干什么呢?也不需要什么学校了。

维塔丽自觉受益巨大,阿瑟的课本慢慢也就能看懂了。

她的阅读量渐渐增加,晚上吃过饭就回房看书。她费劲说服妈妈雇佣了一个家务女仆,因为兰波太太现在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家里也确实必须雇佣一个女仆,清洁打扫做饭,不然她可忙不过来。

有了家务女仆之后,维塔丽基本就不做家务活了,可以将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伊莎贝尔羡慕得不得了,11月中回家之后,也跟兰波太太嚷嚷,不想去修道院女校,想跟维塔丽一样,在沙勒维尔找个私人教师上学。

伊莎贝尔是1860年6月1日出生,现在11岁半。

修道院女校环境不好,维塔丽也不舍得小妹妹总待在那种学校。伊莎贝尔也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过,当然没有维塔丽这样学什么都很快。

兰波太太主要考虑的是,伊莎贝尔该学习女孩子必须要学的一些技能,她因为自幼失母,很多姑娘家应该学会的家务都不会,比如女红,比如做一手好菜,比如一些必备的数学计算能力,等等。

维塔丽虽然不觉得女孩子就只能学习做家务,但也不反对,毕竟多学一点生活技能也没什么坏处。皮埃尔先生不收太年幼的学生,至少要年满12岁,还要经过学业水平考核。于是她跟兰波太太说,明年就不让伊莎贝尔去修道院女校了,她们可以在沙勒维尔找一个女老师,让伊莎贝尔先去学点家政技能;总之等到明年初春再说。

伊莎贝尔快快乐乐的在家里待着,有时也去店铺里帮忙。

维塔丽也把怎么记账教给妹妹,教她用算盘。算盘不是中国独有的,很久以前罗马人就开始用算盘了,形制跟中国算盘不太一样。现在维塔丽弄来的算盘,是从东方传来的上二下五“十三柱算盘”。

伊莎贝尔对学习记账、珠算兴趣很大,学的也很快,不用一个月就学会熟练使用算盘来算账了;记账也记得又快又仔细。

*

阿瑟的巴黎生活经由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被暴『露』在沙勒维尔兰波家面前——有人给他们寄来了一份11月16日的《人民君主》报,上面有一篇极为讽刺的文章,说看到“诗人保罗·魏尔伦手挽着一个『迷』人少年的胳膊,就像在家里那样,边走边聊……那少年就是兰波小姐。”

兰波太太没有看懂这篇文章,但用“小姐”一词提到阿瑟·兰波,显然并不是出于什么好意。维塔丽则是十分生气。

对方匿名寄来了报纸,意思很显然,就是想让兰波的家人知道少年兰波在巴黎是个什么德『性』。

“他到底在说什么?”兰波太太不安的拧着眉头。

“没说什么。”维塔丽很快收起报纸。

“他们不喜欢阿瑟?”

“阿瑟是‘外人’,对他们来说,想要接受一个比他们年轻很多、又有他们不具备的天赋的男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人妒忌阿瑟,妒忌阿瑟和——和魏尔伦的关系。”

“他们到底怎么一回事?”

“可能并没有什么。阿瑟个子不高,年龄又小,魏尔伦可能只是当他是弟弟。”

兰波太太不至于这么天真,她知道一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但知道的不多,也不愿意多想——这种事情不会跟她的宝贝儿子沾边,绝对不会。

维塔丽可是立马就明白了:他俩准是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止,让人觉得厌恶了。也是呢,就是在后世21世纪,大部分人还是恐同的,别说19世纪了。

她犹豫了好几天,要不要跟妈妈明说这事。阿瑟还很年轻,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好名声”对自己有多重要,也可能根本不在乎,他就是个叛逆期男孩,很多事情根本不会想、也想不到。

魏尔伦真该死!阿瑟还没到18岁呢!还是未成年!

她气愤的想到,魏尔伦可能压根不在意阿瑟的年龄,毕竟他可是娶了一个16岁的少女。法律虽然规定了18岁成年,但女『性』年满15岁即可结婚,而男『性』要到年满18岁才可以结婚。

总之,这件事不对,非常不对!

*

接着到了12月,圣诞节前两周,又有一封信寄给了兰波太太,这封信仍然是匿名的,但用的语气使人不得不联想到魏尔伦的岳父家。

里面提到了保罗·魏尔伦与阿瑟·兰波的“非正常交往”,请兰波太太注意一下巴黎的少年兰波,他该受到约束,而不是在巴黎做一个惹人讨厌的年轻人。

是的,阿瑟·兰波已经做了不少令人讨厌的事情。

他有孩子气的顽皮,以及一种得宠孩子的放纵恣意,魏尔伦是宠着他的,也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他带着阿瑟到处去,结识他的朋友们,朋友们起初很是欣赏阿瑟的灵气,但没过多久,阿瑟为了实现那套“通灵人”的说法而干的事情,就开始令人头疼不已了。

匿名信中没有直接说到阿瑟都干了些什么,但明确的说他就是个“顽童”,不适合“成年人的世界”,还疯狂暗示阿瑟与魏尔伦已经有了实际上的□□接触。大概是担心兰波太太的文化水准看不懂暗示,最后直接说了一句,魏尔伦经常夜不归宿,而和兰波先生住在“外国人饭店”的一个房间中,第二天中午才醉醺醺的回家——他妻子的家。

兰波太太明白过来这封信到底在说什么之后,气得脸『色』发青。但她本能认为这都是魏尔伦的错,不是她的“宝贝儿”的错。维塔丽也认为是魏尔伦的错——阿瑟还没成年呢!

兰波太太非常迅速的做了决定:让菲利克斯带着维塔丽,去巴黎找阿瑟,把他带回家。

阿瑟跟维塔丽最亲近,她最有可能说服阿瑟;而维塔丽还是个孩子,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去巴黎:家里的店铺也不能关门好几天,所以,让菲利克斯陪着维塔丽,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她给了维塔丽300法郎,想着足够来回路费和住旅馆的费用了。

*

维塔丽再次前往巴黎,这次是乘坐沙勒维尔直达巴黎的火车,中途停靠一些城市。

火车线沿途也没什么风景,冬天么,到处都是冷飕飕的。

几小时后,火车到了巴黎。

这次,他们住到距离魏尔伦家不远的旅馆。

先换了衣服,打扮的算不上时髦,但很是整洁,反正兰波家肯定没有弗勒维尔家有钱,就不需要穿得太讲究,只要保持整洁就行了。

魏尔伦的妻子娘家姓弗勒维尔,住在尼克莱街14号,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小楼房,楼房四周都是庭院,有马厩和马车房。维塔丽刚跟舅舅住到旅馆,就给弗勒维尔家写了一封短信,请旅馆老板找了一个送信的少年,花了10个苏,送去了尼克莱街14号。

等到她来到尼克莱街14号门前,不禁要赞叹一下:有钱真好!

他们乘坐的出租马车算不上“豪华”,但也不算寒酸,价格也要比第戎的出租马车贵一倍,要花4个法郎,但还算是值得的。弗勒维尔家的仆人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

维塔丽是想着魏尔伦的妻子玛蒂尔德刚生了孩子没多久,肯定没什么事不会外出,她一定会在家的。讨论这种事情,还是要跟对方的妻子谈谈,然后顺便吃个晚饭,享受一下资产阶级地主家的丰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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