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还情（三）

所有侯府的东头都是一个花园，昌利侯府的东头也是一个花园。花园里面有一个小湖，这个到不是侯府的规制，昌利侯夫人笑着解释，这是昌利侯爷听说了老闲乐伯的事迹后，仿照着挖的。

一架九曲浮桥由北向南的架在湖上。

浮桥是由装点过的小舟拼成的，窄窄的浮桥左曲右弯，只能两三人勉强并排行走。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中的园林有一种属于草木泥土的香气。道枫本想着，按照昌利侯府上下的华丽繁复，其花园也该是绚烂多姿，精妙绝伦。不料昌利侯府的整个花园中种满了高大挺拔的树木，沿着湖边是一丛丛的芦竹。园中游人眼前只看得到各色深浅的绿，除了了湖中的描彩小舟拼成的桥不见其他色彩。

昌利侯夫人和张夫人走在浮桥上轻声说笑地走在最前面，两个嬷嬷仔细地跟在身后撑着伞。

吕玥瑜和道枫在后面慢慢地走着，两人后面跟着道柳和余姨娘。四人皆各自撑着一把小伞。

小桥很窄，又是浮在水面，容纳不了太多人，包括跟来的何姑姑，何姑娘，春桃等人在内其余人丫鬟婆子等侍候的的人均在岸边慢慢跟着。

吕玥瑜道：“之前在闲安伯府满月宴后好像就没有再见过二位姑娘，后来还是因为听说了二姑娘摔伤这件事，才知道二位姑娘原来去宣宁侯府上附学了。既然上学了，少出来走动，想来难见一面也是有的。”

道枫道：“我和妹妹是年后才去的宣国公府附学，其实也没有多久日子。之前是因为宫里派了礼仪嬷嬷来教习朝贺礼仪，所以一直也没有出门。”

吕玥瑜道：“是了，这是大姑娘第一次进京朝贺，必然是要经一次的。不知给大姑娘觉得宫里来的礼仪嬷嬷如何？”

如果面前是翟沐秀，道枫一定会满眼泪光地大吐苦水，可是眼前是一个目前还摸不清楚门道的吕玥瑜。

道枫思索了一下回答：“嬷嬷都很认真的教习礼仪，其余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吕玥瑜点点头，没再说话。

道枫想了想好不容易找个话头，问：“那天花朝节后出游，见到昌利侯家的公子的时候还有一位公子自称姓吕，请问可是吕姐姐的家人。”

吕玥瑜道：“正是我哥哥，那日哥哥和珏哥哥几人约好去香山踏青。回来后，告诉了我这件事。说是他和珏哥哥并几家公子正在赏花，珏哥哥发现有一位姑娘从崖上摔了下来，就救了下来，后来发现是贵府二姑娘。”

道枫道：“还要多谢吕公子。”

吕玥瑜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之前在满月宴上第一次见到两位姑娘的时候，我本想着两位姑娘新来京城，还大言不惭地跟姑娘们说些什么京中勋贵的门道。如今看起来我真是管中窥豹，班门弄斧。闲乐伯姑娘可以到宣国公府附学，原来并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这都是哪跟哪啊？这吕姑娘第一次见得时候虽然算不上温柔可亲，但也是一个热心肠好搭话的人，怎么今天讲话阴阳怪气的。道枫不明所以，只能说：“吕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妹妹能够进入宣国公府读书实在是机缘巧合。我们初来京城，那日姐姐的提点对我们姐妹二人大有益处，还要谢谢姐姐。”

吕玥瑜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人默默地走了一会，道枫正在思索再该说些什么，不至于气氛如此尴尬，那边吕玥瑜先开了口。

吕玥瑜道：“要我说，其实这园子也没什么好瞧的。现在是白天，看不出什么。等到晚上的时候这些小船上挂上灯，在湖中拼成各种花样，才叫好看。”

道枫刚想接话，后面有人喊：“大爷进来了。”

道枫下意识回头看，还没有看清人影，只觉得被什么推了一下，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掉进湖里。

那一刻，

所有的感慨，所有的情怀，所有的犹疑，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道枫本能想喊，水瞬间涌入了身体。

道枫今天精心打扮过了。芽白织金通袖，大红织金马面襴裙，都是道枫心爱的衣裙，在水里是如此的沉，越来越沉。道枫感到这个湖在拥抱着自己往下拉，将自己拖入死亡的深渊。

道枫不会水。

恐惧，绝望，不敢，不甘，全部都回来了。

等回过神来，道枫发现自己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死命的咳，直咳到头疼，咳到喉咙扯到没有力气。

周围围了好多人，道枫没有精力去分辨众人说了什么。摔下去的时候，道枫头还被小舟磕了一下，现在正疼着慌。

等道枫终于咳不动，瘫软地趴在地上的时候，张夫人心急火燎地把道枫搂在怀中，用手捧着道枫的头查看。

道枫看着张夫人着急的神情，虚弱地喊出了一声“娘”。

“夫人快将姑娘送到房中，换下湿衣服，大夫已经喊来了。”道枫认出了声音，这是那个道柳谢过的嬷嬷。

一群嬷嬷将道枫抬到了一间上房里，春桃和何姑娘帮道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一个医女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姑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大夫给道枫的头涂了一层药膏，那里磕破了一小块皮，然后包扎了起来。

道枫其实很想说“其实我哪里都不舒服。”但是还是老实回答：“谢谢大夫，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了。”

张夫人和昌利侯夫人在外间说了什么道枫也不知道，张夫人进来看到道枫无碍也神情平静了下来。

边上的春桃、何姑娘在屋里守着。道枫觉得奇怪，春桃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姑娘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但是现在道枫并不想理会这些。

不久后，道枫被抬上了马车，一行人回到了闲乐伯府。

回到闲乐伯府后，自熊老爷起，又有人来瞧，众人神色各异，连熊老爷和边上侍候的春杏都像有话想讲而不好讲一样。道枫现在还不想想这些。

等一切平静下来，道枫发现自己独自留在闲乐伯府桂院的卧房中，躺在自己的床上了。